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正当想着，身旁忽然传来一阵哭声。
秦之卿不由地将小帘掀的更开了些，仔细地向外望去。只见门外刚好是一队官兵在游街，木制的箱笼里装着七八个手足皆被捆住的少女，正在不住地啼哭着。
领头的官兵骑着马，一边高声喊道：“罪臣亲眷，发派官奴，欺君罔上……”后面的话秦之卿并未听清，思绪忽然回到了上一世。
上一世好像也曾经有过这么一段。
当时秦之锦要她陪着自己去买东西，那时候自己异常肥胖自卑，秦之锦反而在买胭脂水粉首饰成衣时都带着自己，因为自己的丑陋才能更衬托出她的美貌，当时也是她参加了苏府的赏花宴回来，又拖着自己去买胭脂，买胭脂回来的路上，就看到了这队官兵。
当时她看到笼子里的少女们异常可怜，便抓住了秦之锦的衣角，让秦之锦救救她们，还记得当时秦之锦不耐地甩开了自己的手臂，还是自己哀求了半天，又拿出了两个月的月例，秦之锦才用了其中一个月月例救了其中自己指出的，哭的最为可怜的一对长相十分相似的少女。
秦之锦救了两位少女之后便不管不问，还是自己偷偷地出钱让容嬷嬷为两个少女找了一处院落，每月拿出自己的银子偷偷送去，因为不敢张扬，对她们只说是秦之锦小姐的恩情。
谁知道……
这两位少女是原安国公府的两个嫡小姐，当时安国公不知做错了什么触怒了皇上，皇上下旨抄了安国公府，男子全部流放三千里，女子全部放在官家集市卖为官奴。
但是五年后，皇上居然亲自下旨又为安国公府平反，怒斥了当时弹劾安国公的镇国公府，并削去了镇国公府嫡长子陆长歌的兵权，又重新将安国公府解封，只可惜安国公府的男丁在流放三千里的途中几乎全数死去，仅有的几个男丁也在苦寒之地劳作而死，卖为官奴的也多数不知去向，只有这两位嫡小姐被秦之锦救下，皇上对安国公府有愧，将两位小姐封为一品郡主，又将大小姐赐婚苏丞相府嫡长子做正妻，二小姐赐予晋王世子安子冉为侧妃。
自此，因为两人皆承过秦之锦的恩，更是大力报答，在背后为秦之锦出了不少力，秦之锦自此飞黄腾达，在京中一时风头独劲，虽然还是庶女，却已经和嫡女无异了。
因为背后有着苏府和晋王府撑腰，才能以庶女之身和孙瑜这个嫡长子议亲正妻，也是孙瑜的爹爹，自己的公公孙毅想要与晋王府和苏府交好。
想到这里，秦之卿猛然一掀帘子，喊道，“停车！”
车夫猛然勒紧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雁儿见状，道：“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情？”
“我要去那边看看。”秦之卿抬起葱管般的手指，轻轻向远处指去。
雁儿顺着秦之卿的手指方向看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木笼和里面囚禁的少女，不由地劝道：“小姐，这可使不得，那些都是罪臣之女，就算看热闹，远远地看看便好，走进了看，得多不吉利。”
“我可不是要去看热闹。”秦之卿已经站起身来，提起裙摆，回过头对着雁儿嫣然一笑，“我只是，在找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听不懂小姐在说什么，雁儿只得和翠烟一人扶着一边，将秦之卿扶下马车，慢慢地向着游街的队伍走去。
“这位大哥，可否打个商量？”秦之卿快步走在了骑马的领头官差面前，提着裙摆，笑咪咪地道。
在这京城中当差的官兵们个个都是人精，仔细地看了秦之卿身上的衣着，便知道这位小姐得罪不得，只得双手一抱拳，道：“小姐有何事指教？”
“也没有什么。”秦之卿玉手一指，道：“我刚好缺两个丫鬟，我瞧着这里的不错，想看看有没有我看得上眼的。”
领头的官兵沉吟了一会，心下暗道：这小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不远处又是秦府，只怕是最近京中风评甚好的秦二小姐，她年纪还小，看样子是对这些笼中的女子起了怜悯之心，反正这些姑娘也要被卖去当官奴，被她买走两个也是一样的。
便道：“如此也好，请姑娘去看看吧。”语毕，便下了马，领着秦之卿向木笼走去。
秦之卿一一打量，眼前的少女们眼里都含着惊恐，又不由自主地露出渴望的眼神，毕竟若是给这位小姐当丫鬟，那还能好好地过自己的下半辈子，但是若是被其他人买去……过什么样的日子，就不是自己能够想象的出的了。
秦之卿看了一圈，果然有两个少女哭的异常可怜，两个一般大小的身子紧紧地抱在一起，相似的眼中不断地有泪水涌出，也不若其他的女子般拼命地向前挤着想要被自己看到。
仔细地看了一番，确认了之后，秦之卿素手向笼中一指，道：“我要她们俩。”
