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的油量报警灯闪个不停,李大方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开,能开多远算多远,多开一米就距离华沙近一米,离开这荒郊野外就好想办法。车像是不知道油箱已经快见底了一般,还是一个劲的撕破黑暗,向前猛冲,李大方忽然看到,在前方一片黑暗之中像是出现了一点亮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油箱终于干涸,轿车不知道什么部位“嘎啦嘎啦”响了两声,也不再管李大方还踩着油门,自己熄了火。车在惯性的作用下还是飞快滑行,前方黑暗之中的那个亮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李大方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加油站的发光大招牌。
李大方心想,简直如有神助。如果能在这里加上汽油,连华沙也不用停了,就在车里稍微眯一觉,然后一直往东开到开不动为止再想办法。车滑行到分岔路口,他一打方向盘滑进加油站,再缓缓来到加油泵面前,踩一脚刹车,车停稳,天衣无缝。
李大方关了车灯,开门下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从柏林开出来就没下过车,到现在足足开了有八个多小时了,眼睛都酸了,连厕所都没上过。
波兰乡下的夜晚简直冻得要命,天空也和柏林的愁云密布不同,布满了闪烁的星辰,非常绚烂。李大方将大衣束紧,抬头观看,一边吐着白气,一边跺着双脚,心想看着如此美丽的夜空,怎么想得到这是一个残酷的战争年代呢?
这时,一个带着毛线帽子,穿着棉大衣的男子从旁边一间小屋走了出来,缓慢来到李大方跟前,一脸疑惑与惧怕,没有说话。
“我,要加油。”李大方害怕对方听不懂自己说的话,指了指轿车。
男子放松了一些,指着车说:“这辆车要加油?”显然全适应胶囊已经对双方的对话作了翻译。
李大方点了点头:“加满,快一点,我赶时间。”
斯拉夫人长相的男子用奇怪的眼神望了望李大方,又围着汽车转了两圈,最后停在注油口旁,迟迟不拿起油枪加油。
李大方心里一紧,怎么还不加,难道对方怀疑这辆军车的来历?要么他是反德抵抗组织的成员?前面看见加油站太兴奋了,没有考虑的这么周详,现在那把鲁格手枪还在后备箱里鞭长莫及,其实早就该塞到大衣口袋里的。
他一边往车尾处移动,一边问:“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还不加?”
“你这个车加不了啊!”男子抬起头,一脸抱歉的望着李大方。
“怎么?”李大方道,“为什么加不了?你们没油了?”
“有是有,不过只有民用合成汽油啊。”男子用手爱惜的摸着这辆大众出的好车,“这辆好车烧不了合成汽油。现在除了军车,谁还用正宗汽油啊。话说你怎么跑到民用加油站来了?”
李大方心想这倒是,现在是战争年代,资源都优先供应部队,哪有军车反倒跑到民用加油站来加油的。怪不得刚才这人看自己的眼神这么奇怪。
“这位先生,我现在有紧急公务要去华沙办理,如果确实找不到汽油的话,你有什么交通工具么,我要征用。”李大方问道。
“征用?”男子一听这两个字吓了一跳,“这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征用啊!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加油站小职员,一个月赚570兹罗提,老婆孩子整天在家饿的嗷嗷叫,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李大方打开后备箱,随手拿出一盒军用巧克力向男子递过去,说:“尝尝。”这种巧克力装在圆形的金属扁盒里,一盒就是一大板,货真价实,非常美味。
男子见了巧克力两眼发直,只咽口水,不敢去接。现在的欧洲被英美封锁,巧克力属于极其紧缺的东西,除了军人基本没人能吃得到,这个穆勒将军竟然在后备箱里装了好多。
“没事,这盒我送你的。”李大方一笑,“我现在急着去华沙,你帮我想想办法,看看还有什么交通工具。虽然没几十公里,这么冷的天,我走过去估计腿都要累断掉了。”
男子一把抢过巧克力,塞在大衣口袋里,搔了搔头:“你等我一下啊。”说完转身向加油站旁的小屋子走去。
不一会儿,他推着一辆破破烂烂的自行车回来了。这辆车简直是在硬撑着保持一个整体,车架和车把都生满了锈,脚踏板都缺了好几块,车头还装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手压式气喇叭,整辆车推起来吱吱呀呀直响,歪歪扭扭直晃,后车轮貌似还是椭圆的。
“长官,看看我的爱车怎么样?”男子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叼上了一大块巧克力,讲话嘟嘟囔囔的。
李大方顿时在夜风中凌乱了,说:“大哥,这就是你的爱车啊?我估计你这车除了喇叭不响以外别的地方都响,等一会儿是我骑它还是它骑我啊?它的岁数是不是比你还大啊?”
