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缭莺完全糊涂了,只能等着玉大夫的诊断结果。
玉大夫为榕柳把过脉后,战战兢兢道:“老爷,榕柳姑娘体内也有息子与的毒素,不过她长期锻炼,身体强壮,比两位主子要好得多。”
大夫人怒得一脚将偌萄踢翻在地,怒声说道:“我家阿莺体质向来最弱,她自然是中毒最深的那个了!你这该死的奴才,你怎么不给我去死!”
颜竹黎看了眼榕柳发白的脸色,眸内闪过一线笑意,这丫头,演技是越来越高了,她眨眨眼,两行滚烫的泪水落了下来:“偌萄,我自问待你不薄,你老实告诉我,这鬼东西你从哪弄来的,又为何要害我与大姐?”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偌萄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现在什么状况,但是她晓得她可能要死了,连连厉声哭叫着挣扎。
颜竹黎转头问颜缭莺:“可我不明白,偌萄是我房内的人,就算她有心想害大姐,她又怎么有机会去接近大姐?大夫都说了,这药需要长时间接触才能生效,并非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不知道大姐都见偌萄干什么了?”
颜缭莺被她一席话说法得哑口无言,身旁的紫娟见状,脆声道:“三小姐,偌萄不是来见大小姐的,她是与我亲近,关系好,这事要怪,也怪奴婢!”
说着,她跪了下去,哭着打自己的脸,连升责怪道:“都怪奴婢没长眼睛,不知道偌萄身上携带着鬼东西,还往小姐跟前领!”
大夫人当然知道偌萄是颜缭莺的人,看紫娟出来顶罪,心生欣慰,可戏得演,立刻是张口大骂:“你这贱婢,什么朋友都交,我也错看你了!”
颜竹黎看了眼紫娟,此女生得娇小玲珑,虽是不施粉黛,却也亮丽。
她心下冷笑一声,这招使得漂亮,各院丫鬟们互相交好,彼此来往,这也是常见的事。
颜敬谦闭了闭眼睛,突然扬声叫道:“颜汶,将这奴婢拖出去,乱棍打死!”
偌萄闻言,眼前一黑,嘶声喊道:“冤枉,奴婢冤枉!老爷,老爷!”
颜汶带了两个人,一路将她架了出去,女子凄厉破碎的叫喊仍然断断续续地传来:“大小姐,你不是人,你不得好死……将来生儿子没眼儿,生女儿没……”
“还让她胡说什么!砍了她的舌头!”大夫人听到偌萄嘴里不干不净的骂词,如同被激到的野兽,推开窗子,大声吼道。
一声痛苦的尖叫后,世界,也由此安静了。
榕柳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往颜竹黎身后躲去。
偌萄是半路来三房的,但与她也有几年的少年情分,虽然自知道她是大小姐的卧底后,对她好感尽失,但亲眼看着她被处死,榕柳的心情还是十分不好过。
背叛,果然是深宅大院里最大的忌讳。
榕柳正这么想着,一只柔软的小手探过来,捏了捏她的手,榕柳抬头,触到颜竹黎温和的眼光,心头不禁一暖。
三小姐……她这一生,必只忠于她一人!
而颜竹黎看着榕柳,沉静的眸光后,却是波涛汹涌。跟着她,将来面对的不是安逸的后院生活,只怕,还会有更大的狂风暴雨。
榕柳啊榕柳,你还能跟着我多久?但我保证,只要有我在一天,绝不会叫你落到偌萄的下场!
两人各有心思,颜敬谦见此间事已了,声音沉重道:“这些日子,你们在府里好好养伤,我找可靠的太医进府给你们开药。幸好……毒还不深。”
玉大夫说了,这只是初期症状,这个他信,但光靠玉大夫一人治疗,他是放不下心的。
颜缭莺紧咬下唇,原以为竹叶阁今晚必会有一场大事发生,结果,只是偌萄被处死,便不了了之了,她不免有些失望。
一路走,一路想着今晚的事,最让她痛恨的便是偌萄临死前的诅咒,眼睛都快冒出火来,她低声吩咐紫娟:“去将偌萄的尸体收了,再问问几个年长的嬷嬷,怎么让一个人死了后灵魂不得走超生!”
紫娟浑身一颤,连忙低声应了。
不多时,她返回到飞落阁,告诉颜缭莺:“事情办妥了。”
颜缭莺有些好奇地问:“怎么样做的?”
紫娟犹豫片刻,道:“将偌萄四肢砍了……”
才说个开头,颜缭莺便忍不住捧着胃呕吐起来,连连摆手,叫她别说了,只要知道,偌萄不得善终,就行了!
