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冷夜原本擅长的是锋芒毕露的走法,可面对颜竹黎的棋风,他选择了剑走偏锋,常常会出其不意地来一招暗的。
静秋大师在一旁看得直乍舌,心中啧啧称赞,看不出来,楚家这小子藏得也很深,阴棋的本事居然挺高!
两人足足下了一个时辰,尚还分不出胜负,颜竹黎额头已渗出丝丝细汗。
前世她是个围棋高手,今生的记忆更是读了不少旧谱,却丝毫占不到楚冷夜半点便宜。
楚冷夜抽空抬头,眼中划过疼意,抬起袖子为她拭去汗水,自责地道:“都怪我要阿黎陪我下棋,咱们不下了,出去玩。”
颜竹黎咬咬唇,分明是她要他陪下的,可棋已经下成这样,她哪有心思出去玩?
“下完吧!”她的双眼紧盯着棋盘。
“不许下了!”楚冷夜撤了棋盘,说道,“看你累成什么样了!残棋我记住了,下次再陪你!”
颜竹黎一抬头,也觉得头昏脑胀的,便点点头,站起来,撑了个懒腰,故意嗔道:“说我累,你就不知道让我个一子半子吗?”
楚冷夜低笑:“这可不行!”
颜竹黎瞪了他一眼,看似怒了,眸中却带着笑意。
楚冷夜声音极柔道:“阿黎,去睡一下。”
“本来就头晕,再睡的话,更晕了。”颜竹黎摇了摇头,眼中光芒忽闪,“出去走一走。”
“好,我陪你去后山看瀑布。“楚冷夜提议道。
两人也不管仍冥思苦想着残棋的静秋大师,一同出房,步往千丈崖。
滔滔的黄泉瀑布倾泻而下,偌大的水花打在千丈崖上,将崖顶的积雪冲得干干净净,只留一片水迹。
两人站在千丈崖上,瀑布的飞泉溅在脸上,都不觉冷。
“阿黎……”楚冷夜大着胆子由后揽住她的腰,将脸凑到她侧脸旁,轻唤一声。
颜竹黎的身子立刻绷紧,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我喜欢你。”男人轻语一句,大掌抚摸着她小巧的脸蛋,眼神越发的痴醉。
颜竹黎直直地看着他。在这里来了这么久,从前冷心冷清的她,竟然对这个人产生了上辈子从不敢有的念头……
她的注视就像是回应,楚冷夜越发靠近她,双唇刚一相触,楚冷夜突然将她往怀里一带,身子旋转一百八十度。
他不知何时拿的武器,雪锦早已出手,两个光影之后,直挡下七、八件铁器。
“滚出来!”他凌厉地喝道。
颜竹黎靠在楚冷夜胸前,微愕。
男人适才的柔情一瞬间敛得干干净净,周身如突然浸入寒泉,冷了好几度,臂膀上因常年在军中舞刀弄剑长成的肌肉也有力地隆了起来。
她暗暗将雪锦从腰上抽出,眯眼朝外看去。
好几个黑衣人从暗处冲出来,戴着黑色头罩,打扮统一,手握长剑,径直对准垓心二人。
“我们只要她的命!”其中一名黑衣人阴阳怪气地指着颜竹黎,冷声说道。
楚冷夜冷笑一声,吹响口哨,雪锦猛然挥出,身形瞬间闪进人圈。
颜竹黎仍被他紧紧拥着,一点也不放手,随着他的轻功极速旋转,雪锦在他手上舞得极其刚劲,劲风扫过,响起不断惨叫的声音。
每一回来皇兴寺,楚冷夜都会叫血狼组织在寺外候命,大批暗卫藏在寺中总归不好,所以,那声口哨,便是命令。
黑衣人片刻功夫后便被撂倒四个,剩下的几个都是武功绝顶高强之人。
颜竹黎朗声道:“放开我!”
她又不是受人保护的弱女子,何必他如此护着?不仅没用,还影响他出招。
“你会轻功吗?这里是千丈悬崖!”楚冷夜厉声说道。颜竹黎立时没了声音,好吧,先将情况看明白也好。
“这些人非我天洛之人!武功毒而辣!”楚冷夜右手一挥,卷中一名黑衣人,径直抛向黄泉瀑布,那人一声惨叫,撞到崖上,发出“轰”的一声响,眼看着活不成了。
雪锦顺势缠上横在千丈崖上的铁链,楚冷夜扭转腰肢,抱着颜竹黎直飞向瀑布那头,沉声道:“他们有备而来,必有后招!”
两人落在黄泉瀑布顶的岩石上,向外眺望,只见寺中一片火光,火光中传来打杀的声音。
“血狼被他们拦住了。”楚冷夜危险地眯起眸子。
颜竹黎冷声道:“这不是一般的杀手组织!”
