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木仙府,一路下山,半山腰上,却遇到三个眼熟的姑娘。
林蕉、花竹、胡娇,三个姑娘自魔城到仙山,一路不多言语,但与欧阳沙一样有恩记于心间,不敢忘怀。
此时见面,竟一脸歉然,三女互望,林蕉向前来低声说:“风宇师兄,我们来跟你再道一声谢,也说声抱歉。”
“抱低声私歉?”风宇不解。
“木仙师请你过府相见,听说还有所表示,但我家师父……”林蕉欲言又止。
风宇笑了:“这与你们何干?再说我救你们也不为别的什么,义之所在罢了。”
越如此,三女便越是歉疚。
“不要多想。”风宇笑笑,“在一个山上修行,将来有的是互相帮助的机会,凡事也不必急于眼前一时不是?等以后我有所求时,三位师妹愿意伸手帮一把,风宇就感激不尽了。”
“师兄放心。”三女点头。
目送三女离去,风宇心中冷笑:这个柳明仙师挺有意思,我救了他的弟子,却一个屁也不放。石雨那家伙不论如何,终曾下山迎接二师父,木仙师就更不用说了,只字不提绝魂崖上事,还赠我仙丹,就这个柳明。
想想也算了,为人一世不求他人如何待我,只问我如何待他人。我依我心而行,却不是依他人的态度而行。他爱我或恨我与我何干?我哪里会因为他的爱憎,就改了我的初衷?
这便是我想如何便如何,外物不乱我心。
一笑间挥袖下山,只觉走得更为轻盈,仿佛道心又升华了几分,离破某境不远矣。
正走着,心里突然没来由一阵悸动,忍不住停下脚步向心中去。这一次,却轻易进入了荒芜神墟之中,只见天变地换,一派风光大好,而幻灵森林旁边,一位魔神半虚半实,顶天立地而坐,冲自己发笑。
风宇嘿嘿地笑着拱手:“魔神前辈可好?”
“好。”魔神点头,声音回荡于天地之间。
“前辈唤我前来,是不是打算给点啥好处?”风宇问。
“就知道要好处,如何能得大道?”魔神问。
“得大道不也是为了得好处嘛。”风宇答。
魔神大笑:“你这小子果然有几分意思,和之前那些不苟言笑古板沉闷的家伙大相径庭。不过老实说,本事与他们比就是云泥之别了。”
“他们是谁?”风宇问。
“你的祖先们。”魔神答。
见魔神如此好说话,风宇便打算将心中疑问尽情抛出来问个明白,但魔神似乎知他心意,不等他开口就摇头:“时机一到,自然向知道,时机不到,知道了反而更不知道。”
风宇心里嘀咕:你究竟是魔神还是佛祖?打什么机锋嘛!闲得你。
魔神似有所觉,目光变得凌厉,一勾手指,风宇身上便浮起一道晶莹光芒,正是那枚仙丹,破空而飞,落下魔神掌中。小小仙丹,巨大魔神,风宇觉得如果仙丹不会发光的话,落在魔神手里,魔神甚至会无所觉。
于魔神而言,那仙丹不过是一粒灰尘罢了。
“您不会是看上这小东西了吧?”风宇不免有些担心。
魔神一笑:“相遇之后,给你的不是好处?”
“倒是。”风宇点头,随即又笑:“取之必予之。您的好处总不会是白给的吧?”
魔神大笑:“顽劣小儿!”
风宇还以笑容:“老人家可不能欺负小孩子。”
魔神收敛笑容,一时天地间魔气纵横,风宇吸之入体,只觉一阵舒泰。
魔神抬掌,掌心流光万道,是那仙丹如抽丝剥茧般地分离,一缕缕仙气,陪着一缕缕光芒,在魔神掌演化成一片小小世界。魔神将那世界一掷到风宇面前:“要你一枚小小仙丹,还你一个仙丹世界,如何?”
风宇瞪大眼睛,不肯放过眼前一切。
小小世界自成形态,本源却是那枚仙丹。仙丹之力由虚化实,通过丝缕光芒展现于风宇面前,观之便知仙丹妙用,甚至是整个仙丹的仙力构成。
由一枚丹,及至一种仙丹的炼制之法,甚至是那炼丹仙人的炼丹之术,仙法本源,都被风宇看得一清二楚,简直便好似那仙人手把手心连心地在教他,传他自己飞升为仙,以及成仙之后仙法运用的种种妙处。
如此,更甚所谓言传身教,便等于直接将记忆开放给风宇,让风宇去体会一遍自己成仙的过程,使用仙术的心得。
风宇不敢有丝毫疏忽,盯住仙丹一方世界,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地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仙丹之力终于消耗一空,仙力消散无踪,那些光芒便也随之淡去。风宇盘膝坐下,默默体会方才领悟到的一切,体内一股力量上下翻腾,几乎便要冲天而起,破茧成蝶。
难道说,就此就要成就亚仙之境?
