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竹黎打量了她几眼,淡淡道:“四妹妹,在深宅大院中生活,没有稳定的后台的时候,最应该——或者说必须学会的学会的是隐忍和藏拙。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颜冰灵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颜竹黎叹了一口气:“你的性格太过于耿直清高了,而五妹妹,她的野心不比你小,可她,却得到了父亲的支持,只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乖巧是最有利的武器。”
颜冰灵紧紧咬着唇齿,下唇已经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了,她自嘲一笑:“你说得对。”
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喃喃道:“没想到,你们一个个隐藏得那么深,我输了,一开始就输了!心服口服!”
如果早知道颜竹黎可以隐藏十年,甘做人们口中的废物,这样强的隐忍力,她又怎么可能比得过?
“四妹妹,振作起来吧,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四姨娘是被大夫人害死的。”注意到颜冰灵背脊一僵,颜竹黎继续道,“我在耀城住了一年,调查过此事。其实,答案也早在你心里了,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活下去,否则,绝没有人替你报仇!”
颜冰灵脸上划过巨大的愤怒与怨恨,转过头,缓缓看向颜竹黎,她渐渐收敛了杀意,拼命绽出一抹笑意:“三姐,我知道了。”
颜竹黎微微一笑道:“还不够像,你的笑容太假了。”
颜冰灵一怔,颜竹黎说道:“以后,不必再叫我三姐了。”
“你也不用叫我四妹。你不是颜府的三小姐,我也不再是颜府的四小姐,我恨透了颜府!”颜冰灵一字一字说道。
“你也恨透了我。”颜竹黎嘴角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颜冰灵顿了下,低声道:“是的。”
“我等你来报仇!”颜竹黎说完,转身走出了角落。
颜冰灵望着她的背影,眼光复杂。
恨吗?恨!她恨不得生食其肉,生吞其血,恨得透心透骨……颜竹黎迎着灿烂的日光,微微眯了凤眸。
肚兜陷害一事的始作俑者是颜缭莺,颜冰灵,不是她的终极目标,她充其量是个帮凶罢了。
而她,现在需要颜冰灵助她对付大夫人,这样一枚棋子,不用白不用。
出来没多久,便碰到乘软轿来看望韩依晨的太后。
太后微闭着双眼,慵懒地靠在轿内,凤驾在阳光下煜煜生辉,极其华丽,珠帘声响,她将双眼睁开一条缝。
“太后千岁!”颜竹黎停在左前方,屈膝行礼。
太后深深看着她,说道:“抬起脸来。”
颜竹黎抬起了脸庞,太后端详一阵后,疑惑地问道:“你就是在洛都名声很大的七黎神医?七夜医是你的师父?”
“回太后的话,师父学识渊博,我只是学了他一点皮毛便出来班门弄斧。”颜竹黎淡淡地说道。
“可哀家听说,当初连七夜医也治不好晨儿的病,可你却治好了。”太后的态度比之前好了不少。
如果不是七黎,韩依晨的绝症根本好不了,从这一点看,颜竹黎倒无害韩依晨之意。
颜竹黎标准的国际化微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师父的造诣远在我之上,只是我恰好研究过韩小姐的症状而已。”
对于颜竹黎的谦虚,太后倒不习惯了,颔首道:“刚才哀家说了,不过分的要求都能答应你,你想要什么?”
颜竹黎眼珠轻转,身后响起楚冷夜与南宫黎的声音:“太后。”太后心情很好,点头,继续问颜竹黎:“想好了吗?”
颜竹黎嘴角轻抽,她想要免死金牌,给么?眼光转向楚冷夜与南宫黎,两人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目光交汇,颜竹黎收回眼光,望向太后,郑重地说道:“太后,以后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事,如果与徐家和我身边的人无关,能不能不牵罪于他们?”
“可以。”太后惊讶地挑起眉:“就这个要求?”
“仅此要求。”颜竹黎退了一步,余光不动声色地扫到楚冷夜与南宫黎古怪的脸色。
太后不禁问:“你自己没有什么要求吗?”
“回太后,没有。”
不是没有要求,而是没有其他可提的要求,因为,她的要求,太后是不可能同意的。
太后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脸色渐渐柔和,道:“退下吧,起驾。冷夜,随我过去。”
楚冷夜面不改色,眼光斜过来时,颜竹黎却看到其中的不满。
“好。”他答应一声,提议道,“二皇子也一起吧。”
南宫黎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太后,孙儿臣有些琐事要办。”
太后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声,笑容有些凄凉,道:“去吧。”
目送太后远去,颜竹黎与南宫黎依旧站在原地,并没离开。
颜竹黎不解地问:“师兄,按理说冷家是你母家,秦太后应该很疼你,怎么我看她喜欢楚冷夜多一些?”
