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皇子,低调行事自然是不可缺少的。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颜竹黎,可有此事?”皇帝将眼光投向慕国公身旁的颜竹黎。
不止是他,慕国公、慕少勤,满殿的眼光都紧紧注视着她,等着她回答。
颜竹黎没有任何迟疑,点了点头。
这事,她想隐藏也藏不住,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而紧接着,她行到柱旁,提笔,在宣纸上最后的空白处写下:“我与晋王,虽有恩义,却无儿女之情。”
当宫女将这话读出来时,南宫瑾的脸色“唰”一下就变了,十分阴郁。
皇帝愣了会儿,眸光渐深。
“阿黎于我,只怕不止是恩义。”短暂的静寂后,南宫瑾开口说道,“而今的阿黎,攀上另一株大树,自然不再需要儿臣,所以,儿臣只能忍痛割爱。”
慕国公听了这话,脸色立即就变了,更别提楚冷夜了。
这意思很直白,简直就是直接骂颜竹黎负情背义了!
虽然他没指明说那株大树是谁,可在场人,谁心里又不明白?都不禁胆颤心惊地朝楚冷夜投去一眼。
颜竹黎看着那布满墨迹的宣纸,并没有下笔,倒是宫女,善解人意地将宣纸换下,重贴了一张雪白的宣纸。
“晋王爷,请你不要侮灭阿黎的名声!”慕国公声音冷峻,严厉地开口,毫不客气。
“本王说的是事实。”南宫瑾长长一叹。
“这事是真的?”皇帝皱眉询问。
楚冷夜冷笑一声,冲着南宫瑾扬声问道:“阿黎说明了和你只是恩义之情,无男女感情,你却硬说她对你有情,你这岂不是自作多情?”
“我们之间的感情,摄政王你又怎么清楚?”南宫瑾的话明显激到了楚冷夜。
他严厉的声音顿时响起:“本王不清楚?本王清楚得很!你若真与阿黎有情,在阿黎被皇上责罚之时,何以一句求情也没有,一件事都不做?你若真与阿黎有情,为何又在三年前突然猛烈追求颜缭莺?”
南宫瑾被他问得一滞。
楚冷夜的唇角勾起讥诮,声音却越发疾厉:“三年前,阿黎可还不认识本王,你们若有情,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还是说,晋王爷想纳尽天下美人做后宫,颜竹黎,只是你万千美人中的一个而已?”
这话可就重了。
当今皇帝虽然坐拥三千后宫,可他平生却最重心底那份感情,就算有异心,也不应该表现出来。何况,楚冷夜将“后宫”两个字压给南宫瑾,直接戳中皇帝的敏感点。须知,只有坐上龙椅,才有资格拥有后宫!
南宫瑾纵然镇定,也被这顶大帽子扣得有些慌乱,“扑通”一声,竟跪在了龙座之下。
“父皇,儿臣不知楚冷夜为何要如此针对儿臣!也许,是因为阿黎吧!儿臣与阿黎真的感情深厚。三年前,在她去耀城前夕,我们还一起去皇兴寺求了同心锁,就在儿臣这里,请父皇过目!”
南宫瑾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方蓝色丝绸,包裹得整整齐齐。
颜竹黎微愕,他居然还有这个!柳眉不由蹙起,倒不是害怕同心锁会给她带来不利,她不悦的是南宫瑾掌控了她的过去。
“哦?”皇帝也很讶异,颇感兴趣地吩咐,“取上来看看。”
太监一层层剥开蓝绸,将里面两块小巧的玉锁捧到皇帝眼前。在两把玉锁的同一个位置都刻有字迹,一处刻着“非尔不娶”,一处刻着“非君不嫁”。
“非尔不娶”龙飞凤舞,字迹架框较大,圆润中透着锋芒,皇帝熟悉得很,是南宫瑾的字。
而写着“非君不嫁”的,字体却沉稳大方,潇洒自如,不似女子所写。
“这是颜竹黎的字?”皇帝问。
楚冷夜已经等不急了,大步行到皇帝身侧,目光瞟去,心立时一紧。
非尔不娶,非君不嫁,好刻骨的誓言!
虽然明知那是阿黎的过去,可他还是忍不住醋意横飞,脸容暗地里都变了。
那虽然不是颜竹黎现在的字体,可楚冷夜只以为,颜竹黎从前的字体就是这样,现在只是换了一种风格。
“是不是,只要去慕府一查便知。”南宫瑾勾唇一笑,十分自信,“阿黎的字,是本王教的,否则,以她的废物之名,怎么会识字写字呢?这要查起来,也是有根据的。”
绝大多数人都信了南宫瑾的话,这等事,岂能拿来开玩笑?
