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奶奶就给我找人算过八字,绝对是属于那种白天走路都能见鬼的类型。听说后来,我爷爷很是破财了一笔,好不容易才请了一位有道行的师傅给我遮上“天眼”。
我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对这些玄而又玄的封建迷信自然是不感冒的,好在他俩文化归文化,不过是绝对的孝顺,尤其老爷子花了那么大一笔钞票,就算看在钱的面子上,也得按照师傅的法子做。
我那时候岁数不大,所以对这些的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了。除了好奇为什么以前经常一起玩耍的小伙伴突然再也不出现,某个超级和蔼可亲的老奶奶好像搬了家之外,日子倒也照样过,毕竟还是小孩子,玩心总比记性大的多。
闲聊的时候,展颜曾经说过我的体质非常特殊,是修炼鬼道一门难得的好材料。我开玩笑的把我这段经历和他说了说,展颜只是抿个嘴乐:“天眼哪是那么好遮的,时候到了,神仙都遮不住,那可是老天爷给的。”
眼下,我正跌坐在铺上,吓的冷汗直冒,虽然车厢里还是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不过我依旧本能的闭上了眼睛。妈的,想不到我这出门见鬼的体质竟然在这种时候爆发,此刻展颜和二迷糊一个都不在身边,凭我这三脚猫都算不上的水平,估计要黄泉路通的干活了。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传来那对儿小情侣的声音,:“嘿,哥们儿,还玩不玩儿了,闭个眼睛瞎琢磨啥呢?”
我大骇,急忙睁眼,发现列车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穿出了隧道,坐在我面前的正是刚才被卖保险的大哥骚扰的不胜其烦的那对儿青年情侣。
俩人正一脸奇怪的看着满头大汗的我,那眼神儿就跟瞅见史前怪物了似的。
“啊,没事儿,刚才过的隧道有点长,我闭目养养神。这不等着和你俩大杀四方呢吗。”我抹了抹头上的冷汗,笑声中有我自己听了都别扭的那种干咽。
“不会吧?刚才过了有十秒吗?”那女孩还在奇怪。“行了行了,你管人家小弟怎么了呢,打牌打牌啊,碰上卖保险的,真差点被烦死,还是打牌好,打牌提神。”那男的不耐烦的说道。
我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这种事但凡说出来也不一定有人信,搞不好还会被当成精神病看待。于是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玩开了斗地主。
聊天的时候我知道了,这女孩叫赵佳,是T大大四的学生。男的叫林格,是她的学长,同时也是T大研二的学生,我倒有点肃然起敬,毕竟T大在国内大学的排名还是很靠前的,能留校做助教读研,不是一般的有路子,就是妥妥的学霸了。
两人趁着放假回林格的家里见见父母,毕竟一段校园恋情谈了四年还没分手,足以证明两人的感情着实不错,这趟见了家长,也算是定了名份。尤其听林格念叨,他的父母也在视频的时候见过赵佳几回,对这个准儿媳妇印象甚好,这次还是二老迫不及待催着两人回来见一面,也算提前过过公公婆婆的瘾。
我听了有些好笑,这瘾有什么好过的。不过一想可能也是老人许久不见儿子本尊了,也就只好找这么个由头才能让这小子闭嘴,踏踏实实的回来罢了。
赵佳是有些腼腆的类型,戴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叫牌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看看林格的眼色。林格虽然岁数比我们大了些,但是赌品倒是出奇的好,几次发现赵佳偷眼看他,干脆在脸的一侧贴了小办张报纸,等他俩人当农民的时候再把报纸掀开,这孩子气的一幕逗的赵佳咯咯之乐。
我倒对俩人发狗粮的举动无动于衷,毕竟再过十来个钟头,我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岚岚了。中间保险大叔倒是回来过几次,见我们玩的热闹倒也没在推销他那业务,反而是插科打诨的说起了笑话。他是久经历练的社会人儿,几个荤的素的笑话说下来,刚才那一点业务推销带来的不快,倒也凭空消散了。