南宫黎自嘲一笑,不答,却转开话题:“师妹,你这招走得很险,晨儿的半只脚已经跨进了鬼门关。”
颜竹黎睨向他:“师兄,你看出来了?”
南宫黎一张英俊的面庞微倾,桃花目认真地凝望着她:“这毒药,不巧,我也有研制过,师父也不得其法,唯一能制出它的,便是看完我院内多年藏书的你了。”
颜竹黎心神轻颤,说道:“原来师兄认得这毒,那你……”
“你是我师妹,这么做,必有你的意思。”南宫黎的眼光瞥向太后离去的方向,意有所指地勾唇,“这招虽好,可到底伤身了。”
“对不起。”颜竹黎低低吐出三字樯。
南宫黎一怔后,摇头:“其实,晨儿她……”他的声音一滞,改口道,“阿黎,你确定要与世家这样纠缠下去?”
颜竹黎轻勾薄唇:“就算我现在抽身也无用,有些人,是宿命,怎么躲,都躲不开。”
“如果你真的愿意去躲,世间,还有你躲不开的人和事?”南宫黎低沉地说道。
颜竹黎不语。
如果她不回京都,也许,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可她,当真舍得彻底放下吗?
“不说这个了。”南宫黎见她被自己问住,薄唇轻轻上扬,绽开一个迷人的笑容,道,“阿黎,今天是你成人的好日子,师兄可以允诺你任何事。”
“任何事?”颜竹黎嘴角轻抽,“包括偷鸡摸狗爬人屋梁吗?”
南宫黎的唇瓣玩味地勾起:“这个主意不错!”
颜竹黎“扑哧”笑出声,眼珠轻转,道:“不过,我倒真有一件事想要拜托师兄……”她欲言又止。
“嗯?说!”南宫黎鼓励地看着她。
颜竹黎一咬牙,说了出来:“我想在澄月楼对面,另辟一处烟花之所。”
她没有算计到,那家酒楼是被南宫黎盘下来的,自己包下酒楼做什么事,他迟早都是会知道的。
南宫黎脸色一僵,显然未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惊愕地问:“你要与你师兄抢生意?”
颜竹黎讨好地笑道:“我分你一半的利润!”
“为什么?”南宫黎扬眉问她,“你若喜欢,我将澄月楼送你便是!”
“将澄月楼送我?”颜竹黎被这句话震到了,笑容一顿,不敢相信地看向他。
“所有的利润都归你,但我保管土地所有权。”南宫黎突然笑了。
颜竹黎无语。
果真……她就说,澄月楼可是南宫黎的基地,从小碧那得到消息,这几年澄月楼发展了不少下线,声势比当初她亲手建立的那支浩大得多,南宫黎不可能全部托给她。
见她面露失望,南宫黎弯起眼角笑道:“阿黎,这可是一点也不亏本的买卖,不需要成本,不需要投资,赚多少你拿多少。如果你不是有我这么有钱的师兄,谁会这么资助你!”
颜竹黎撇了撇唇,眸色一暗:“可我喜欢独自掌控,如果你也插手管理,我可找不到一点成就感。”
南宫黎轻笑:“那澄月楼一切生意我都不插手便是!”
颜竹黎知晓,他说的是不插手生意,并不代表不管理暗部事务,不过现在这样对她来说已经够了。
“那阿黎就谢过师兄了。”颜竹黎冲他俏皮地眨眨眼。
南宫黎笑道:“等你有空了,我带你过去。”
“嗯,可不能说我的真实身份,别让人知道是名女子来掌管青楼。”颜竹黎再次强调。
南宫黎点头。
颜竹黎看了眼天色,说道:“我娘和舅舅在家等得急了,我得回去报个平安。”
“我送你。”南宫黎右手两指放在唇间一吹,火红色的赤血撒开脚 子跑了过来,亲热地蹭向南宫黎的长袍。
南宫黎眼疾手明地闪开了,敲了下它的额头,翻身上了马背,右袖轻挥,已将颜竹黎带了上来,二人一马,飞一般地朝徐府行去。
送颜竹黎到了徐府,南宫黎并未停留,低声道:“阿黎,我去一趟韩府,等太后走了,再过来看你。”
颜竹黎目送男人打马而去。
凉风吹来,南宫黎俊脸上的笑容凝结成冰,风干的薄唇低声喃喃:“阿黎,你当真是南宫瑾的人?你什么都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