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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焚鸦片则徐饮恨 修图志魏源启民(1)

话说魏源挥泪别母而辞了故土,抱了匡扶社稷、经世济国之志来到了岳麓书院,拜倒在院长袁名曜的门下。在岳麓求学之时,在吹香亭议论之后,他有感严正基所为,觉得很是有些滑稽,于是题诗于斋墙,诗云:“小楷书,八韵诗,青紫拾芥惊童儿;书小楷,诗八韵,将相文武此中进。”边书边觉得好笑,如此的考试,如此的人才,能匡扶社稷?能经世济国?“从此掌丝纶,从此驰轺铎……从此考枢密,从此列谏官,尽凭针管锈鸳鸯……雕虫竟可屠龙共,谁道所养非所用”。以如此雕虫之学,而主天下军国大计,岂不笑话?但也确实无力回天,小小一个秀才,其人有几斤,其言又有几两耶?所以他一面极力地反对这种八股取士制度,一面又得努力地背诵,去吃透那些钦点的范文,去努力地应服那一场又一场的恩科考试。在他拔贡成功以后不久,就邀了邓显鹤,结伴北上,赴外地游学了,他要更加充实自己,更重要的他还是追求一个功名。

魏源偕了邓显鹤,择日启程,走在北行的驿道上。几株烧焦的百年老柏,在晨风中飘荡着一缕缕呛人的黑烟,山坡下的一条羊肠小道两侧,枯草迎风,残蒿摇曳。荒草怪石间依然留有大战厮杀的凄惨痕迹,残枪断戟,狼藉的军旗,被烈火烧成漆黑焦炭状的义军尸体,有的仰卧在嶙嶙峋峋的怪石荒草间,有的则被官兵悬挂在路边枝、丫参差的古树上,被利刀刺破的肚皮里,流出鲜血淋漓的肠子;有的义军女尸,在一场浩劫中被官兵剥去了衣裤,赤身裸体地横陈在荒草萋萋的旷野之中,在烈日下暴晒。几条贪婪的野狼,不时地出没在那一具具裸露着丰乳的女义军尸体之间,大口地咬着她们丰腴白皙的肉体……蓦然间远方响起了一阵得得的马蹄声,空中乌鸦在盘旋,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叫声,.那一群群的狼,都惊恐万状地向荒野焦林间遁逃而去……面对如此恶劣的局势,魏源知道,大清王朝已是危机四伏,支撑不久了。国库空虚,皇室贪图享乐,不思建树,只是一味地加重农民的赋税。州县之官竟然公开向人说:“我之所以赋税加倍加数倍者,实层层衙门用度日甚一日,年甚一年。”这样一来,逼得这些农民走投无路,而揭竿起义。全国各地起义纷纷,此起彼伏,朝廷也不思安抚,只是一味地派兵镇压。虽然大部分的起义,因为没有一个明确的纲领,没有严密的组织,而被清廷镇压了,但如此一来庞大的军费开支以及一些官吏借机敲诈勒索,中饱私囊,更是把这些农民推向了水深火热之中。先是湘、黔、川I边境的苗民起义,清朝政府,调动了七个省的军队几十万人,花了几千万两银子,才稳住了局面。同时湖北、四川、陕西三省交界的白莲教起义,更是把清廷搞得晕头转向。接着以林清为首的天理教农民起义,在内应太监的引导下,攻到了北京的紫禁城,几乎逼得嘉庆差点儿走了明末崇祯帝的老路。

嘉庆帝见国势如此,作了最后一搏的准备,调集了全国的各路军马,火速进京勤王,一面派了奸细,潜入起义军内部摸了底细,斩杀了义军的内应,离间了义军的将帅关系。如此一来,起义军丧失了斗志。林清的义军攻到了紫禁城,消息传出,各地义军感到十分振奋。天理教河南的教主李文成,在河南的滑县誓师起义,而且一路破关斩将,准备进城接应林清。由于清廷的血腥镇压,林清的义军终于徘徊于紫禁城外,只是饱览了皇家园林金碧辉煌的外表,城内到底如何却终究无知,因而在林清被斩之后,义军纷纷解散。听到林清被害的消息,李文成像泄了气的皮球,斗志全无,接着也是林清同样的命运。清廷对于农民义军的疯狂镇压,激起了国民更大的愤慨。数年后,洪秀全在广西金田起事,成立太平天国,几乎断送了大清数百年的基业,不过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国内的事刚刚平息,忽报西洋的英吉利人发兵入侵,如此一场兵祸遂弄得烽火连绵,贻毒百年之久。堂堂中华,竟被外人窥破,把我五千年的文明古国,看作一文不值。这英吉利是欧罗巴洲的岛国,平时策略,专讲通商,国内的交通自然不必说。因环国皆海,造起了许多船舶,驶出外洋去,这边买卖那边贩运,得了利润,运回本国,逐渐富强起来。明末清初,葡萄牙、荷兰、西班牙、法兰西、美利坚等国,都来中国海面互市,英吉利人则扬帆载货,运到中国。适值亚洲西南的印度国,为了和英人通商,互生嫌隙,两边开仗。印度屡败,英国屡胜,印度没法,只好降顺英国。印度的孟加拉及孟买地方,专产鸦片,英人遂把此物运到中国来,高价兜售。此物含毒甚猛,又容易上瘾。

