而事实上,贾元春知道黛玉随胤禛回了雍亲王府的事比贾母知道得要早上许多,因为当初胤禛奉圣旨下江南的事情雍亲王府中的人都是知道的,而贾元春更是在暗中打听了,知道胤禛下江南其中有一件事便是亲至姑苏给自己的姑父林如海宣旨,请他赴扬州任江南道巡盐御史之职,当时得知此事的贾元春可是为之兴奋了好久,认为自己在雍亲王府翻身的机会到了。
也难怪贾元春会这么想,要知道如今雍亲王府后院的女人除了嫡福晋那拉氏之外,其他的出身都不高,年侧福晋的父亲年遐龄虽然乃是地方大员,但是却已然告老还乡,其兄年羹尧虽然颇受雍亲王重用,但是在朝的职位却不高,而且年还是包衣出身;李侧福晋虽然出身汉军旗,但其父李文烨只是一个知府;便是庶福晋钮钴禄氏,也只是钮钴禄氏的一个旁支,且连嫡系都不是,若不然也不会只是雍亲王府的一个庶福晋了;至于其他如宋氏、武氏之流便更不用说了。
只惟一让贾元春不放心的是耿氏,耿氏虽然姓耿,但是与当初那三位藩王中的耿精忠并不是同族,而且耿家早就抬入满洲正黄旗,而她之所以如今只是一个庶福晋,只因其父在朝的职位并不高,不然的话,就凭她这般的出身,再加上她还为雍亲王诞下了一个五阿哥弘昼,这雍亲王剩下的这一个侧福晋之位无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因此贾元春心中颇为焦急,生怕哪日胤禛真的提了耿氏为侧福晋,到时候即使她能如愿得到胤禛的宠幸,却也只能是一个庶福晋,而庶福晋却只是听着好听,若放在寻常富贵人家,那不过是稍有些脸面的通房丫头而已,因此这叫心高气傲的贾元春如何受得住。
不过如今听说自己的表妹黛玉成了皇上亲封的和硕格格,而自己的姑父则成了江南道巡盐御史,贾元春心中顿时兴奋不已。
她在家的时候可是听说过的,林家虽然久驻江南,但是却是满洲上三旗的旗人,林家更曾列侯,皇上灭三藩时,林家因为功勋卓著,所以爵位还被当今破例多袭了一代,只是林家的祖父福薄,年纪未过五十便自去了,不过自己姑父从科举出身,却是被皇上点了探花。前不久,她更曾从老太太那里听说,自己的姑父林如海在京中翰林院任职时,曾经当过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以及十七阿哥的启蒙之师,而自家王爷与这三位阿哥素来要好,若是在王爷面前说上一说……
贾元春似乎已经看到自己身着侧福晋的衣裳,居高临下的看着当初雍亲王府中曾经对着自己颐使气指的那些女人的情景。
贾元春沉浸在这种幻想之中,并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它变成现实,因此当她听到黛玉入府,于是忙不迭地命抱琴给自己打扮好,便要前去见黛玉。
抱琴是荣国府的家生子,也是贾元春从小的贴身丫鬟,当初贾元春进雍亲王府,贾母怕贾元春没个贴心人,这才好不容易打通了雍亲王府的一个婆子,将抱琴给送了过来。
因此抱琴对于贾元春的心思,却是明白得一清二楚,只是她冷眼瞧着,却是觉着黛玉似乎并不想与自家姑娘扯上关系,若不然,这黛玉已经进了这王府许久,即便是客,听到自己表姐在这,便是问候一声,也不为失礼。
只是抱琴心中虽然这么想,却也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因此也不好多说,只好为其好好打扮了,便跟着贾元春往黛玉的院子中走去。
抱琴心中的想法确实不错,黛玉确实不愿意同贾元春扯上任何关系,虽然她重生于世的目的是为了一了前世恩仇,但是却并不代表她便愿意瞧见这些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蹦跶,因此听到贾元春前来,只是愣了一下,随口便吩咐雪雁道:“只说我连日赶路,十分疲惫,已经歇下了。”
如今虽然天色不晚,而且晚膳亦还未曾用过,但是许多贵族女子都喜欢在这时候略歇息一下,便是贾元春还只是荣国府的大姑娘的时候,也是有这种习惯的,因此黛玉这样说,也不算推搪。只是在贾元春看来便不是如此了,她兴冲冲的前来,人未见到,便被泼了一盆子凉水回去,这叫她心中怎么能甘心,待要闹起来,她也深知,到最后吃苦受罪的还是自己,到时候年侧福晋、李侧福晋等人又要百般奚落自己,因此贾元春只能自我安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等到黛玉歇息好了,一定会见自己的。
