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一声筝鸣，引出一串动人乐音，黎安顾才回过神，忍不出握紧了陌轻尘的手。
她这才发现，太极殿两侧悬挂着鹅黄轻纱，暗风一动，轻纱上下翻飞，漾出一层层纱纹，煞是好看。
而此时，数十名妙龄女子携手，缓缓自轻纱后漫步而出。
这些女子皆身着水蓝色纱裙，眉心以细狼毫蘸了朱砂画上细细的花纹，面若敷粉，唇角含笑，顾盼间满是动人风情。
女子赤着双足踩在大殿的绒毯上。虽是五月，但若是直接踩在冰冷的大理石上，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只是不知，这绒毯是为了这曲《采薇》特意铺的，还是一直都有的。
舞女排成两列，臂挽着臂背对着众人，回眸轻盈一笑，莲步轻移，踏在绒毯上起舞。
轻纱后乐师还在。
黎安顾回头看了眼，层层轻纱遮了视线，看不大真切，只依稀能看到一道人影跪坐在一架乐器前，素手轻轻抚弄，流泄出一串泠泠乐音。听音色，该是筝。
乐师抚着筝，感觉到她的视线，冲她微微颔首，筝音不止，轻声唱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乐师唱一句，众舞女便舞动着唱和一句。轻灵的歌声回荡在大殿内。
声音虽轻，殿中众人却感觉是乐师近在身前唱着的。黎安顾抿了下唇角，回头看舞。
舞女已经转过身来，走位换了个队形，众多水袖齐齐朝前轻轻一甩，又飘飘悠悠落下，露出数十张笑意盈盈的俏脸来。
当真是好看。
舞女也不知是哪里找的，无一个不好看，眉目如画，唇若含珠，手腕轻动，水袖随之轻轻舞动，衬着那些如玉的脸，平白生了几分仙气。
歌词自始至终只有那两句，众人听得入神，看得入神，一时间都要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舞不长，待乐师素手一按琴弦，乐音顿止，舞女们列成一队，冲着高台盈盈一拜，有序离场。
殿中众人还在回味先前那一舞，尚未回过神来，却听黎安顾道：“皇上，你先前说的‘多亏了我’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舞是我排的？”
皇帝愣了下道：“好像不是。怎么，你不记得了？”
黎安顾抿唇道：“我先前受过伤，有些事不记得了。”
皇帝立时看向黎将军，却见黎将军也是一脸错愕：“你真失忆了？这次没骗我？”
黎安顾唇角一抽，道：“我经常骗你吗？”
黎将军道：“为了跑出去玩，你都不知道骗过我多少回了。”
黎安顾：“……”
听着像是她会干出来的事。
皇帝及时道：“不过，虽然不是你排的，却也与你有些关联。”
黎安顾疑惑道：“什么？”
皇帝笑了下，道：“还是让舞月坊老板娘说与你听吧。”
众人一惊。
“不是吧？舞月坊老板娘？”
“那个天下第一琴师吗？真的假的？”
一名年轻女子自轻纱后缓步而出，正是先前那乐师。乐师先是盈盈地朝皇上行了礼，才看向黎安顾道：“黎小姐，又见面了。”
黎安顾看着她，没说话。
好在乐师也不在意这些，只是道：“东家是男子，不方便常在舞月坊呆着，故而我等练舞，便只有些女子在。平时练舞会有些千金小姐们前来观看，也不稀奇。那一日，东家吩咐春风排一支舞，曲名《采薇》，要如何跳，却是没说。正巧那一日黎小姐有了兴趣，携了黎二小姐一道前来观舞。”
黎安顾心里一动。
她们东家要排《采薇》？这东家……不会就是她吧？还是她认识的哪个人？
黎安顾一点头，示意她继续说，春风便笑着道：“黎小姐许是觉得我等跳的不好，便出言指导我等。黎小姐舞蹈功底是真的不错，春风到现在还记得黎小姐当日所跳的那支舞……抱歉，说远了。得黎小姐指导，我等便编好了这支舞。东家来看过一次，颇为满意，便让我等将动作细化一下，务必要整齐好看。虽然后来黎小姐再未来过，但那一日，春风的确是承了黎小姐的恩情，不然，指不定东家要怎么发脾气呢。”
白冀旌与不远处的柳君慕对视一眼，抽了抽唇角，不约而同地举起酒盏轻抿一口。
他二人都知道，黎安顾就是舞月坊东家楼梅枫。故而春风这番说辞，在他二人看来就是胡扯。
偏黎安顾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迟疑着点头道：“原来如此……”
柳君慕放下酒盏，看了一眼黎安顾，又看向白冀旌，眉间微蹙。
白冀旌微不可查地摇头。
其他人是都信了的，就不必再横生枝节了。
其他事，等这场接风宴过去，再找个机会问一问她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