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的脸突然就变成了一根风干了十年的老苦瓜，满脸的褶子全都挤在了一堆：“我都化妆成这样了，为什么你还能认得出？”
苏小坏看着他，很认真的说：“如果你能化妆成灰，或许我就不认得了。”
老头：“……”
他一低头将头上的头套摘了下来，秦韵惊奇的发现，这个假发套下面还连着一张薄的不能再薄的面膜，面膜上纵横交错着许多细细的皱纹以及两条白色眉毛，上面的毛发逼真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若不是他主动摘下来，根本看不出这居然是一张假脸。
摘下发套的老头虽然看起来还是很老，但和刚才的面貌比较，已经完全是两个人。
苏小坏却似已经见怪不怪：“怎么还在用这么旧的把式？”
“咳咳。”
老头咳嗽了一声：“新把式是得拿来卖的，我辛辛苦苦赚点钱我容易嘛我……”
“新把式拿出来。”
苏小坏完全无视老头的抱怨：“这次我们就算两清了。”
老头苦笑了一声：“你说了三回了……”
秦韵：“……”
老头不知道在哪里按了个啥，大门上的卷闸哗哗掉落下来，而他身后的柜架突然悄无声息的分开，露出一个破破烂烂的暗门，这扇暗门并不算特别宽大，看来简简单单，只是用废弃钢铁焊成。老头小心翼翼的掏出钥匙打开锁，却并没有推开，只是悠悠的对两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苏小坏上前推门，他的手忽然震动了一下，于是他停下脚步，仔细地看着半开的门，越看越是惊讶。
从破烂的门面上可以看到，暗门表面是数层钢板，中间夹杂钢筋废铁块等各种杂乱无章的填充物，大部分是被焊死的，少部分则可以自由移动。
但是微微一推间，手上传来的巨大反弹就让苏小坏感到，库门上某一处受力，竟然被那无比复杂的结构传递到了整个门面上。
如果某个没智商的暴力男有人想要强闯，他除非有变身恐龙或者至少是大象的能力，因为只有把整栋墙壁踹倒，才能进入这扇门。
苏小坏尝试着推了几次暗门，感受着力量的传导走向，突然嘿嘿一笑，先在左上角推了一把，再在右下角推了一把，然后很轻易的将这扇沉重的暗门推开来，微笑着冲秦韵点了点头。
老头匝吧匝吧嘴，苦笑了一声。
秦韵并不知道这一瞬间里发生的事情，她只是好奇的走进门去。
暗门里灯光很充足，空间并不大，但被隔成了几间，厨房、浴室、卧室和客厅一应俱全，房间中干净的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几株茁壮的植物点缀其间，让这看似简陋的暗室有了些许神韵。
“坐。”
最后进入的老头关上暗门，指了指小客厅里的三把椅子，自己也坐了下来，从那张看似简陋的茶几下面轻轻翻起一个笔记本电脑，从苏小坏和秦韵所坐的位置，根本无法看到他的电脑界面，就见老头在显示屏上来回翻了一阵，眉毛微微一挑：“两个年龄都是二十，改不改名？”
苏小坏停顿了片刻：“我的不用改，把她的名字改成乔韵。”
老头点了点头，起身打开背后的一个小柜子，拿出一个塑料袋，递到秦韵面前：“这是新品，把它戴上，我给你照张相。”
秦韵好奇的打开塑料袋，塑料袋里露出一个和她肤色极近似的小小骨节状的东西，她把这个小玩意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脸色微微一红：“这是怎么戴的……”
老头一脸得色的瞅了苏小坏一眼：“这是最新式的鼻夹……”
他的话音未落，苏小坏已经接过秦韵手中的骨节，低声道：“闭上眼。”
秦韵依言闭上眼睛，只觉鼻梁上微微一紧，再睁眼，苏小坏已经递过来一面小镜子。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秦韵的眼睛骤然间就睁得好大好大，忍不住低声道：“这？”
有些突兀的骨节紧密的贴合在鼻梁上，就像是原本就长在那里一样，骨节在一道流畅的山梁上堆起了一个小山峰，只不过这么一个小小的变化，秦韵就已经不太认得自己了，这个鼻夹略略改变了五官，尤其是双眉之间的距离，这些距离的改变，立刻就将秦韵的外貌气质做了一个颠覆式的变化，如今的秦韵少了几分柔顺，多了几分冷傲，假如再换一个造型，秦韵就得以为自己去韩国做了某种整容手术。
苏小坏的眼睛有些发直，这个鼻夹虽然掩盖了秦韵原本的气质，但新增的气质反倒更让男人充满了一种想要征服的冲动，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转向老头：“我的呢？”
老头很无辜的摊了摊手：“你以为这东西很好弄？我就这么一个，要不然给你弄张脸膜？”
“那东西不透气，对我光滑的皮肤有影响……”