慕国公面色发黑,不禁问道:“皇上,锁上写着什么?”
皇帝抬头看了他一眼,脸色略有阴沉,薄唇吐出来的字含着一抹无形的讥讽:“非尔不娶,非君不嫁。”
“嘶……”倒抽冷气声立即响起。
刚回殿的颜缭莺就将这件事全听去了,脸色迅速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楚冷夜死死看着那两块玉,如果那玉不是攥在皇帝手里,他必定已经将它们砸个粉碎了!
非尔不娶?非君不嫁?一堆屁话,都见鬼去吧!
此时,众人早已把韩依晨的事抛向脑后,也根本没注意到,韩学士悄悄抱起韩依晨,准备离开。
颜竹黎猛然冲了过去,冷身拦住两人,脸色,如寒冬风雪。
虽然她不能说话,可不影响她矫健的身手。
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她拉了回来。
“想走?”颜竹黎动了动唇,无声说道。
她说得极慢,绝大多数人都看懂了,离得较远的人就算没有看懂,也读懂了颜竹黎挑眉冷笑的表情。
“你想干什么?”韩学士紧着心问。
这件事,也明显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颜竹黎示意宫女将毛笔取来,欲要写字。楚冷夜却走下台阶,与颜竹黎并肩站到一起,问道:“韩大人,阿黎想知道,韩依晨手中的九头散去哪了?”
颜竹黎眉头一蹙,他倒是问出了自己想问的话。
韩依晨颤声道:“我不知道,丢了。”
“丢了?那可麻烦了。”楚冷夜薄唇微启,“这毒药若是丢在后宫,可不定害死人!来人,立即去宫中搜查!”
他看向韩依晨的眼光再无往日的温和,深邃无波的眸光涌出一线锐利。
慕绍倾此时也趁机说道:“晋王爷,臣想问你,你说慕小姐研究毒药,这就可笑了,慕小姐进宫,身上可是什么也没带,不知谁给她提供毒材来源呢?难道晋王爷的宫殿里竟然藏|毒?还有,就算她试毒失败,也一定有药物残渣,请晋王爷拿出来,让宫里太医验一验,是否与疏影草相关。”
情知会遭到诘难,南宫瑾早有准备,回答道:“阿黎被毒,本王惶恐至极,急着将疏影草连着毒物销毁了。”
他转头对皇帝道:“父皇,这是儿臣的不是!可儿臣待阿黎一片诚心,若真有他人加害阿黎,本王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不急,搜查毒药的人还没回来呢。”楚冷夜淡漠地吐道。
半柱香后,一名御林军匆匆跑进大殿,直接跪倒,叫道:“皇上,找到了!这是在晋王爷宫中找到的药粉,属下让太医验过了,正是致人舌头麻木、不能说话的毒药!”
南宫黎快步上前辨认,惊震道:“这正是儿臣之前所制的九头散,怎么会在这里?”
“这真是九头散?是你制的?”皇帝阴冷着声音问。
“千真万确!五年前,儿臣曾遇一位中有九头散的郎中,不治而亡,所以,儿臣才立志要研制出此毒和它的解药。韩依晨百般向儿臣求要此药,说要防身所用,儿臣心一软,便给了她。”南宫黎跪下来呈情,“这事是儿臣的错,儿臣不该将毒药随意赠人!”
他说得在情在理。
“那这药怎么会在皇宫?难道说,韩依晨弄丢了此药,被晋王爷拾去了?”楚冷夜立即接话道,“或者说,晋王爷自个儿也不知道宫中为何会出现九头散?还是说,晋王爷适才忘记销毁它了呢?”
南宫瑾心中大惊,怎么还会有九头散?他明明已经全部销毁了!脑海内立时雪亮,这是南宫黎在栽赃他!
他心里也又恨又悔,早知道韩依晨这毒药竟是从南宫黎那取来的,他怎么着也不会用啊,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他不由声泪俱下,重重磕下头去,没命地磕着,“儿臣宫内怎么会出现这种毒药呢?退一万步说,就算有,儿臣也不可能忘记销毁它!怎么会留着给他人做把柄呢?”
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楚冷夜冷声说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谁知道你当时怎么想的?再说了,阿黎每回进宫都平安无事,为何一进你的宫,就会出现毒药事件?你敢说,这事与你毫无关系?天洛本是太平天下,如果连皇宫里都能随便研制毒药,那天下将乱成什么样!”
楚冷夜知道皇帝的弱点在哪里,所以他这番话直接说中皇帝的心思。
是啊,不管事实真相如何,这事都是在南宫瑾的宫殿里发生的,那都是大不敬!
“阿黎是与晋王爷在一起出事的,晋王爷难道就不该担责任吗?”慕国公也冷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