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时间转眼便过了年关，秦之卿十三岁。
刚过了二月，月姨娘就生了个大胖小子，更是乐得秦慕眉眼不见，给取名叫秦之翔。
对着这个子嗣艰难后得来的孩子，秦慕异常宠溺，每日都抱在怀中，吃穿用度皆是按照嫡子的规格前来，不容一丝闪失。
月姨娘仗着这个孩子，倒是越发得宠跋扈起来，甚至插手管理起府中的内务，李氏本来就是个宽厚的性子，看到月姨娘这样，自己倒是乐得清闲，放了一半的事物在月姨娘那边，专心为秦之卿的嫁妆和婚事操心。
在京城，若是哪家的姑娘到了年纪，便会透出一些口风去，待收到了哪家的信笺，两家的父母便会见面，互相商讨婚事。
若是定了，便会请了媒人前去说亲事。
秦之卿九岁便扬名京都，李氏本想着若是自己透了口风，前来求娶的人必然是多，但是却没想到，仅有寥寥不到七家前来，其中有三家门第还比自己家低着许多。
看到这些人的信笺，李氏硬是气的一夜未眠。
思前想后，这才想起了府中很久都足不出户的四小姐来。
说起秦府的二小姐，必然是人人都要赞一句才女，九岁当场成诗，女红刺绣一绝，身为秦府嫡女，为人端庄大方，看起来颇有正室风范。
但是提起秦府的四小姐，只怕人人都要摇头。
秦府四小姐九岁便成京中笑柄，先是得罪相府千金，二是与人私相授受，就算是私相授受，连对象都与别人不同，居然挑上了绸缎庄那混世魔王，足以见得此女甚是无见识，又是从小在姨娘身边长大的庶女，定然是养成了见到男人便要巴上去的性子。
许多户人家，就连做妾，都不愿选她。
可是这样转念一想，毕竟是一个家门里出来的。
只看了表面上的一些东西，也不能断定那秦府的二小姐便跟四小姐截然不同，毕竟是将来要娶来做正室嫡妻的女人，若是出了一点差池，将来只怕自己儿子的前程都要断送在女人手中。
有句话说的好，“娶妻若不闲，祸害遗三代。”
指的就是若是没有娶到一个好妻子，生下来的孩子也养的好不到哪里去，这样的灾难，至少要祸延三代。
看到这秦府四小姐的样子，众人对于那秦府二小姐也抱持了怀疑的态度。
所以秦之卿现年十三，求娶的人却寥寥无几。
李氏想了一会，便想通了其中关节，心中暗自恼恨那秦之锦不知礼数，现在连累了之卿，到了年纪也没有一门好亲事上门。
但是李氏却殊不知这一切也是秦之卿故意为之。
上一世的遭遇让她对嫁做人妻这方面看的极其淡薄，若是可以不嫁，她定然更是欢喜。
身为秦府的女儿，她怎么会不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
但是设计秦之锦的时候，她却丝毫没有留手。
重活一世，她早就对名声这些不那么在意，人生在世，何必那般在意他人的言论，能够保得自己在意的人，这便是够了。
李氏等了足足一个月，却丝毫没有等到合适的人家前来求娶，心下十分着急，忙找了秦慕来商谈秦之卿的婚事。
秦慕一听便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所在，不悦的向六姨娘院子的方向望了一眼，便道：“这样，我明日去与同僚说上一说，我们之卿是无问题的，都是之锦那丫头连累了，若是好好解释，按着之卿的才情，只怕找门好亲事并无什么问题。”
听了秦慕的保证，李氏这才欢心起来。
忙端了露水沏好的茶给秦慕送来。
李氏让婢女找来秦慕的时候，本来天色就已经将晚，自从出了六姨娘那件事，秦慕便甚少停留在六姨娘的逸霜苑。
一是看到六姨娘便想起府中下人的事情。
二来就会联想道那方帕子的事情，就总会有种自己带了绿帽子的错觉。
对于六姨娘那张美艳的脸便是越看越加厌烦，直至后来，一个月，秦慕也一共只去看了六姨娘两次，还都是为了考察秦之致的功课。
有时候到了晚上快要歇息，便会被月姨娘使着法子弄走，对六姨娘的情分，也更加的凉薄起来。
秦慕现下看到天色已经将晚，便吩咐了婢女上晚膳，在李氏这边用过晚膳之后，便准备留下了。
秦慕每个月留在李氏这边的时间也是甚少，李氏一听便欢喜起来。
亲自伺候秦慕更了衣，便准备休息。
可是刚一躺下，就听到有人敲门。
“谁啊？”李氏颇有些不耐，今日为了秦之卿的婚事愁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得了秦慕的保证，加上秦慕今晚又歇息在自己的院中，本准备好好休息，结果刚躺下就又被打扰，平素再好的脾气，也让她有些不耐起来。
“夫人，是我。”门外传来了雁儿的声音。
“怎么了？”李氏素来知道雁儿的脾气，若是没有大事，一般不会睡觉这段时间惊动自己，便问道。