苏小坏自恋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顺手在脸上搓了搓，转眼掉下一双黑乎乎的毛毛虫来：“算了，那这次我就不化妆了。”
秦韵吃惊的看着突然间失去了那一双一字眉的苏小坏，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摘下一字眉的苏小坏五官的轮廓突然就变得很分明，很顺眼。原来那双醒目到了极点的一字眉，除了影响轮廓之外，最重要的作用还是挡住了他的眼睛，让人不能轻易透过那浓密的眉毛看到他的眼神。俗话说，看人最重要的是看眼睛，而此时最让秦韵感到震动的，正是苏小坏这对眼睛。乍一看上去，你会觉得这双眼睛很无神，因为它总是有意无意地微微眯着。
但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在这双眼睛懒洋洋和散漫的开合间，隐藏着一股偶尔爆出的凌人气息。
就像是……一头荒野里的狼。
原本面无表情的苏小坏，突然发觉秦韵的注目，嘴角泛起一道微微的弧线，眼中的锐利一闪即没，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秦韵：“……”
老头儿干咳了一声：“那就这样吧，现在来拍照。”
数码相机弄出来的相片很快出现在电脑里，经过老头略微的修饰，从照片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两人原先的影子。
“准备你们新的背景资料需要一些时间，明天你们再来。”
“嗯，外面那辆金杯送给你了。”
苏小坏点了点头，有些惋惜的摸了摸下巴：“可惜了，那可是辽宁号啊……”
老头：“……”
南皮郊区的风景很不错，苏小坏的心情也不错，带着秦韵沿着林荫小道漫步，眯着眼看着田野间茂密的农作物，嘴里哼着小调：“大刀像鬼子们头上砍去，浪个滴个啷……”
微风拂过秦韵乌黑的长发，带起几根发丝，她有些担忧的叹了口气：“这样做，真的能躲开那些人么？”
苏小坏摊了摊手：“当然能。老马更换身份的法子万无一失，绝对能让我们彻彻底底的变成其他人，从此以后都不会有人查出我们真实的背景。”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法子？”
“很简单啊。”
苏小坏似乎并不觉得这算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每年都会有很多在医院出生的死胎，走走医院的关系，就能把这些死去的婴孩登记成活着的人，然后出些钱，找偏远山区的夫妇上个户口，每年按时缴纳各种教育费用，交社保等等……留下这些数据，就能将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人，变成生活中实实在在的人。”
“然后，再把这个身份卖给有需要更改身份的人？”
秦韵很快就明白过来：“但这其中还是有很多问题啊，比如这个人总要上学，总要社交，总要有熟人啊，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怎么可能有这些痕迹？”
“你说的对。”苏小坏嘿嘿一笑：“所以老马还需要有人来冒充这些人的生活，所以他总会不定时的通过关系去孤儿院领养一些小孩……”
“再用孤儿顶替这些虚假的身份来生活？”
秦韵美丽的大眼睛一时间几乎失去了眨眼的功能。
“嘿嘿。”
苏小坏摆了摆手：“这还不算完，这些孤儿顶替的身份，每一年都需要转学，以避免给人留下太深的印象，他们的面貌在长大成型之后，都需要在各个国家之间游历过渡，以避免建立熟人关系，既然没有人认识他们，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真实的相貌。然后这些身份就可以自由过渡给任何人，而不会被任何调查拆穿。”
秦韵的小嘴张成了一个美妙的O字型，半天无法闭合：“这样……这样的法子也能想得出来？”
“我一直都很相信人类的创造力。”
苏小坏微微吸了口气，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面对秦韵：“可我却一直都不相信，我们的相遇，会是偶然。”
“嗯！！”秦韵很用力的点了点头：“本来我以前也不相信算命这种事的，可现在真是想不信都难了。”
苏小坏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算，算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