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坏剧烈的咳嗽停顿了下来,他摊了摊手,低声道:“我可以帮你喂狗。”说到这里,他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李大涵:“小黄今天还没喂呢。”
小憩酒家门外,一只浅黄色的纯种土狗突然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以为终于可以吃顿好的,于是很兴奋的蹦了起来,哐哐的叫了两声,把狗链子扯得笔直。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苏小坏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只可惜这笑意只不过持续了一霎那。
在这一霎那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最先变的是李大涵的脑袋。
这个刚刚还完整无缺脑袋,猛然就像一只被沉重的木棒用力击中的大西瓜一般爆开来,四溅的鲜血猛然向前喷出!
惨烈的猩红几乎立即铺满了整个酒柜!
任何人看到这么恐怖残忍可怕的一幕,第一个反应,都一定是惊呆在原地。
事实上,略有些喧闹的小酒家里,所有面向吧台看到这一幕的人,已经全部惊呆了。
没有人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这一幕,很多人甚至已经在猜测自己正在看的,是不是这个酒馆揽客所用的某种恶搞或者表演。
但就在旁边的苏小坏居然没有发呆,他矮身,猫腰,闪电般从吧台蹿了出去,像一只灵活到了极点的猎豹。
事实上连在对面半山正在瞄准的某个人都觉得很惊讶,从十字准星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就在他第二次扣动扳机的时候,苏小坏就消失在了原地,但这第二枪却已经收不回来,这一枪正中苏小坏的脑袋刚才所在的方位,爆开的酒瓶像喜庆春节常用的春雷,炸成一地碎屑。
苏小坏从吧台冲出,直直的扑向正在愕然回头的秦韵,一把将她紧紧的揽在怀中,滚到了小憩酒家最深的墙角处,巨大的惯性让苏小坏的脑袋咣一声撞在厚实的墙壁上。
“全都趴下!”
苏小坏顾不得疼痛,大喊了一声,但酒馆里终于反应过来的人群却没有一个人听从这个正确的建议,而是在一片惊慌失措的呼号声中,朝着门口蜂涌而去,被挤撞跌倒的人不计其数。
“一群白痴二愣子,憨傻痴呆货!”
“呜呜……”下一枪真的来了,但门外传来的,并不是人类的惨叫,而是一声骤然而起,又骤然而灭的狗鸣。
苏小坏登时脸色大变!
“小黄?”
崩溃的人群就像疯狂远去的海浪,逐渐消失。
约莫三分钟之后,万籁俱寂,没有虫鸣。
从第一颗子弹开始,苏小坏就已经判断出枪手的位置在小憩酒家对面的半山腰,距离在一千五百米之内。
在混乱的人群中能够一枪击中小黄,说明枪手很专业,很冷静,目标也很明确。
他的第三个目标就是小黄。
只是苏小坏实在想不通,拥有这种技艺的专业枪手,为什么要专门去杀一条狗。
小黄很乖,从不咬人,想必也没有仇家。身为狗类,自然更不该受到人类恩怨的牵连。
“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终于回过神来的秦韵吸了口气,用微微颤抖的声音低声问道,她还没来得及看到李大涵中枪的景象,就被苏小坏抱住滚到了墙角,虽然没有目睹,但身边四散惊逃的人群都证实出了事,而且还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苏小坏转过头面对秦韵,注意力终于回到了怀中的少女身上,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为零,两张脸庞之间的距离也不过三公分,这么近的距离,秦韵精致到近乎完美的五官,愈发令人心动难安。
“没什么大事。”苏小坏露出雪白的牙齿,微微一笑:“只不过李大涵赌咒发誓愣不想活了,结果……咳咳!”
“你是说……他……死了?”
虽然这完全不是合适的场合,但男人原始的冲动却陡然间就疯狂的从他身躯的每一个细胞里涌出!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苏小坏才终于抑制住朝那张灼热芬芳的嘴唇压下去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等警笛。”
警笛终于远远响起,由远及近,某个枪手注视着黑夜中旋转呼啸的警灯,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最后在十字瞄准镜中看了一眼,目标依旧毫无影踪。
枪手果断翻身而起,开始熟练的拆卸枪支,背起一个大大的旅行包,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苏小坏松了口气:“行了,没事了。”
秦韵却没有因此安心,面色愈发苍白慌张,焦急的低声道:“警察,不能和警察……”
“唔?你是江洋大盗还是百变神偷?”
