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不显眼的远处,一辆黑色的大众辉腾。车窗上贴着漆黑的特制的太阳膜。从外面看不到里面。
车后座的车窗缓缓的摇了下来,那天买下谢然的女人静静的看着被胖子逼到走投无路的谢然。
“要过去吗?赵董。”司机小心翼翼的问道。
女人摇了摇头,道:“去见见虎校长吧。有些事要安顿一下。”
司机没回话,只是驾驶着这辆看似帕萨特的天价进口车缓缓朝着学校最高的楼驶去。
都说人要是连续懵比几次就会有些怀疑眼前的到底是不是现实。
看着眼前的胖子一脸得意的表情,谢然大气不敢出,偷偷的狠狠掐了一把自己。
疼,没醒!
刚才胖子挂掉电话以后狠狠的把谢然数落了一番,因为谢然现在已经是帝都医科大学临床系一班的一名学生,并且已经报了名。
谢然并没有纠结为什么自己会成这样,根本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那天来把自己买下的女人搞的鬼。只是让谢然郁闷的是为什么,那个女人砸了六位数的价钱却让自己这么一个连高中都没念过的文盲来华夏国第一医学学府来念书。
难道说,这女人脑子里有几个泡不成?
在后来赶来的几个校警的押解下,谢然来到了这所学校最高的楼。抬头忘了一眼反射着刺眼阳光望不见顶的玻璃墙,谢然皱了皱眉,跟在胖子后面走了进去。
顶楼,二十一层,谢然在一扇巨大的桦木大门前停了下来,看着这扇时不时透露着绝对威严的大门,任谁站在门前都称不上轻松,谢然却盘算着这扇门拆下来都够换孙大娘的几十斤酒了。
黄飞虎小心翼翼的上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白领女,白色的一步裙,大理石镜框。上下打量了一番谢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道:“所有人都等着你们了进来吧。”
胖子笑呵呵的说了声:“谢谢。”便推搡着谢然走了进去。
进了办公室,谢然还没有什么感觉,胖子的头上却开始止不住的冒冷汗。也难怪,就是校庆的时候开大会,也没见学校的几个大老虎这么齐聚过。黄飞虎不由的为谢然捏了把冷汗,看来这次的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
不算小的办公室里,坐了将近十个人。
举止谈吐之间都透露着一股浓厚的政治味道,谢然仔细观察着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这群人。猜测着他们的身份。目光落到了坐在正中间的女人身上。
谢然咧开嘴笑了笑嘴里喃喃道:“真的假的…这么牛掰?”
依旧是那份高高在上,依旧是那副傲气冲天,依旧和那天在村里甩下钱包一样没有正眼看过谢然一眼。
“好了!各位,闲谈到此结束,主角到了!”女人的话像是圣旨一般,围在周围的一帮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转头仔细打量着站在门口的谢然。
黄飞虎知趣的早早溜了出去。这种压力可不是他一个区区小助教能受得了的。
“谢然,临床系一班的大一新生?”坐在女人左手边,看上去级别仅次于女人的一个老者缓缓的询问道。
谢然点了点头。
老者又追问道:“你是怎么想到用圆珠笔放走肺腔里多余的空气来缓解肺气胸的?”
谢然抿了抿嘴,又挠了挠头,一脸不好意思的回答道:“不知道…”
谢然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这个道理很简单,既然多余的空气占据了肺腔,那放走就好了。
“鲁莽!愚蠢!”坐在老者左手边的男子指着谢然说道:“你知道若是你在刺偏半寸,直接把那位姑娘的肺动脉开个窟窿,就当场把她杀了!”
谢然看着后来才知道是传说中王永锐父亲的情绪激动的男子,冷笑了一声回道:“那?我是该等着她死吗?”
男人看着谢然一时说不出话来,指着谢然的手也被气的颤抖了起来,半晌冷哼了一声便不再看谢然一眼。
“对于这样的事情,国有国法,校有校规,不管什么情况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刚才说话的男人对着老者说道:“虎校长,我认为这件事情…”
“如果不能接受的话!”一声平静却极有穿透力的声音打断了男子的说话,谢然缓缓的走到男人的面前,把刚才从林果儿手里借来的圆珠笔的笔芯放到了男人面前的茶杯上。
滚烫的蒸汽很快在笔芯上结上了水珠,谢然并没有去看男人脸上抽搐的表情,平静的有如千年古井。
一边转身一边平静的说道:“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那你现在就去医院把那位姑娘杀掉好了!”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是见惯了各种大场面明争暗斗的政治场老手,然而一向咄咄逼人的他们此刻却都只能面面相觑,缄口不言。因为这个少年的背影留下的那一堵高墙,是他们用任何方式都逾越不了的。
等到门卡擦的一声合上,所有人才回过神来激烈的讨论着,然而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在拼命的找着各种借口想要给这个打了在场所有人脸的少年冠上一个合适的罪名,却发现都是徒劳。
女人依旧是那一副古井不波,孤高气傲的脸色。谢然走后没有多停留一刻只是低声对旁边对谢然最初发问的老者甩了几句话,便快步离开了这间屋子。
从那栋高楼里走了出来,谢然长吁了一口气。嘴里呢喃道:“现在我总算明白了老头子为什么总说’认识的人越多,就越喜欢狗’。”
没有太多的回想刚才在办公室里那场批斗会。因为从一开始这些头顶着正义的批斗委员们就没有过胜算。谢然心里很清楚,这些虚荣心作祟的教授们只不过是害怕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会让他们失去对学生的控制感而强行想要扑灭自己这星星点点的火苗罢了。仔细想想便知道,难道自己今天不出手,任由那个姑娘死在这学校的广场上,是他们乐意看到的景象?