起初吸着,精神徒长,气力倍生,就是昼夜干事,也不疲劳。

及至吸上了瘾,精神则一天泛一天,气力则一日少一日,往往骨瘦如柴,变成魔鬼一般。若不吸食,倒又痛苦万分,半天不吸此毒,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比死还要难受。凡吸上瘾的人,只会越吸越凶,绝无一人减退,外国人晓得此物厉害,无人问津,惟独我中国愚夫、愚妇,把它当成食品屡吸不止,把财产吸得精光。鸦片泛滥,严重威胁着清朝统治,大量白银外流,银价上涨,税收困难,国库储备越来越少。兵丁吸食鸦片和鸦片走私中收受贿赂,因而吏治腐败,军队丧失战斗力,国力每况愈下。

那时有个福建进士林则徐,曾外放过一任杭嘉湖道,后来做江苏按察使,升江西巡抚。他为官公正,所到之处百姓称颂,道光皇帝非常器重他。他看到英国的商船,常把鸦片烟运到中国来,在广东一带上岸,害得中国人吃了他的烟,形销骨立,个个好似病鬼一般。林则徐于是上了一本奏折,奏折上说及河南有一姓文的知府,因吸鸦片量太大,脸部都已呈烟灰色,难以见客,只好每天洗脸后敷胭脂遮盖。有时烟瘾上来后整天卧床吸食,为了不让别人打扰自己,竟在房门上写上:“此处停灵,闲人免入”的字样。林则徐用大量的事实,说鸦片不禁,国日贫,民日弱,数十年后,不惟无可筹之饷,抑且无可用之兵。道光皇帝看完了这奏折,便十分动容。遂派林则徐出任两』一总督,并进京觐见,面授机宜。道光帝说:“朕看了奏折,鸦片非禁不可,凡吸烟贩烟,都要斩绞,朕给你佩带钦差大臣关防,兼查办广东海口事务,节制广东水师。”

林则徐奉旨赴粤,自然雷厉风行,恨不得把鸦片烟毒立刻禁绝。两广总督邓廷桢,也是一个正直无私的好官,与林则徐相见,性情相似,情投意合,为莫逆之交。则徐问起鸦片一事。

廷桢答称:“已奉廷寄,吸烟罪绞,烟贩罪斩,现在已拿下数百名烟犯,关在监中,只待钦使大人发落。”

则徐道:“徒拿烟犯,无济于事,总得把鸦片趸船,一概除尽,绝他来源,才是一劳永逸的事。”

廷桢道:“讲到治本之策,原是要这般办事,恐洋人不允,奈何?”

则徐道:“现有多少艘鸦片趸船?”

廷桢道:“一共二十二艘,寄泊于零丁洋中。”

则徐道:“零丁洋虽是外海,终究于内海相邻,他不过是渐时趋避,但他总得要把鸦片贩卖出去。据兄弟意见,先令其在洋趸船,把鸦片悉数缴销,方准开舱买卖。”

廷桢闻言,踌躇半晌,方答道:“照这般办,非用兵不可。”

则徐道:“这也何消说得?依鄙见先令沿海水师,分路把守,然后再与他交涉便是了。”