竹叶阁内,颜竹黎坐在灯火前,慢慢捻弄着如豆的灯火。窗外,北风狂啸,刮得窗棂咯吱直响,院里的树枝断裂的声音不时传来。
三姨娘听着颜竹黎说完全部事情,看向她的眼神由先前的担惊受怕变成浓浓的惊讶,她放低声音问:“阿黎,你的医术真是和七夜医学的?”
颜竹黎点头,与其叫三姨娘替她担忧,不如将事情真相一并说了,三姨娘不是外人,否则,也不好解释自己中了息子与的事。
其实,她只是制了另一种药,显现出来的脉相与息子与相似而已。
三姨娘愣坐了半晌,良久幽幽叹道:“阿黎,你从小到大,还瞒了我多少事?”
颜竹黎有些心虚,默然不语。
三姨娘憔悴的面庞染上一缕润红的笑意:“我教过你琴棋书画,要你守密,纵然受到极大的侮辱,你也绝没透露出半分。可见,你是个极懂分寸的孩子。打小,我就知道你的不同,果然,和她一样,冰雪聪明,没教我失望过。”
“她?她是谁?”颜竹黎再次敏感地问。
三姨娘脸色一暗,岔开话题道:“可我到底不放心你才华外露,出头的椽子总先烂,尤其在官家大院,更是如此。我不想你抢了颜缭莺的风头,她是颜家嫡出千金,大夫人手段又狠辣,若想整我们娘俩,有的是办法。”
“那是从前。”颜竹黎轻笑,点了点头道,“我不是说过吗?从今后,再不会有人欺负我们!”
三姨娘激动得眼眶都红了,握住她的手,不停地抚摩着:“阿黎长大了,阿黎长大了,不用娘担心了,可是,自己的安全才最重要,记住了吗?”
颜竹黎颔首,心田暖暖的。
三姨娘叹道:“我这些年常后悔,当初就该请个师傅教你武学,可又怕你会和她一样……不过现在还好,七夜医神医教了你武功,娘才安心。”
顿了会儿,她死死抓住颜竹黎的手道,“但千算万算,算不过人心,纵然聪颖,纵然优秀,纵然天下第一,也敌不过人心算计,到头来,还不是落个香消玉殒!阿黎,娘还是希望你过正常人的生活,好吗?”
颜竹黎直觉三姨娘有着很重的心思,或者说,有避讳,她在说这些话时,眼睛看着自己,眼光却在飘离,似乎透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
是那个她吗?
也会武学的她?
她到底是谁?
“娘,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颜竹黎抚慰她道,“我所做的,不过是不让别人欺到头上而已!”
三姨娘伸手揉了揉眼眶,不知何时,竟然流了眼泪:“也许,这样也好。”
她也不知道什么叫好,她只知道,当年那个女子,天之骄子,衔玉而生,光芒四射,可结果呢?青春正好,却只化得一捧黄土。
唉……她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向颜竹黎的脖颈,在她耳根后摸索着,眼光,有些发痴地看着颜竹黎的五官。
阿黎不经意的神态总会让她想起那人,很像很像,不知道她真正的长相,是不是和那人一模一样……想着,她的手一颤。
“娘,你在摸什么?”颜竹黎皱眉问。
“没摸什么。”眼前出现那张年轻美好的脸庞,三姨娘如遭电击似地撤回手,眼泪哗地一声,如开了闸的洪水,疯狂而涌,少年时光,突然间便这样没征兆地闯进脑海!
她头一回在女儿面前如此失态,顿时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娘!”颜竹黎万分惊讶,在自己脖子上摸了几下,并无异样,她追到房门处,榕柳也从偏房冲了出来:“小姐,三姨娘怎么了?”
“无碍。”颜竹黎的声音有些郁闷,道“你去瞧一瞧吧。”
榕柳应声去了,颜竹黎站在廊上,吹着寒风,心情一团糟。
三姨娘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她总是欲言又止,举动还如此怪异?
“在这站着不冷吗?”一道严厉的男声自院中传来,颜竹黎从胡思乱想中惊醒,只见一身黑衣的楚冷夜快步上阶,将大衣脱下给她披上,声含责备,“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在这站着吹凉风!”
颜竹黎唇角轻抽:“你怎么来了?”
“我来瞧瞧你。”楚冷夜拉她进房,掩上房门,房内因灌了冷风,温度降低了不少。
他坐到炭盆前,拿起火钳,拨了拨炭火,火势立刻旺了起来。
“这么晚还不睡,是不是在想偌萄的事?”楚冷夜见她皱着一张小脸,不由有些心疼,软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