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滴滴。”
报警器的声音,仿佛一撮毫毛,在不停的挠着林果儿的心脏。以至于谢然的声音自动被她过滤掉了。
然而视频里的主刀大夫,却始终无动于衷。继续完成着胆道的重建。
在他用剪刀剪断最后一处缝合的线头时,报警器的警报也忽然平息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这个犹如仙人下凡一般的老人做了什么。
半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开口问道:“知道刚才,我为什么什么都不做吗?”
帐篷里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只有那个始终没有露脸的背影缓缓说道:“肝动脉转主动脉的空气栓塞。只要保持体外辅助循环,状况很快就能解除。”
空气栓塞,因为血管里的小空气气泡大量堆积,形成大气泡,堵塞血管的现象。就好比一个水泵送水的水管被空气堵死,强行运转的水泵就会卡主,进而发生故障,然后瘫痪。心脏就好比这个水泵,血管就是这条被堵住的血管。
体外循环辅助机器的继续运转,可以帮助疏散堵在血管里的空气,任何想要进行除颤的操作都需要强行脱离体外循环机,那个时候做了任何其的决定,这位患者就会当场毙命。
精准的判断力,毫不犹豫的决定。
最终这台手术以最完美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教室里瞬间迸发出热烈的掌声,是送给屏幕那头如神一般的大夫,也是送给为他们带来这次惊险刺激的视觉体验的无名老师。
林果儿微微一愣,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缓缓转头,看向懒洋洋趴在桌上打盹儿的谢然。心里满是疑惑,人的大脑是十分神奇的东西,他会借助我们的各种感官帮助我们纪录一些我们当时不会注意到的事情,林果儿听到了谢然在答案揭晓前说出的话。并在答案揭晓后清晰的回想了起来那个讨厌的声音。
心中满满的都是不知从何而来的不甘心,无奈咬牙切齿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谢然缓缓坐起身,美美的伸了一个懒腰。
终于换了一张比他猥琐起来还要惹人嫌弃的正经脸张嘴说道:“因为…”
他只说了两个字就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因为他已经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林果儿皱了皱眉,好奇的顺着谢然的目光看了过去。
巨大的荧幕上,视频结束后定格的最后一幅画面。一张满是烟灰的脸虽然有些邋遢,却不至于面目全非。相貌平平,打扮老土。那副看起来老实憨厚的笑容,依旧让林果儿满是厌恶。
这是那位始终没有露脸,站在哪位主刀大夫对面完成着各种保驾护航工作的第一手术助手在手术结束后过来关掉摄像机时留下的最后一幅画面。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失声的尖叫出来,捂着嘴满是惊讶的说道:“你们看,你们快看,这个人和早晨我们班的那个男生长得好像!”
谢然微微一笑,对着林果儿摊了摊手。转身踩着下课的铃声朝门外走去。留给林果儿一个仿佛永远都无法逾越的背影。
走出教室,陈煊赫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的跟在谢然的背后。
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走回了宿舍。
憋了许久的陈煊赫,终于按下了那块平板上的发音键,说出了早就已经打好的那句话:“视频里的那个,真的是你吗?”
谢然微微一笑答道:“应该是吧。”
陈煊赫兴奋了起来,灵活的双手飞快的敲击着那块平板,“好强,你们一定救活了很多人吧!”
谢然转头,正对上陈煊赫的眼神。这一次这个怪癖的男人,竟然没有躲开。一脸兴奋,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谢然微微一笑,转过头看着窗外,语气中略带着一丝自嘲,缓缓说道:“救活了多少人,我不记得了。我记得的只有那些我没能救活的,所有人的焦点都在视频里那个接受肝脏的孩子身上。然而真正让我记得的是当时那个被炸掉两条腿,还爬过来给我磕头让我拿走他的肝,救活他儿子的父亲。”
房间里瞬间寂静的可怕,窗户在微风的作用下,缓缓的扇动。不停的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陈煊赫抱着平板,看着这个才刚刚认识两天就让自己震撼的五体投地的背影,已经无法继续思考。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是见过了多少的生离死别才决定用那份玩世不恭的可憎外表包裹起自己?
