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雷愕然看着夏金花。他被抬进来,她就在这儿?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看着他被人打昏,抬进去?
“诶,爽不爽?”夏金花对夏雷挤眉弄眼。
夏雷瞪圆了眼睛。
“开心吧?你不是早就想了吗?别以为你和小狗子捅小桂花窗户眼的事,老娘不知道。”
夏雷目不转睛地看着夏金花!这个女人当真是她的亲娘?
夏金花兀自很得意。“你知道吗?我和珠珠费了多大的劲才把这生意给揽到手!那女人本来是要我们找个武者的。我们夸了你许多好话,又说武者们一般都不缺钱,不可能为了钱出来做这种事,而且他们嘴不牢靠,没有你专业,她才勉强同意让你去。”
夏雷心底有团火噌噌往脑门上蹿。他压抑着,沉声问道:“为什么打昏我?”
“我们不是怕你不同意嘛。你要是肯,上次老桐巷子的麻婆子……”
“不要说了!”夏雷一再告诫自己,眼前这个女人是生养自己的老妈。他真担心他会一下没忍住,一巴掌给她摔过去。
夏金花终于注意到夏雷神色异样,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雷子,是不是小狗子下手太重了,把你打伤了?这个笨蛋!都给他说了,要轻一点,就让你昏上一时半会儿就行了。他还说他有数。乖,不痛了哈。”
夏金花踮起脚,揉着夏雷的头,对着他头顶吹气。
夏雷推开夏金花,迈步冲入夜色之中。一块石头极其碍眼地挡在路中央,夏雷气急败坏,一脚踢上去。
石头,裂开了!
夏雷,怔住了!
这石头真是他一脚踢裂的?夏雷抬脚又踢了一脚,这次他猛地抱着脚跳了起来。他感觉脚趾头快要碎掉了,痛得眼冒金星,抱着脚直打转。
夏金花追上来,拧着夏雷的耳朵,骂道:“小王八蛋,你眼睛长到后脑勺上了?这么大的人走路还能踢了脚?你不气死我不甘心是不是?”
夏金花骂完儿子,丢开儿子的耳朵,轻踹了一脚地下的碎石,跳脚骂道:“那个天杀的放块大岗岩在路中央?”
“死小子,别跑!把银子给我交出来!”夏金花追了上去。
午夜时分,正是倚翠轩最热闹的时候,灯火酒绿,莺莺燕燕。没钱的男人在楼下大厅喝酒打屁,有钱的男人在楼上作乐。楼下喧嚣,楼上热闹,都是精彩纷呈。
夏金花和夏雷从后门进到后院。与外面的光鲜截然相反,后院相当简朴。和普通的农家小院无异,只是格外的宽阔。
月光下,院子一头挂满了花花绿绿的各种衣裙亵衣。大多数都干了,但没人收。也不怕沾了露气朽得快。
另一头,十四个五到十一岁不等的小女孩在院子里下腰劈叉,练着花娘必修的苦工——舞蹈基础。一个个满脑门水淋淋的,一半是汗水,一半是露水。
年过三旬的百合眼角虽有了细纹,腰条却依旧纤细。她手握着一方戒尺,在小雏花间穿梭巡视,敲敲这个的腿,拍拍那个的臀,矫正她们的姿势,不准她们有丝毫懈怠。
见到夏雷母子进来,百合立即迎上来,拧了夏雷的耳朵:“死小子,又跑去赌去了?你要把你老娘的棺材板都输光才开心吗?”
小女孩们都偷偷地拿眼瞧夏雷,纷纷露出鄙夷的神情。
夏金花心疼了,推开百合。说:“我儿子赌不赌,管你球事!滚一边去!”
百合反手擂了夏雷胸口一掌,骂道:“夏金花你就护着他吧,你早晚要被这赌鬼拖累死!”
夏金花和百合吵了起来。
院坝一侧的厨房里,主厨柳叶婶子在吆三喝六,骂那四个在厨房帮工的老花娘不灵活。老花娘们都年过五十了。他们这些贱民能够活到这个岁数,已算长寿了。能灵活才怪!