“我们俩谁大?”男子把爱车往加油泵上一靠,动作稍微大了点,车差点没散架了,“这我还真说不清,反正我记得1918年复国的时候,我爸骑着这辆车带我去看热闹来着……”
“1918年!今年可是1943年啊!这都多少年了,我能叫它一声大爷吗?!”李大方差点没把口水喷到对方脸上。
男子耸耸肩:“反正就只有这么个带轮子的家伙了,你不要就没办法了。不过骑着去华沙确实有点费劲。”
“岂止是有点费劲啊,那是相当的费劲。不过也没办法了。”李大方叹了口气,“你等等啊,我看看用什么东西和你交换。”他脱掉身上的军装军帽,换上柏林老乞丐给他的破烂大衣,戴上便帽,又把鲁格手枪揣进口袋。接着从后备箱里翻出一个黑色军用挎包,拼了命的往里面装巧克力,再回到驾驶室,硬把一瓶酒又塞了进去。
截止现在,车里还剩下大约十盒巧克力,一瓶酒,一块法国鹅肝,没军衔的德军军大衣。李大方把东西聚拢在后备箱,招手让波兰男子过来,说:“你看看吧,这些东西,换你那辆爱车,怎么样?”
男子先是一愣,然后假装不大乐意的说:“你要换啊?我还真不大舍得咧。这件军装你也不要啦?不要了我也不敢穿啊。”
“不穿你烧了啊。我赶时间,你给句痛快话,换还是不换?”李大方有点不耐烦了,拖得时间越长,德军越有可能发现穆勒将军的车已经失踪了。
男子扭捏的说:“德国军官老爷都这么说了,我不换你还不得把我枪毙了啊!那车归你了!”说着一把将巧克力全部揽入怀中。
李大方背上军用挎包,顺手抄起自行车,问道:“去华沙自行车怎么骑啊?”
男子怀里抱着一大堆巧克力,说:“沿着小路骑,和高速公里基本平行,稍微绕一些。”
李大方骑上车,感到自己的重量差点没把车压垮了。男子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喂,你什么时候回来取汽车啊!”
李大方跨在自行车上,启动徽章收藏簿,眼前出现一行字:“您有一个已释放的战利品,是否需要重新存储至超空间?”他在心中确认了一下,汽车在波兰男人的身后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什么汽车啊?”李大方笑着问男子。
“什么汽车?就是你前面来加油的汽车啊?开玩笑,你把车挡住加油泵,人家怎么加油啊!”男子一脸茫然。
“是你在开玩笑吧,我什么时候开汽车来了?”李大方用脚蹬了一下地,自行车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像个快死的老马一样画起了曲线,“你脑子有毛病了吧?”
“哎,你把话说清楚啊!”波兰男子脸都白了,“什么意思啊!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像是有所察觉,慢慢的,慢慢的转过身去,看到加油泵前面空无一物。他呆若木鸡,嘴半张着,巧克力撒了一地,然后像触电一样张牙舞爪的向着附近森林奔了过去,一边奔跑,一边大叫:“有鬼啊啊!有鬼啊!”
……
华沙,波兰首都,东欧第一大城,人口超过百万。城中遍布红色尖顶建筑,有着浓郁的中世纪气息,条条大道绿树成荫,街道两旁高楼鳞次栉比。更为难得的是,波光粼粼的维斯瓦河如一条玉带从城中穿过,数座铁桥横跨河流,气势壮观。
此时的华沙已被德军占领将近四年,由于国家太过孱弱,德国甚至没有设置傀儡政权,而是粗暴的将整个波兰并入帝国领土,所以华沙丧失了其作为首都的政治地位。
讽刺的是,华沙并没有萧条,反而由于德军不断东侵,以重要的交通枢纽、进入东线战区的桥头堡等身份日益热闹起来。每日里,大街上满是轴心国各国的士兵和来自德国本土的行政官员到处游荡,火车站、飞机场、港口更是繁忙的不输给欧洲任何一个交通枢纽。到了晚上,这里的夜生活也绝对不输给巴黎、罗马,给了一向过着清苦、内敛生活的德国大兵一种特别的惊喜。
早上六点左右,沿河大街上两个中年上班族在一边走路一边交谈。
“瓦什凯维奇你好!”
“布拉什奇科你好!”
“今天好像很冷啊。”
“是啊,今年冬天还真是冷啊。”
“最近一直没看到您,过得怎么样?”
“凑合活着呗,反正还不至于饿死,但也吃不饱。”
“听说了吗?德国人在斯大林格勒的事?”
“没听说啊,怎么啦?你的消息一直挺灵通的嘛。”
“好像是被苏联人狠狠教训了一顿,现在形势不妙啊。”
“小声点!你在大街上讲这些东西想找死吗?”
“听说整整一个集团军都被苏联人包围了,他们竟然还收到了不许撤退的命令。德国人几次想从西面冲进去,都被打了个稀里哗啦,这围估计是解不了啦。”
“喂喂,布拉什奇科,不要再说啦!”
“瓦什凯维奇,怎么啦,今天怎么变得这么胆小啦?”
“唉,让你不要说了!你没看到你身边那个怪人嘛!”
布拉什奇科转过头,吓了一跳。就在自己的身边,一个全身热气腾腾的人,正在拼命蹬着一辆破破烂烂的自行车,速度极其缓慢,和两个人的步行速度刚好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