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四月,南国的风已经有了些许温暖的气息。草木渗出尖尖的嫩芽,冬眠与迁徙的动物开始了在这片大地上的第一次觅食。
长江以西,临近北魏与南齐的边境,一座古老的城池孤零零的伫立在这里,南北长时间的相互攻伐,使得这片土地上除了这座城市就再没有稍大些的人类聚居地了。
没有人类的惊扰,这里成了动植物的乐园,仅仅据秦州城不过五十理得郊外,就已经是一片灌木丛生的密林,南国多丘陵,少山,所以这里的地势虽然起伏不断,但勉强还能让人马通过。
就在这片位于秦州城以南不过五十里的密林中,一大队人马缓步的向前行着。这队人马很是奇怪,四人一排十分的井然有序,五排之后就是一排穿着统一制式铠甲,腰戴长刀,身背盾牌的士兵,这些士兵一看便知身经百战,走起路来沉着冷静,一边互相保持同样的步调,一边用手势约束身前身后的人们。
整只人马说不上规模庞大,但也不小,约摸三千人左右,被分成三个部分。前队与后队都是一千与前面描述的一样的混编士兵。居中的一队却很是奇怪,这一队人马人数不多,约摸三百人左右,却都披挂整齐,胯下骑着坐骑,这还不是最奇怪的。
最奇怪的是,这队人马中间竟然是几十辆大车,其上有的竟然还带着棺材,粗略数了数,竟然有九口之多,其他的大车上则是盛满粮食的麻包,厚重的存放金银黄白之物的箱子,还有几辆载人的箱式马车。
三百人的队伍仅仅围绕着两个少年英豪,两人皆全身披挂,在其身旁,还有一位身着文人长袍的老人,与几个气质非凡的中年人。时常有骑兵从密林深处疾驰而来加入这只队伍,同时又有新的骑兵小队从队伍中疾驰而去。
战马上的陈庆之一手控着手中缰绳,一手伸手向后,想要松一松拌甲丝绦。这半个月来,虽然从离开建康城,就换上这身铠甲,但平素穿惯文人长袍的他还是有些不习惯这身铠甲的厚重。尤其是此时正是秦州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穿着这身趁着棉布的铠甲,就好像在酷暑天气蒸桑拿,汗水被铠甲阻挡,汗水形成的蒸汽困在其与身体之间,只能从脖颈处逃出生天,真有点痛不欲生。
与陈庆之并骑而行的萧衍一边拿着手中偃图,一边观察着前队行进的方向,忽然从余光中发现了陈庆之的窘态。“子云,你注定是要成为大将军的,如果连铠甲都穿不习惯,你以后怎么办?”
“我可以不穿铠甲指挥作战啊。”一向老成持重的陈庆之似乎也是被逼无奈,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那你的敌人就高兴了,光靠羽箭覆盖就能把你这个主将报销,也就不用打了。”萧衍笑着打趣道。
“别去想他就好了。“萧衍故意岔开话题,想转移陈庆之的注意力,让他不至于那么难受。“你看看这些新兵,短短半个月,我们的家将一边行军,一边训练他们像一个军人一样的行走坐卧,这些少年兵已经有了些兵的样子。”
“你还别说,真是,照这样下去,再有半个月,就能教授他们基本的刀法,枪法,弓法,一个月后,我再教授他们军队中的命令调度,之后是各种作战阵型,士兵之间的协同,各兵种的配合。半年之后,我们就会有一支绝对忠诚的精锐士卒了。”陈庆之兴奋的说道。
“别忘了,我们还有留心收集牛皮,没有战鼓,命令传达不下去,一切都是白费。”萧衍提醒道。
“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上次我们停下来修整时,我就让萧管家去最近的城市够吗牛皮,牛筋,矛头,箭镞,到时候只要有足够的好木材,我们就能做出战鼓,战矛,弓箭,大盾。”陈庆之有些得意的说道,在成熟也还只是个没经过什么风浪的半大孩子。
自刘邦建立汉朝后,为了抵御胡人入侵,朝廷就一直没有下达法令禁止民间拥有兵器。尤其是秦州雍州一带,由于临近长江,又是战略要冲,胡人时常延着长江四处劫掠,为了结成自保,就需要平民上战场,所以这些最基本的兵器可以说是个城市就会有人贩卖,想买,只要有钱就可以了。
在两人后方不远处的萧刑突然上前:“家主,将军。”半个月的接触已经让这个心高气傲的少年英豪开始接受陈庆之这个凭空出来的少年将军。
萧刑顿了顿,向两人抱拳施礼:“我们正北方就是秦州城,过了其北的长江支流漉水,便是雍州城。”萧衍与陈庆之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可我们一直在向西走啊,这不是南辕北辙吗。”萧刑说道。
萧衍微笑着看了下陈庆之:“你来给我们的弟弟解释一下吧。”
“现在是四月,长江上游开始凌汛,水位必然暴涨,就凭我们这点人,不能搭浮桥,不能坐船,全凭双手双脚再加上这么多装备物资,到时候损失会很大。”陈庆之说道。
”这一路上据后卫和斥候报告,一直有一支不大不小的朝廷兵马在我们后方不紧不慢的跟着。我们现在还不明白他们的意图。一直向西,一是能寻找水位较低的滩涂地区,趁机渡河,二来也可以让这些追兵看不清我们的真实意图,少了很多麻烦。“萧刑旁边的孙先生补充道。
看到陈庆之与孙先生点头示意,萧衍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早就想到了,想的还比我多啊。”
“那是必须的啊,谁让我是你兄弟呢。”陈庆之得意的道。“你这话我爱听,正因为你是我兄弟,你才会想得更长远。”萧衍连忙说道。
“家主,请注意你的言辞,你现在掌管着整个萧家,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萧家,请拿出你作为家主的威严。”萧家长辈,萧敬之说道。他言下之意,便是,你萧衍身为一家之主虽然老家主与老夫人临终时有叮嘱,但你这样亲近一位曾经的下人,也是自堕身份啊。
陈庆之当然听出了其言下之意,但萧敬之在萧家地位极高,仅次于老家主萧顺之,其长子萧清,陈庆之也不敢反驳。
萧衍与陈庆之不知道的是,早在萧衍任命陈庆之为斥候统领将军时,萧敬之就有怨言,虽然自己的儿子是前军统领,但大部分为新兵,且是步兵,单轮战斗力,无法跟大部分为骑兵同时老兵更多的斥候骑兵相提并论。
“二伯,我想我早就说清楚了,子云,杨忠,宇文晓跟萧清萧刑的地位是一样的,都是我萧家的人,都是我萧衍的兄弟。”萧敬之听到这里就要出言反驳。“我身为家主,决定这些事的权利还是有的,如果二伯你有什么怨言,可以联合家中长辈,把我这个家主撤掉便是了。”
陈庆之眼看矛盾就要激化,伸手拉住了萧衍的手臂。萧刑说道:“二伯,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我们早就把子云当成了自己兄弟。你这不是伤弟兄们的感情吗。”
萧刑一说完,萧敬之也觉得有些唐突,但身为家中长辈,如果连训斥晚辈都不可以,那这个家族还有什么规矩可言。萧敬之提了提马缰绳,战马加快了速度,走到了萧衍旁边,就想与萧衍理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