听到动静,柳叶婶子并四个两鬓斑白的老花娘都跑出来瞧热闹。
瘸了腿的黑瘦少年小狗子立在过道边,斜靠着墙,冲夏雷嗤嗤地笑。
夏雷急急穿过院子,没走阶梯上廊道里。夏雷不想和小狗子相对。夏雷直接翻过廊道那低矮的围栏,钻进了房间。
那是一间散发着汗臭味脚臭味及各种怪臭味的“猪圈”。一张两米宽四米长通铺,一张一米见方旧桌子。便是房间里的全部。
小狗子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蹿到了通铺上,踢掉鞋子,躺下来,对夏雷挤挤眼。
夏雷被看得毛毛的。想要出去吧,院子还有个夏金花。
小狗子说话了。“我以为你老妈真的下了狠心要收拾你呢。没想到你好端端地回来了。”
夏雷眼睛一亮。这小狗子貌似不知情?夏雷赶紧坐到通铺上去,套小狗子的话。
小狗子没什么心眼,三言两语就全交代了。
原来夏金花骗小狗子说:她打算要好好教育夏雷一回,说要把夏雷绑了弄到陌生地方,假装赌坊逼债的吓他一吓,揭他一层皮下来,好叫他改掉烂赌的毛病。
“先说好哈,我打你那一棒子,是你娘和苏妈妈逼我的干的,你可不能找我算账。嘿嘿!”小狗子搓着手,似乎还在回味敲闷棍的爽快味道。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作为倚翠轩唯一的男生宿舍,这房间没锁。原因么……整个苑子就两个男成员,夏雷和小狗子。
小狗子要负责劈柴担水干粗重活等等所有院子里的粗重活。夏雷本人就不用说了。以前的他,他什么都干,就是不干正事。
但夏雷和小狗子关系很铁,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不可告人的梦想。
他们一直渴望着,某一天某一晚,楼上的某某花姐儿悄默声地溜进来,滚进他们的被窝,搅碎一池春.梦……
现在明白了吧?为何这房间没锁。
若干年来,倒是经常有花姐儿半夜跑了进来,梦是被扰碎了不少,春不春不可查,滚他们的被窝这种事反正从来没有发生过。
直到今晚天黑以前,两条光棍都是清清白白的童.子身。
这一次,显然也不是。进来的是夏金花,她还惦念着那笔钱。
夏金花把小狗子赶出了房间,关起房门来,用了最温柔的声音,小声问夏雷:“儿子,悄悄告诉娘,她到底给了你多少钱?儿子,这可是你的头苞费。要是给少了,咱们找她去。”
小狗子蹲在门口,侧耳倾听,却什么也没听到。夏金花耳语功夫一流,声音低不可闻。
看夏金花的架势,她若得不到答案,一定会追着问上好几年。
夏雷抬眼看着夏金花,特认真特诚实地说:“娘,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哪有什么钱啊!我睁眼一看,不是倚翠轩,是陌生的房子。我怕别人诬赖我做贼,就赶紧跑了出来。然后,就遇到了你……”
夏雷坚定、肯定以及确定地总结道:“今天晚上在倚翠轩以外的地方,除了你,我一个女人的影子都没见着过。”
夏金花怔了怔,突然一把将夏雷从通铺上拽下来。
“走!跟我走!咱们再回去……你这混球!这可是我磨破了嘴皮子才给你拉来的好事!你知道她的身材有多完美吗?虽然我们没看到她的脸,但是她的皮肤跟嫩豆腐似的,能掐出水来……”
“你这个白痴!你这个蠢货!天啦,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她一定是权贵们冷落了的小妾,按耐不住才出来找人,你要是能讨得她的欢心,便能财色兼收,你懂不懂?懂不懂!”
夏金花已完全顾不得什么保密不保密了,大声嚷嚷着,脱下绣花鞋,拿鞋底板抽打夏雷。
夏雷忙不迭地逃出门去。夏金花穿上绣花鞋追出来,顺手在廊檐上抄了一条扫帚,追着夏雷打。
小女孩们见夏雷狼狈逃窜的样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百合拦住夏金花,“你发什么疯?你打他做什么?”
“******的屁事!滚!”夏金花骂道。
百合不干了。“夏金花,你真当夏雷是你一个人的儿子吗?你是生了他!我们几个老姐妹哪个不是把屎把尿巴心巴干地把他当儿子痛的?老娘不准你打他!”
夏金华和百合扯头发拽裙子的,干上了。夏雷见惯不惊,他翻涌的记忆里,有关他的教育,每次都会如此收场。
有人想要教育他的时候,总会有另一个跳出来帮忙。在这个院子里,把夏雷当儿子看待的,自觉主动充当母亲位置的女子,除了百合,还有掌院苏珠珠。
据说,当初她们三个都同时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同时得承甘露。开始的时候,三个女人明争暗斗死去活来。不过,在大家都还不知道夏雷的存在的时候,那个男人消失了。一如他来时般突兀。
有百合护着,夏雷顺利逃掉了。
前院喧嚣嘈杂,不是个好去处。夏雷径直蹿出了后门。立在门口,望着苍茫的夜色,一时之间,夏雷却不知道该去何处。
夏雷就在门后坐下。对着冷清老街,夏雷开始思索:那个COS女到底是谁?
今后他又该何去何从?继续做个一无用处的小无赖?绝对不行!夏雷虽然从没想过要成为什么大人物,但绝不想草率胡乱地混日子。尤其还要靠母.亲做皮肉生意赚来的营生混日子,他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