“不……不是我有事。”雁儿说的有些迟疑，“刚才月姨娘的婢女来了，说是小少爷又吐奶了，让老爷过去看看。”
“什么？怎么又吐了。“秦慕皱着眉，快速从床上坐起来，看向雁儿。
“这……婢子不知。”雁儿低眉顺眼的回答了秦慕。
秦慕看到问不出什么，更是心疼秦之翔的状况，急忙吩咐李氏为自己穿衣，便要急急的赶去月姨娘的院子。
“老爷，外面霜寒露重的，小心伤了身子，记得慢些赶路。“虽然秦慕被月姨娘用这种手段弄走，让李氏十分的难过，但是她依然贤良淑德的替秦慕更了衣，眼睁睁的倚在门边看着秦慕走远，这才默默的回到床上，在床角边流起泪来。
第二日早上，秦之卿起的早，便早早的去向李氏请了安。
刚一进门，便发现李氏的双眼红肿，看起来像是彻夜哭过。
秦之卿心下诧异，但是也不说破，默默陪着李氏用了早膳，等到李氏说乏了，让她先回去，自己回内室休息的时候，才找了个空挡，扯了雁儿的袖子，问道：“娘今日是怎么了？怎地这般憔悴？”
“哎。”雁儿叹了口气，虽然这种事情跟小姐说，小姐未必懂，但是就算小姐能懂夫人心中的苦楚，也是好的。
便道：“昨日老爷本要在夫人的房中休息，可是六姨娘却说小少爷吐奶，让老爷赶过去看。”
“小少爷吐奶？”秦之卿皱着眉，自从那秦之翔出生后，秦慕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送去月姨娘的院中，小少爷光是奶娘就请了三个，每日里更是照顾的滴水不漏，怎么会吐奶？
不过婴儿偶尔吐奶也是有的，想必是这月姨娘第一次得子，太过于紧张导致的，这也没什么，怎地李氏便这般伤心呢？
雁儿在李氏身旁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一等一的，看到秦之卿的样子，便知道她不甚理解，便摇摇头，道：“小姐不知，这个月，老爷一共在夫人房中歇过四次，小少爷便吐了四次奶。”
秦之卿一听，便骤然明白了。
原来是这么个原因。
李氏对秦慕向来情深意重，秦慕现在有了月姨娘，来李氏这边的日子本来就甚少，一个月也不得几次。
可是就算是少，也总是有的，李氏也懂得自己正妻的本分，夫君喜欢，便要他留在月姨娘那边，只要记得自己便好。
可是现在，这一个月仅有四次的见面，也因为月姨娘的手段没了。
镇日见不到秦慕，这让李氏的心中该有多难过，秦之卿想想便能明白。
等到雁儿转身离开，秦之卿的眼眸一沉。
前段时间，因为雀儿死了，两位姨娘倒是消停了一点，谁知道她们不在李氏身上耍手段了，却把主意打在了秦慕的身上。
月姨娘这样……
不能忍！
秦之卿默默看了眼李氏的院子，这才转身回了房。
看样子……对于这个月姨娘，自己可要好好的谋划一番才是。
至少要让她知道，在这个偌大的秦府里，究竟是谁才是它的女主人！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了几日，秦之卿找了个由头，说是要问秦慕自己最近作的诗词可否有进步，掐准了讨论诗词的时间，这才悠然的先去找到秦慕，一同去了李氏的院子。
秦之卿虽然曾经的才女之名确实是抄袭了秦之锦，只是浪得虚名的空壳子。
可是这么多年来，她发奋读书，镇日在屋中绣花研读诗词，加上练字，现在的她和上一世已经截然不同，不仅写的一手娟秀小楷，诗词更是信手拈来。
秦慕本就是个才子，不然当年也不会一举中了状元，跟秦之卿一起，倒是越聊越开心。
李氏在旁边看到秦慕和秦之卿相谈甚欢，也笑眯了眼，在旁边吩咐婢女又是端点心，又是沏茶，难得的享受着一家人的天伦之乐。
聊的正欢时，秦之卿暗自抬眼看了一眼天色。
外面的太阳已经西沉，黑暗已经渐渐弥漫上来。
便更是努力的和秦慕从前朝的诗人聊到现在的词人，说的不亦乐乎，直至天色大暗。
秦慕抽空喝了口茶水，这才发现，自己与许久不曾亲热的女儿聊的如此开心，竟然是连时间都给忘记了，不过今日的秦慕甚是开心，看着和乐融融的妻子和女儿，心中也是暖意非常，便抓了李氏的手，温言道：“今日我歇在你这里。”
“哎呀，卿儿还在。”李氏忙抽出自己的手，保养得宜的白皙皮肤瞬间红了起来，嗔怒的看了一眼秦慕。
那股风情，让秦慕都瞬间看呆住了，许久才看到秦之卿在一旁偷笑。
顿时薄怒道：“小孩子家家快回房睡觉！”
“爹爹刚才和女儿谈论诗词的时候，怎地不觉得女儿是小孩子了？”秦之卿逗乐的一句，惹得秦慕和李氏都笑起来。
这才请了安，又拖延了一下时间，觉得无碍了，才准备出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