“不肯说也行。”
秦韵:“……”
苏小坏吸了口气,紧搂着秦韵站起身,有意无意的阻止了她看向身后的举动,挡住门口小黄的尸体,带她进了小憩酒家的后院,顺手打开后院里一辆破旧的车窗上长绿苔的皮卡车门:“就在这里等我,你的东西是不是都在二楼?”
秦韵点了点头,美目中流淌出清晰的关切:“你,你要小心些。”
美女的关心,总是特别让人心动,苏小坏捂住自己嗵嗵乱跳的小心脏,迅疾无比的去了。
打开房门,看见住了整两年的小屋子,苏小坏还有余暇感慨了一秒钟:“真脏啊……”
他手脚麻利的取了个蛇皮口袋,装了两件衣服,从床底下的鞋盒里取出这两年的工资,犹豫了片刻,又把几本口袋书揣进兜里,返身把蛇皮袋甩在肩膀。
看见隔壁小屋里秦韵那个小巧精致的旅行箱,苏小坏又愣了一秒钟。
轻巧白桦木做成的框架,棉麻制品和大麻叶子做成的基底,边角部分用的是镍金属,缝线连接处用的是上好的皮革,品牌的Y字形Logo用的是手工绘画。
“居然是Goyard……”
秦韵身上的衣服虽然都是名牌,但大多数地方都能买的到,而这个牌子的旅行箱却不仅仅是贵这么简单,一般富豪想买还不一定能买到。
这个秦韵……
究竟是什么人?
苏小坏沉默的回到皮卡,将东西丢进后座,打着火,皮卡喷吐着粗重的鼻息,缓缓开出了院子门,顺着警车前来的反方向疾驰而去。
约莫十分钟后,警车尖锐的呼啸被远远丢在身后。
秦韵轻轻吐出一口气,她看着一言不发的苏小坏,犹豫了片刻:“你的头,还疼么?”
不说这事也就罢了,一说这事苏小坏就陡然觉得后脑隐隐作痛,他使劲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没事,去做个足疗就好了。”
秦韵:“……”
虽然苏小坏的眉毛还是那般古怪和可笑,但他满不在乎的态度让秦韵不由自主有了几分心安,她怔怔看着窗外丽都美妙的夜景,两行清泪不知不觉间就流淌下来。
“别担心,只要有我在,不管什么不顺心的事,都会过去的。”苏小坏一边开车,一边偷偷从兜里掏出一本《安慰女人三十金句》,照葫芦画瓢。
“对不起……”
秦韵拭去眼角的泪水:“是我不好,连累你们了。我,我本来以为,已经走了这么远,应该不会有事的……那些人……我……”
秦韵说着说着,眼角的泪水却越擦越多,语气也渐渐哽咽起来。
“嗯。”
苏小坏随手把书丢在后座,恨恨道:“这些人是不大地道。这两年李大涵天天找碴克扣我的工资,这样的无良老板,干掉也就算了!那一枪没有打中我,勉强也算了!可他们为什么要杀小黄?它跟了我这么多年,对我有情有义,肝胆相照,有肉它吃,我啃骨头,想不到今天,白发人送黑发人……”
秦韵早忘了哭,她瞪大了一双美目,怔怔的看着苏小坏,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说说吧。”
苏小坏吸了吸鼻子:“那些人为什么要追着你不放?而且枪手的目标为什么是我们?却不是你?”
慢慢平复了心情的秦韵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秦韵从衣服口袋摸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电话:“这是我一个月前在法国接到的短信。”
苏小坏拿过电话瞅了一眼,短信的内容很简单:“你父母出事了,速回国。”
他微微一晒:“如果后面还留着银行账号让你汇款,这就是一骗钱的。”
秦韵面带忧色:“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接到短信我就给父母打电话,但却怎么也联系不上。”
“家里亲戚朋友呢?”
“我父母都是孤儿,没有亲戚,父亲生意上的朋友倒是有几个,可是我打电话过去,他们都语焉不详,只说不清楚。”
秦韵用力捏了捏欣长的手指,停顿了片刻:“然后我一着急,就回国了。”
面前出现了一条分岔路,苏小坏一踩刹车,将皮卡停在路边的草丛中,静等着秦韵往下说。
“我父母在景天经营一家叫做古韵的古玩店,这些年一直做得有声有色,也赚了不少钱,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不但总部关了门,连旗下十二间分店也关门了。我问了很多人……而且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父母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