颇感无聊的谢然决定仔细参观一下这所学校。
陈煊赫并没有跟来。虽然克服了和谢然之间的障碍,但是人多的地方究竟还是不适合他。
从宿舍出来,谢然靠着招生简章上的简易地图。去了帝都医科大学的操场,以及经常被当做婚纱拍照背景的帝都医科大学公园,最后又去这座在全国都赫赫有名的图书馆心理学区淘了两本书,一本《乌合之众》和一本《路西法效应》。
看书是谢然在没有村头姑娘可以调戏的时候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借着老头子埋进地窖里的珍藏,谢然的闲暇生活也算是丰富。
由于晚上有课,谢然决定提前去上课的教室研究研究借到手的书。
进了教室,稀稀拉拉的坐了几个人。
谢然找到一个最拐角的位置坐了下来,开始研究手上的《乌合之众》。
时间约莫着有半个钟头。
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谢然却丝毫没有注意。
直到一个俏皮的身影来到他身边。
“嘿!你怎么在这儿?”
谢然缓缓抬起头。
格子衫,连衣裙。黑色的打底裤,配一双粉色的靴子。一双诱人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谢然。
“我下节有课。”谢然略微尴尬的说道。
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见了第一次见面就刷新了谢然三观的美女蒋雪琴。
“不介意我坐这儿吧。”蒋雪芹指了指谢然旁边那个位置称得上整个教室最差的地方。
谢然摇了摇头,蒋雪芹毫不客气的把怀里抱着的课本一股脑的摆在桌子上。翻开课本,开始在书上圈圈点点,像是在预习。
谢然没有打扰她,继续埋头研究自己手里已经过掉五分之一的书。
殊不知,教室里已经有不少人,在疯狂的猜测着这个能博得连王永锐的表白都不屑一顾的中医系冰山美人一笑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大学有个定律,你的坐的位置决定你在大学里的成绩。虽然未必对所有人都适用。但大体来说八九不离十。蒋雪琴显然是个例外,这个自幼就一路靠着自学连跳两班在初一就考上省重点高中的女孩,早就有了自己的学习模式。上课仅仅是为了解决几个自己在预习时就标注出来的问题。课堂上解决不了她也不会刻意去问老师。而是埋头图书馆自行解决。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踏实。
由于她过于倾心于学习,再加上那股并不平易近人的气质,几乎同届的所有人都觉得这朵冷艳的玫瑰,非王永锐摘不得。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这两个学习伯仲间,家世门当户对,只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就能成就千古佳话时,蒋雪芹却是生生的拒绝了王永锐的表白。
对着999朵玫瑰那一个冷艳的笑容也成了整个中医系的遗憾。
罗青云作为中医系新近讲师中的佼佼者,年轻到走在校园里和那些货真价实的学生无二。但是他却是货真价实的中医学博士生。在这个靠年纪吃饭的行业里,罗青云的成就甚至让不少,年纪大他很多的老中医都自叹不如。
有着一张标准的高丽人面相,走进课堂也是威风凛凛,第一次讲课便是脱稿讲解《黄帝内经》在这生硬的古文中,穿梭自如,娴熟无比。
让台下一大帮美眉惊为天人,尖叫连连。那也正好是蒋雪琴第一次上这位年轻讲师的课,她对这位年轻有为的老师并没有什么感觉。清清楚楚的划出一条界线。
罗青云在有蒋雪琴的课上总能够迸发格外的热情,望向蒋雪琴的眼神也含蓄中孕育着掩饰巧妙的炙热。他在中医系办公室里旁敲侧击过这朵中医系红人蒋雪琴的背景。
明珠本地,父母都是不大不小官员,家族成员中也没有权倾朝野,或是富甲一方的上位人。称不上显赫,却是当之无愧的书香门第。这位年轻有为略微有些正常范围内膨胀的年轻讲师,认为蒋雪琴就是他的真命天女。
但他并不是王永锐那样的稚气未褪的愣头青,知道循序渐进。在唯一一个能威胁到自己的大难题,败下阵来,愈发的镇定从容,甚至把这种冷漠当成了一种考验。
如今谢然这个来历不明的存在却不知为何,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这种不详的种子以他的做法,就是扼杀在萌芽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