想想都是一趟火车的匆匆过客,如果没有必要,谁也不想把气氛搞的太难看,毕竟还要在一个车厢里待十来个钟头呢。
保险大叔没有通报姓名,而是条件反射的给我们每个人上了一张名片。林格调侃说,这也算是职业病了,动不动就递片子,明显欺负我们一群穷学生啊。
我跟着附和了几句,扫了眼名片上的名字,沈建设,啧,这名字取的,倒也实在是没啥建设性特点。不过胜在过耳不忘,和他这个职业也是说不出的匹配吧。
说笑了一阵,到了晚饭的饭点儿。林格和赵佳是没带着多少吃的,俩人客气了一下,就直奔餐车而去。我仅有的几次短途火车经历,基本上是吃什么恶心什么,这一次的症状更严重了,上车大半天才啃了半个苹果,就让我胃里一阵憋屈,再加上刚才被吓了出了一身透汗,实在没什么食欲。
沈大叔倒也没往餐车凑合,他包里熟食白酒齐备的很,只是刚才聊的兴奋,也没什么食欲。看我有些萎靡的样子,不由分说把我拉起来:“到C市还得开10个钟头呢,算上晚点可10个钟头不止了。来来抽根烟精神一下,一会熄灯了好好睡一觉,夜车可是难熬的紧。”
我这才觉得哪不对劲了。虽说我烟瘾不大,但是也从来没有八九个钟头不抽上一根的时候。怎么上了这趟火车还转了性了,当即下地穿鞋,跟他往列车结合部的地方去了。
暑期的学生潮早就散去了,返校还有一段时间,这个档口的火车宽裕的很,尤其软卧车厢,基本一大半都空着。俩乘务员正靠在一侧的卫生间侃大山,沈大叔掏出一盒绿石散了我一根:“来来,这么多年也算抽惯了瘾儿了,小兄弟别嫌弃啊。”
我心说在学校穷的叮当乱响的时候,两块五的白石都嘬的能烧穿过滤嘴,这十块钱一盒的绿石我有什么好嫌弃的。当下也不掏我的白塔献丑了,借着他的火美美的点了一根,吞云吐雾起来。
也许真的是尼古丁的作用,两口烟抽完,我刚才一直焦虑的心里瞬间得到了缓解,在看车窗外已经变的漆黑的景色倒也没什么恐慌的感觉了。
老沈倒是个大烟枪,我这一根还没抽完,他第二根都已经烧了一半了。
“小兄弟去C市是玩去了吧?你们大学生就是好,不像我闺女,这高三高的,见天的看书写卷子,不到后半夜觉都没的睡嘞。”老沈笑呵呵的说道。
我也笑了:“老沈叔你这话说的,高三都那样儿,我们那会都这么过来的,不过上了大学就轻松多了,学不学都靠自觉了。不过像林格那么牛X的,肯定是学霸。我是去C市看朋友,放假前约好了的。”
老沈听我说林格很牛X,一脸的诧异:“那不也是个学生嘞,有啥了不起的?”
于是我掏出白塔,给他又上了一根,然后详细的说了说T大在国内大学里的地位,林格那个专业有多么的热门,能留校读研还挂上助理,未来是有多么的前程远大诸如此类的等等。
说道最后,老沈的眼神里充满了向往,不停的念叨,上学原来这么有用,难怪闺女死活要上学啥啥的。听的我各种无语。
不过自言自语到最后,老沈倒是黯淡的苦笑了一声:“说那么多也是个梦景儿。我闺女就算能考上,估计人家学校也不能收,谁能要个没腿的残疾呢?唉。”
正说着,林格和赵佳从餐车回来了。看到我俩窝在这抽烟,赵佳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就先回了车厢,林格则是熟练的掏出一包硬中华散给我俩,我也只好面色发苦的点燃了第三根香烟,一般这种不给面子的事儿我是不愿意干的,再说好歹也是冲着中华的面子,就算尼古丁中毒一回又能怎样。
老沈再看向林格的时候,眼神儿里带着的绝对是崇敬俩字,看的林格有些发毛,莫名其妙的不停的拿眼睛扫我。我估摸着老沈心里想问问,她闺女的情况有没有机会能上T大,但是实在不想这答案从自己的口中破灭,于是就替他问了出来。
林格听了之后,非常详细的询问了老沈女儿的成绩,以及模拟考试的分数,然后很肯定的说:“你家妍妍的成绩考B大都够了,不过根据她的情况,T大倒是更合适她。我们这上学期刚完工了专门给情况特殊的同学使用的教学楼和宿舍,还有根据她们专门开设的专业课,来T大,对她是最好的选择。”
老沈听了林格的话,竟然有些眼眶发红,我有些能理解他的心情。倒不全是庆幸他女儿今后有了出路,只是但凡谁提起腿有残疾的人,不是下意识一口一个“瘸子”的喊着?林格这人,看似有些浮躁,但是在小细节上,还是很注意体贴别人心情的一个人了。
老沈正要千恩万谢的表达谢意,突然,列车一阵急停。刺耳的刹车伴随着吱嘎声不间断的传来,我们站在列车的结合部根本站立不稳,全都随着惯性被甩到了车厢里了。
我摔的七荤八素,脑袋里不停的轰鸣。就在这时,刚刚那个生冷干涩的声音再一次清晰的传来:“嗯,人齐了,欢迎来到黄泉专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