没被选上的少女们当即露出心如死灰般的表情，眼里的光彩也散去，只有那两个不断哭泣的少女，眼中散发着欣喜又不可思议的光彩，急忙跪下叩头道：“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被领头的官兵放出木笼后，两个少女仿佛重见天日一般更是跪在地上不愿起来。
秦之卿吩咐雁儿将钱给了领头的官兵，又用帕子亲手将两个少女的脸擦净，这才转身回了马车。
听着身后渐渐远去的木笼里传来的哭声，秦之卿紧紧地闭上了眼，狠狠心，暗道：对不住了，你们对我实是没有任何助益，多救了你们反而会引起六姨娘的疑心。
今日起，她再也不软下心肠被那对母女欺骗，再也不会像上一世一般坐以待毙。
那个女人……那个毁了自己一生的女人，她定要让她的将来生不如死！
秦之卿并未带两个少女回府，而是回过头道：“其实我并未缺少婢女，我身边虽是只有一个大丫鬟翠烟，但是却也尽心尽力，我等下会派人为你们找一处小院，你们姐妹二人从此就在小院里生活吧，出门记得带上斗笠，别被有心人看了去，每月的花用我会给你们送去，只是是我自己月例银子里拿出的，自然比不得以前，只能省着些花用了。”
她重新复述这些，就是要这两个少女记住自己的恩情，让她们知道，自己并未缺少婢女，只是看她们可怜特意出手救了她们。
两个少女听罢，相似的脸上果然露出了感激的表情，齐声道：“小姐的大恩大德，霜儿（雪儿）将来若有机会，定要报答。”
“并不需你们报答。”秦之卿放柔了声音，轻轻蹲下身去，伸出手扶起他们两人，道：“我救下你们，只是希望你们过的好。”
年纪看起来稍长一些的少女将手搭在秦之卿的手腕上，正待起身，却又重新将两根手指搭上秦之卿的手腕，脸色稍沉。
秦之卿有些诧异地看向她，道：“可有何问题？”
年纪稍长的少女闭目感受了一会，道：“小姐可是下午遭遇过什么惊惧之事，一时间气血攻心过？”
这个少女懂医！
秦之卿心下不由惊喜，道：“你怎地知道？”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道：“我打小就不爱针线女红，夫子教我认齐了字我就不愿再好好念书，遣走了夫子，每日泡在父亲……安国公的书房里看医书，这般过了几年，父亲……安国公见我诗词针线无望，便也就依了我，请了御医每日前来教习我医术，虽并未学得精髓，但是识药和简单的诊断还是可以的。”
“哦？那御医对你评价如何？”秦之卿不由地问道，当年秦之锦救她是一副高高在上地样子，救完便离开了，竟是没有发现眼前的少女还有这般手艺。
“御医说我……说我……”少女白净的脸微红起来，“天赋奇绝，倘若为男儿之身，假以时日定当有所大成！”
“这般了得？”秦之卿大吃一惊。
眼前的少女又急急道：“既然小姐身边只有一个大丫鬟，倒不如让我跟了去，我还略懂些身体调养之道，将来跟在小姐身边，可以好好调养小姐的身体，定不会再犯如同今日的毛病。”
“也好，我过段时间便去请个大夫继续为你教习……”刚说到这里，秦之卿忽然一愣，若是请了大夫教习，必然瞒不过六姨娘，若是自己要学，六姨娘定然横加阻挠，最近爹爹好不容易对自己有些改观，可不能毁在这般小事上。
想到这里，又皱起眉头。
姐姐霜儿看到秦之卿皱起了眉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倒是妹妹雪儿人如其名，果然冰雪聪明，道：“小姐必是有难言之隐，若是小姐真爱惜姐姐的才华，倒不如让我跟在小姐身边。”
“此话何解？”秦之卿听到雪儿的话，顿时茅塞顿开，只是有意要考验雪儿的聪慧，便佯作不知，问道。
雪儿笑道：“我和姐姐长相十分相似，只要稍加妆点，我和姐姐看不出太大的区别，我跟在小姐身边，每日妆扮好自己，把自己当做是姐姐，而姐姐每日在府外，由小姐专门请来的大夫教习医术，待他日大成，我和姐姐再交换回来，对外就一直宣称在小姐身边的是姐姐，不就行了？”
霜儿明显没有之卿和雪儿聪颖，听罢，才大声叹道：“这倒是个不错的计谋。”
两个少女本便是大家出身，现在又聊开了，也没有刚才怯懦的样子，言语中透出几分自信来。
姐姐质朴善医，妹妹聪慧非常，若真是能成了自己的婢女，只怕自己将来便无那么多后顾之忧了……
只是……她们终有一天还会拥有她们自己的生活，自己定不能因为这种原因绑住她们，不然恩情变仇，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如此甚好，”秦之卿笑道，“那么雪儿，不，现在该叫霜儿了，跟我回秦府去罢。”说罢，又唤了一直站在远处的雁儿来，指着霜儿道，“这是我刚救的妹妹雪儿，等下你去跟娘支两个月月例，给她找个小院子安顿下来罢。”
又指着身边的少女道：“这是姐姐霜儿，等下会跟着我进府，我身边丫鬟一向甚少，就先从三等丫鬟做起吧。”
雁儿应了声，带着霜儿快步离开。
秦之卿也弃了马车，带着雪儿和翠烟一同慢慢地走进了府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