这么想着,贾元春似乎也被自己说服了似的,竟果然又兴冲冲的回去了。
而雪雁对于贾元春的这一变化自是看在眼中,因此她便极为兴奋的将这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了黛玉,并将贾元春的脸色变化学得活灵活现,口中更是笑道:“格格,你说这贾元春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格格不愿意见她,她反而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还叮嘱我不可扰了姑娘的好觉。”
黛玉自然是知道贾元春心中所想,因此只是冷冷一笑,道:“她倒不是脑子有病,只不过是心中有病罢了,可惜我布萨氏黛玉却不是那良药,更不是那神医,可以医好她的心病。”
雪雁并不愚钝,相反她还极为聪明伶俐,若不然也不会在一众丫头中脱颖而出,被贾敏选中当黛玉的贴身丫鬟了,因此在听了黛玉这话,她脑子稍微一转,便即明白过来了,因冷笑道:“原来那位贾大姑娘心中却是打得这般好算盘呢。”
口中这么说着,雪雁却是在心中想着要怎么叫贾元春吃个大苦头,好让她知道不是谁都可以任她算计的。
而就在这时,雍亲王嫡福晋那拉氏身边的大丫鬟芸香却是挑帘走了进来,见了黛玉,忙自行了一礼,道:“奴婢芸香见过格格。”
“姐姐不必多礼,姐姐不在福晋跟前侍候,这时候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黛玉早叫雪雁打听清楚了,这芸香虽然是那拉氏身边的一个婢女,但却是那拉氏自娘家带过来的,且身份也是不低,因此黛玉称呼她一声“姐姐”倒也不为失礼。
芸香听了,忙道:“奴婢不敢当格格姐姐之称,格格只叫奴婢名字便可,奴婢此来,只是福晋命奴婢来告知格格一声,晚膳已经摆好了,还请格格移步饭厅用膳。”
雍亲王府主仆分明,只要你一日是奴才,哪怕你资历再老,也不得在主子跟前摆谱,这就是雍亲王府的规矩,这也是为什么贾元春一心一意想要往上爬的原因。
因此芸香论资历虽然当得黛玉“姐姐”这一称呼,但是在这主仆分明的雍亲王府,她可是万万不敢点这个头。
黛玉心思玲珑,也猜到了几分,因此便点了点头,道:“多谢芸香你特来告知,只请转告福晋一声,黛玉换身衣裳,随后便至。”
芸香点了点头,挑了帘子,便自退出去了。
待芸香离开后,雪雁忙自过来给黛玉梳洗,因着是用晚膳,再加上福晋之前进府之时早已经见过,因此倒也不必再换什么比较太过华丽的衣裳,且黛玉对这种衣裳也深为不喜,故而雪雁只帮黛玉梳了一个童鬟髻,双用各色细碎的宝石缀成的丝线扎了,再穿上一身浅紫色的家常穿的旗装,虽然简单,却也不失女孩子的俏丽。
待梳洗好后,黛玉便扶了雪雁的手往饭厅去了。
而彼时那拉福晋早已经入座,只待黛玉前来,因此当黛玉到时,看到竟是只有那拉福晋一人,因不觉奇怪,遂问道:“怎么只福晋一人?”
那拉福晋笑道:“我听王爷说你爱吵闹,因此便免了让她们立规矩,再者她们便在,也入不得席,干看着你也吃不下饭不是?而雍亲王府也没有别的女眷,故而就只你我二人了。”
黛玉知道那拉福晋只弘晖阿哥一个儿子,但弘晖阿哥八岁那年染上天花后没有挺过去,因此年纪小小的便自去了,而自那之后,那拉福晋再无所出,因此黛玉暗暗后悔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不过黛玉细细观察了那拉福晋,只觉那拉福晋并不该是命中无子之人,莫非其中另有蹊跷不成?
这般胡思乱想着,黛玉竟是也顾不得吃饭,只是胡乱用了一些便也就罢了。
待两人用好膳,一时之间饭菜亦是撤了下去,黛玉又与那拉福晋说了几句话,便自准备告辞离开,岂知这时却是一个男孩的声音传了过来,随后一个眉目颇为清秀,容颜长得与记忆中的贾宝玉有五六分相似的男孩便即走了进来。
那男孩本自准备向那拉福晋请安,待到看到黛玉时,竟是愣在了那里,眼中满满的皆是惊艳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