从他们高强的武功以及分工有序,放火、刺杀、拦截暗卫来看,有着一套程序。
楚冷夜揽住她的腰,低声道:“抱紧我!”
颜竹黎环住他的腰,看了他一眼:“小心。”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楚冷夜薄唇微弯,眼光刹时变得深情脉脉,低低道,“等他们走后,得将刚才的事做完……你先欠着。”
颜竹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脸颊立时红了,咬牙切齿道:“楚冷夜,这种关头你还想着乱七八糟的事!”
楚冷夜一脸向往地道:“一点也不乱,十分美好。”
说着最后一句,他已经横身立在了铁索之上,吩咐颜竹黎:“用你的雪锦缠住铁链。”
借着瀑布飞泉的遮挡,楚冷夜出其不意地攻招,没几下,便将剩余的几名黑衣人全部击毙。
早知这些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才会说出那样轻松的话,颜竹黎剜了他一眼,同时竖起耳朵倾听周围动静。
然而瀑布的水声太大了,很多声音就此被掩盖。
楚冷夜的耳力却比她好得多,适才的利器声响她并没听见,但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想着,她不由问也在侧耳倾听的楚冷夜:“你听得见?”
“当然。”楚冷夜扬起剑眉,“千军万马中训练出来的耳力,你能比?”
“难怪了。”颜竹黎恍然大悟。
“阿黎,敢跳下去吗?”楚冷夜伸手一指铁链下的千丈悬崖,一眼望不到底。
“上次下去过,两旁有岩峰,借着两条雪锦,不成问题。”颜竹黎回忆着上一次下去的景象,下了定论。
“我也这么想。”楚冷夜的眼光转为锋利,“他们的目标在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批人,便是上元节沉船的凶手!”
“连皇上的船都敢沉,他们是什么来头?谁会花这个大手笔要我的人头?”颜竹黎心中充满疑问,第一个怀疑对象便是颜缭莺,当然,也包括适才逃离的若愚——她应是最知道自己下落的人了。
楚冷夜看了眼脚下,说道:“我送你下去,上面太危险了,等我清完敌后,再来接你。”
“这怎么成?留你一个人在上面,我不放心。”颜竹黎一口拒绝,“我能保护自己。”
楚冷夜眉眼轻弯,望着她的双眼问:“你担心我?”
颜竹黎扭头不语。
“我不是一个人,还有血狼,整个血狼的战士与我共进退。”楚冷夜遥遥看向火光起处。
“我就不能与你共进退?”颜竹黎面露薄怒,抽了雪锦,一脸坚定,“走!”
“那好。”楚冷夜很是无奈,又怕她摔下去,便裹紧她的腰,飞向千丈崖,连步窜出后山。
不说颜竹黎的武功有多精妙,她临战的经验却十分丰富,从后山过去,一路遇到好几队寻找他们的人,都被她与楚冷夜杀了。
颜竹黎心里清楚,这些人都是要她命的,他们武力高强,又有智谋,如果今天不杀,必是后患无穷!
丫头一回见颜竹黎面对凶悍敌人从容不迫的神态,临危不乱的招数,楚冷夜既惊且疑,叹道:“阿黎,你心理素质太好了!你这样强,我怎么保护你?”
颜竹黎翻他一个白眼:“谁要你保护!”
楚冷夜愉悦一笑,虽然他更愿意去保护她,但并肩作战,也不失是一种心灵的靠近。
两人杀出一条血路,直奔前山,血狼的暗卫见主子没伤,一个个更如打了鸡血似,越战越强,不消一个时辰,将皇兴寺里的贼子清得干干净净。
决刹接到急报,从洛都赶了出来,这会儿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皇兴寺,协助血狼人手统计杀手尸体,又派人抚慰寺中僧人,核算商议相应赔偿不提。
吃完一顿简便的晚饭,楚冷夜便牵了颜竹黎的手悄悄行到后山千丈崖处。
“还有埋伏的?”颜竹黎蹙眉问,眼光警觉地在周围搜寻。
“不是。”楚冷夜低声道,“我们下去。”
“现在下去干什么?”颜竹黎不解。
楚冷夜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颜竹黎惊喜道:“真的?”
“我有骗过你?”
“好!”颜竹黎将雪锦递给他,“你负责带我下去。”
楚冷夜点了点头,用一条雪锦将颜竹黎系在自己腰肢上,递给她一块耀眼的夜明珠:“你替我照明。”
他挥出另一条雪锦,缠上铁链,带着颜竹黎飞身下崖,待找到崖壁一个合适的停留点,又将雪锦抽回,缠在对面突起的峰上,狠拉几下,确认牢固后,再往下飞去。
如此危险的行为,楚冷夜面不改色,颜竹黎更是毫不紧张。
她仰头看着飞瀑,瀑布顶端,现出一轮明月,光芒在头顶若隐若现。从这个角度看,她竟觉得景致很美。
如果就这样摔跌下去死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