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依旧是每天上课,一直以来都觉得夫子这个词,该是她的克星。夫子的课,每日都没什么新意,总让她昏昏欲睡。到了考试就是双手摸白纸两眼望青天。一派不知所云。
没想到下界的夫子同云泽的夫子没什么两样。招式都是从一个肚脐眼儿出来的。总逃不掉抄试卷。特别是夫子课上总爱挑她的刺儿。分明是说不合格才抄卷,偏偏到了她这里就变了数。那道貌岸然的模样,说是顾九没有学习基础。多抄几遍总是好的,以后用到了恐怕还要感谢他这个老人家。
揉了揉酸胀的手。也不晓得是几月份了,外面还是断断续续的飘着雪花。夜已经深了,唯有顾九的房间灯火独明。推开书桌前的窗子,外面朦朦胧胧雪花飘进来。散落在窗台,桌上化作晶莹的水珠。落在抄好的试卷上晕开墨水。顾九也不遮住,任凭雪花飘在上面。
烛台上微弱的红色精灵明明灭灭,顾九呆呆的坐在窗前。从窗外可以看见无数雪花透过一层薄薄的光罩渗进来。可以清楚地看见空中的雪花碰到光罩后上面闪过一阵微弱几乎不可查的光。
想来她还是秦然的时候,距离现在也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半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初次见到师父,后来恢复了神之身,又遇见了百里红妆和大头。到现在落入仙山中。不过短短几月。在她漫长的人生中几乎转瞬即逝。却比以前十万年的光阴都要过得充实。
师父贵为仙尊,放在以前见到一面都是天大的恩惠。到如今成了他的徒儿。行走游历,同吃同住。神仙中怕是想都不敢想,她不但想了,她还做到了。
两三月未见,倒颇有几分想念。
大头趴在顾九准备的毛毯上,困倦的打了个哈欠。黑球则趴在床上睡着。屋里为它和黑球发了火盆。火星劈里啪啦的在空中炸开,发出啪啪的响声。大头闭着眼扫了扫尾巴。带着浓浓的鼻音,“狐狸,还不睡是在想情郎吗?”
顾九愣了,难道她这般模样实在想情郎的模样?分明是在思念自己的师父!
大头勉强睁开眼,见顾九微微出神的脸也来了些许兴致,扫着尾巴道:“莫非被我说中了?上次和你一道的那个冰块脸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顾九愣愣道:“师父自然是有要事缠身,不然也不会将我丢在这。”续低头,颇有几分伤感道:“诚然,诚然我落入这仙山两三月没来接我。但,但师父是个一等一的好人。虽然他总是指使我做这做那。但是……但是……”顾九想到这着实是没想到师父的好,磕磕巴巴半天。
板了张脸:“总之,师父是个好人。他一定会来接我的。”
大头语气中带了几分狠,“是,诚然他什么都是好的。既然这么好怎么不救救我的红妆呢。”哽咽着续道:“你们分明能救她的……可怎么就能见死不救呢。”
大头低垂着头,爪子紧紧刨住毯子。
“你们神仙不是一向都最正直了吗,不是都说神仙是乐于助人的吗?”
一语即发,顾九也说不出话来了。只是蹲下身去,摸了摸大头毛茸茸的脑袋。语气温和。
“并非不想救。而是不能救。”
大头闻言红着眼眶看着顾九,嘴巴张了张。
“天有司命,这是百里的命。我们不能插手。我们若是要救她,不过是挥挥手的事儿。但若是真救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
“就算我们救了她,她也会死。肉体凡胎,又加上与妖为伍。死后会受到十八层地狱的煎熬。还会沦为畜生道。这是你愿意看到的结局吗?”顾九摸了摸手下柔软的皮毛。又道:“如今百里已投入轮回。待你我出了仙山,我便带你去见她。如何?”
大头傻愣愣的望着她,简直不敢相信。“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没和你说过吗?因为我缺一头坐骑。”顾九一派认真的点点头。严肃地说道。
“……”大头显然料不到是因为这等无聊的理由救下了他。然而,确实是因为这个罢了。
付映之所说的交流会。并未等到哪一天。
因为那个飞升的仙人第二日一大早便到了青云山。因为是休息日。顾九并未起来很早去上课。赖在床上直到黎清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被子被掀开,冷风一下子袭了进去。冻得顾九灵台格外清明。
“你起来这么早做甚?还不让我好好睡……”说着便拉过被子准备睡回笼觉。岂料被子又被掀开。顾九腾的一下从床上爬起来,几乎是贴着黎清的鼻子,语气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我觉得我们之间需要好好谈谈,诚然你喊我起来定是有事。但是你可不可以先说完事情?这样我在考虑要不要起来。”
黎清将顾九的脑袋从脸上推开,郁闷道:“不想起来也要起来。这是掌门的命令。”
顾九耷拉着眼皮,摸索着穿了衣裳。墨荷笑盈盈的端来了脸盆和漱口水。顾九淑了个口捧着盆里冰凉的水洗了把脸。大头扭着屁股很是贴心的递给她毛巾。
“你看着我作甚?”顾九看着水盆里模糊的脸,疑惑的问呆呆看着顾九的大头。
“没什么……比昨儿个好看了些许。”大头扫了扫尾巴,走到一边嘟囔道。
稍有些诧异,今早的待遇截然不同。以往那一次不是大头嚷嚷着拉她起床做早餐。今日居然还学会了拍马屁。诚然,他这个马屁拍的顾九很是舒心。
“好了,掌门这么早要做什么。”
黎清帮顾九绾了发,脑袋一偏。“我也不晓得个具体。说是青云山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吧。”
顾九眯着眼享受黎清手指的力度,随口续道:“哦……大概是掌门觉得要体现我们青云山的好客之道。才将我们叫起来吧。”
当顾九随着众人一道来了掌门面前时愣了愣。
这才晓得来得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那般严肃的正脸。一身白色的衣衫。面色微露焦急,坐姿板正的。不是虚无宫的神官尘宵是谁?
再望了望四周,丝毫没有看见那熟悉的身影。
既然尘宵来了,那他为何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