抬头看了看依然不断往里涌入的报名人潮,心里缓缓的升起了一丝悲叹,这些怀着梦想的人终究会被这里磨平棱角,接受现实。真正的那颗为了救人的心也会被这种泼冷水式的教育逐渐浇灭。
这是一种怎样的可悲?而自己也要融入这种可悲里,谢然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大能力能像每一个朝代的开国先锋一般披荆斩棘,最终掀翻这种黑暗。自己无非是个想要和那个臭老头一样做一个不求锦衣玉食,不盼荣华富贵的村头郎中,娶个差不多的媳妇,安安静静的把自己穷日子过到头。面对这种已经成为一个民族习惯的现状,谢然仅仅是一只被扔到大海里的野狼,凶残过,风光过。起初也许会抱着搅动这片大海而奋力扑腾,最终的结果依旧是被这无边无际的海水吞噬。
回过神,谢然伸了个懒腰,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只能用荒诞来形容。咧开嘴微微一笑,自顾自的说道:“生活就像强奸,反抗不了,就要学会享受。”
正要大步流星的朝着下一个目的地前进的时候。谢然的表情微微一僵,扫了一眼马上就要沉入西边的太阳,把腿就朝着报名的地方跑去。边跑边骂道:“他娘的,也不给我说清楚,宿舍在什么地方啊!”
一路狂奔到报名的地方,已经是日落西山。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散尽,剩下的只有星星点点的学生埋头打扫着一片狼藉的广场。
谢然有些抓狂的揉了揉头,摸了摸兜里老头子好不容易慷慨了一把,给的一千大洋,心里一团乱麻。
心里不由得又胡思乱想起来,那个把自己买下的有钱女人砸了那么多钱把自己从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买了下来,但似乎自己对于她几乎没有存在的意义。除了在“批斗会”上走马观花的见了一面也没有了后续。这让谢然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正抓狂的马上要杀人的时候,一只纤细白嫩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然一惊,猛的转过身,机敏的后跳了几步,下意识的去摸以前进山打猎时别着开山刀的位置。却抓了个空。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是在山里,回过神才看见刚才自己肩膀的人一惊被吓了个七荤八素呆立在哪里。瞪大眼睛看着谢然。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以轩墨为香。
谢然原本以为,这些从老头子埋在地窖里的破书上读来的拗口东西,只不过是古人闲的无聊意淫出来的卡通人物罢了。
但是四分之三秒之后,他就明白自己错了。一字眉,黄杏眼。面容精致到和那个女暴君不相上下。马尾辫,百褶裙,玲珑有致的身材裹在白色的衬衫里显得越发诱人。双手捧着一个粉红色的本子,紧紧抱在怀里。脸上还残留着被谢然惊吓到的表情,越发的楚楚可怜。
谢然,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出神的忘了说话。
“那个,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女孩被谢然盯的有些害羞。赶忙用怀里的本子遮住了半边脸。眼神也不敢再和谢然对视。
谢然依旧没有发现自己失礼的行为,憨憨傻傻的一笑。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开口。半晌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我报名的时候忘了问宿舍在哪了...”
女孩再次打量了一番谢然,捂着嘴噗嗤笑出了声音,对着谢然说道:“看你刚才救人的时候那么威风。现在可是高大的形象轰然崩塌啊。”
谢然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顾着一味的傻笑。
女孩摇了摇头,开始低头翻看手里本子,边翻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谢然,谢谢的谢,自然的然。”
“有了,回字楼。5008,3号上铺。”女孩笑了笑,伸出手说道:“我叫蒋雪芹,曹雪芹的雪芹。很高兴认识你医大雷锋谢然同学。”
谢然握了握蒋雪芹的手,点了点头,依旧那一副憨憨傻傻的笑脸。目送着蒋雪芹转身离开。
等到这一道倩影,消失在第一个拐角。那张憨厚脸立马变得猥琐无比。搓了搓刚才和蒋雪芹握过的手,嘿嘿一笑。拿到嘴边嗅了嗅,说了让走过拐角的蒋雪芹羞的满脸通红的两个字:“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