风宇心中无波澜生,一切自然而然。应该发生便去发生,能至何处便在何处,又何必强求?人生事,随遇而安,问道者得道自然妙,若不得道,一生也不算虚度,至少问道的过程便是美妙之事。
得之我幸,失之不悲,如此,行于道上,便是在道中。
风宇睁眼,周身武息缭乱而起,再度突破,于神武九段之境一跃而达十段。
他缓缓起身,身子每升高一寸,气息便增长一分,到最后气机流转之间,周身武息散尽,一股新力自丹田而生,非武非符,充满仙意,与亚仙境中的气息一般无二,能与亚仙境天地融为一体,浑然不分你我。
是为仙人。
一瞬间,风宇离了荒芜神墟,重临现实之中。他呼吸变得匀长,张口之间,天地气机不尽流动,尽入他口中。他吞,便是一息吸纳万里,他吐,便是一息呼尽重云。
天地大,不及我心大。
风宇笑,挥手间有木成林,欣欣向荣,繁花开遍,香漫眉峰山。
一枚仙丹,便是云泥变化,由一介凡人而达亚仙之境,成为眉峰山上第五位仙人。
刹那间,三座仙府中有高人开眼,一道道仙念自山上而来,盘旋不去。
风宇抬头一笑,拱了拱手:“三位仙友,偶然感悟而得大道,实是幸至。若有时间,不妨到山下姜仙师府中一叙。若无时间,便算了。”
他转身而去,挥袖之间重云生,三道仙人念不得再近半分,只能于空中远远观望。
木仙师府中,静静坐于丹炉边的木天月面带笑容,缓缓点头。
“大道可分高低?若无高低,诸仙何异?若有高低,孰高孰低?风宇仙友,一朝得道,不知有何所悟?可惜小仙终要守这丹炉,不然定要立刻下山求教。”
风宇一路向山下去,洒然一笑,挥了挥手:“哪有什么特别感悟。能成仙还要感谢木仙友。若不是木仙友大方,示以仙丹令风某能观丹之妙,又入贵仙府,感受仙气浩荡,怕也难成此身。多谢多谢。你忙你的,啥时候需要言语一声,说不定可以帮得上什么忙。”
木天月含笑点头,心中畅快无比。
结一善缘,有时好过修得一重境界。
石雨静坐屋中,观风起,看云涌,闻花香,却轻叹一声。
本是我第一个与你相见,却是我第一个与你失之交臂。人生之事难测,纵然成仙又如何?一样是把握不住这天机。许是我的修习还不足够吧。也许这便是上天给我的启示,不可自以为得道为仙,便目空一切。
好,既然是启示,便不可空错过。
他摇头一叹,随即一笑,盘膝坐定,以心中感悟问道于天,隐约间,感觉境界慢慢增长。
柳明怔怔。
他知风宇瞬间成就亚仙之境,也知这变化中有大气机,于眉峰山诸仙皆有好处。
但他感应不到冥冥中的气运,亦无法因此生出如石雨那般的感悟,空看好景于眼前流过,心中却不起一丝波澜,是为观之无益,反空浪费了自己大好时光。一时间,境界增长为之凝滞。
大悔,大悔,又于事无补。
仙念不稳,摇摇欲坠,慌张回到府中,回落身上。他茫然若有所失,怔了半晌之后一声叹息。
“蕉儿,竹儿,娇儿。”他轻声语道。
三女行于半山之中,突然间凝住身形,飘然拜下。
“师父!”
“风宇瞬息成就亚仙之境,你们三人既然与他交好,少时便下山去祝贺吧。”柳明淡淡说道。“至于礼物,回到府中自己挑选,无物不可送。”
好一句“无物不可送”!
是谓亡羊补牢。
三女一时愕然。
与风宇才行分别,这才离开多久?山还不曾攀到顶峰,风宇便一跃而从弟子化身仙人?
眉峰山第五位仙人?
如此说来,姜仙师府上一共三人,却有两位仙师,这眉峰山中势力,却怕是要翻天覆地一番了。
三女欣喜不已,一路商量着取何种礼物给风宇合适,一路向山上去。
欧阳沙坐于花海边,静听着师兄林浩谈道。其余师兄弟一脸倦容,满眼悔意。
突然一声传来:“浩儿,莫大机缘撞上你,可以所悟?”
林浩微怔:“师父,此话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