两人计议已定,遂传令水师提督,派兵扼守关口。林则徐本有节制水师的全部权力,下了一个札子。提镇以下,惟惟听命,顿时调集兵力,分布口门内外。则徐传谕广东有关贩运外洋货物的十三家洋行,把洋行司事统统传到,叫他们传谕洋商,限三日内,缴尽趸船内的鸦片。各司事领了谕贴,只得告知英商。英商又忙禀知英领事义律,义律则毫不着急,反而到澳门游逛去了。各英商观望迁延,你推我诿,只道中国官吏办事都是虎头蛇尾,没什么要紧。没想到这个林钦差,言出法随。三日期满,英商没有答复,便移咨粤海关监督,封闭各商船货物,停止贸易。又把洋人雇佣的代办,拿捕送狱。此时,沿海商船不止英国一国,因为英商违禁,把别的国家一概都得罪了,免不得埋怨英商。这下,可气恼了英领事义律,勉强来到省府,进入洋馆中,照会中国愿缴出鸦片一千零三十七箱。则徐又把义律来文持与邓廷桢察阅。

廷桢道:“鸦片趸船二十多艘,哪里止一千多箱。”

则徐道:“每艘趸船能装多少?”

廷桢道:“每艘差不多一千箱。”

则徐大怒道:“英领事义律太可恶,取了二十分之一来搪塞,林某不是别人,难道任他戏弄?”于是发陆军千名围住洋馆,又令水师出发截住趸船饷道。这时,狡黠万端的义律却束手无策,赶忙将二万零二百八十三箱鸦片统统缴出。林则徐偕同邓廷桢及粤抚怡良赴虎门验收,林则徐与邓廷桢联衔入奏,将先后查实之鸦片,据实写明,并请求将鸦片送京销毁。

道光帝阅完奏折,召集王大臣酌商。王大臣等都说广东距京太远,途中恐有偷偷抽换的弊端,不如就地销毁。道光帝准奏,遂传谕道:“奏悉,所缴鸦片烟土,饬即在虎门销毁完案,毋庸解送京城俾沿海居民及在粤夷人,共见共闻,咸知震骇。该大臣等惟当即体朕意,核实稽查,毋致稍滋弊端。钦此。”

林则徐等接到此旨,就令在虎门将二万零二百八十三箱鸦片放一把火烧了。这次焚毁鸦片,沿海居民,都来观看,人山人海,拥挤不堪,内中拍手称快的倒有一大半,只是上了烟瘾的愚夫、愚妇,一时没得烟吸,很觉难过。更有那运售的烟贩,损失惨重,更加怏怏。英领事义律,因英国商民无端失此大利,痛恨得不得了。义律挈妻子流寓英商五十七家,聚居尖沙咀商船,潜招英国兵船数艘,借名素食,突攻九龙,被清参将赖恩爵用炮击沉一艘兵船,义律此时有些惊慌,请葡萄牙人出来斡旋,愿遵清政府新律。可是那英国人哪里肯屈服,于是又带兵船到福建、浙江沿海一带骚扰。随后,英国的领兵将官伯麦、遵令领事义律,率着八艘兵船,向天津迸发。到了天津海口,京师颇为震惊。道光帝日夜忧虑,常召军机大臣穆彰阿入内议事。

单说这穆彰阿,因为林则徐来京觐见时,没有进他的门子,自然得不到好处,早已怀恨在心,于是遂奏林则徐办理不善,轻开战衅,一面惩办林则徐,一面再定和战议事。

道光帝尚在未决,忽然直隶总督琦善呈上一本,内称“英国兵船驶向天津海口,意欲求抚我朝,不如俯顺外情,罢兵息事为宜,且粤督林则徐办理禁烟,亦太急操。伏乞皇上恩威并济。”道光帝览了奏牍,又去召穆彰阿商量。穆彰阿与琦善本是臭味相投的朋友,穆彰阿要陷害林则徐,琦善自然竭力帮忙,况且这班奸臣,屈害忠良,都是第一能手,若要他去抵御外人,都是很是怕死,一点能耐也没有。为时,义律到津,直至总督衙门求见,琦善闻英领事来署,当即迎入。

义律掏出英议会致中国宰相书,交给琦善。这琦善本由大学士出督直隶,展开那书细瞧,却一字不识。随令通事译读。开头数句无非是说东粤禁烟,起自林则徐与邓廷桢二:人,其间索偿,被他诟逐,所以越境入浙,由浙到津,琦善听了,尚不在意,后来通事又译出六条。那六条是:第一条,赔偿货价;第二条,开放广州、福建、厦门、定海、上海为商埠;第三条,两国交际用平等礼;第四条,索赔兵费;第五条,不得以英船夹带鸦片累及拘留英商;第六条,尽裁洋商浮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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