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合掌当胸,躬身施礼道:“老施主,贫僧乃东土差往西天取经者。适到贵地,天晚特造尊府假宿一宵,万望方便方便。”
老者道:“和尚,你要西行,却是去不得啊。此处乃小西天,若到大西天,路途甚远。且休道前去艰难,只这个地方,已此难过。”
玄奘当即大惊,连忙开口问道:“如何难过?”心中去想道:“若是有什么占山为王的妖怪的话,贫僧几个徒弟和朋友皆有降妖除魔只能,不算什么!”
老者用手指道:“我这庄村西去三十余里,有一条稀柿衕,山名七绝。”
玄奘这个最好的搭话者果然不出那老者所料,没有冷场,直接开口道:“如何七绝?”
老者道:“这山径过有八百里,满山尽是柿果。古云柿树有七绝:一益寿,二多阴,三无鸟巢,四无虫,五霜叶可玩,六嘉实,七枝叶肥大,故名七绝山。我这敝处地阔人稀,那深山亘古无人走到。每年家熟烂柿子落在路上,将一条夹石胡同,尽皆填满;又被雨露雪霜,经霉过夏,作成一路污秽。这方人家,俗呼为稀屎衕。但刮西风,有一股秽气,就是淘东圊也不似这般恶臭。如今正值春深,东南风大作,所以还不闻见也。”
悟空立刻凑上前去,走到了那个老者的身边,开口说道:“喂,老头儿,你不会是因为家里太小,放不下我们这些人,所以想要吓走我们吧?”
那老头儿看到了悟空的样子,顿时吓了一大跳,这次悟空没有披上皮肤,那张毛茸茸的脸,自然会把这老头儿一个普通人吓一大跳,只听老者说道:“你……你……你是谁?为何生的这般模样?”
悟空一摸自己的脸,顿时尴尬的一笑,却是被老猪纠缠的有些糊涂了,忘了变身,听到那老者的话,这才反应了过来,不过,现在却有些晚了,只怕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当着这老头儿的面变身,更加吓人吧!
悟空无奈,只好一把将老猪拉了过来,说道:“看到了吗?他乃是天蓬元帅下凡,在天庭可是掌管八万水兵的存在!”接着又把老沙拉了过来,道,“这个乃是卷帘天将下凡,在天庭的时候,他可是玉帝的贴身护卫,本事非凡!”
说到这里,悟空嘿嘿一笑,得意洋洋的说道:“至于俺老孙,嘿嘿,不要看他们一个是天蓬元帅,一个是卷帘大将,面对俺老孙,他们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俺老孙一声哥,因为俺老孙可是玉帝亲自册封的齐天大圣,降妖除魔可是俺老孙的拿手好戏!”
听到悟空的话,那老者顿时大喜,连忙开口说道:“你真的有那降妖除魔只能?”
悟空得意洋洋的排着胸脯,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俺老孙有什么必要去骗你?”
老者闻言,回嗔作喜,躬着身便教:请入寒舍安置。遂此,四众牵马挑担一齐进去,只见那荆针棘刺,铺设两边;二层门是砖石垒的墙壁,又是荆棘苫盖,入里才是三间瓦房。老者便扯椅安坐待茶,又叫办饭。少顷,移过桌子,摆着许多面筋、豆腐、芋苗、萝白、辣芥、蔓菁、香稻米饭、醋烧葵汤,师徒们尽饱一餐。
吃过饭后,老猪再次偷偷跑到了悟空身边,低声说道:“猴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这老头儿还要死要活的不让我们进来,可是现在倒好,居然直接请我们进来,还准备了这么多吃的招待我们,猴哥,这老头儿什么意思啊?”
听到老猪的话,悟空嘿嘿一笑,正要说话,一边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过来的舞烟却直接开口道:“八戒哥哥你好傻,定然是附近有什么作恶的妖魔鬼怪,所以那老者听到猴子可以降妖伏魔之后,立刻请他进来,不信你等着看吧,要不了多久,那老者一定会和猴子说的!”
以老猪的精明,自然猜得到这个答案,可是,老猪的目的可依旧是悟空之前和东来佛祖的事情啊!
可惜,没等老猪再开口,悟空便直接走到了那老者的面前,开口问道:“公公高姓?”
那老者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对着悟空道:“姓李!”
悟空道:“贵地想就是李家庄?”
老者道:“不是,这里唤做驼罗庄,共有五百多人家居住。别姓俱多,惟我姓李。”
悟空道:“李施主,府上有何善意,赐我等盛斋?”
那老者起身道:“才闻得你说会拿妖怪,我这里却有个妖怪,累你替我们拿拿,自有重谢。”
行者就朝上唱个喏道:“承照顾了!”
老猪走到了玄奘身边,开口道:“师父,你看他惹祸!听见说拿妖怪,就是他外公也不这般亲热,预先就唱个喏!”
玄奘没有理会老猪,反而是扭头看向了玄奘,开口说道:“悟空,你有把握吗?倘或那妖精神通广大,你拿他不住,可不是我出家人打诳语么?”
悟空却摆了摆手,道:“放心就是,和尚你也不想想,这一路走来,俺老孙收拾了多少妖怪,岂会在乎这里的区区一个小妖?况且老孙可不是什么出家人,若是真的收拾不了那妖怪,最多只能说老孙学艺不精,却也说不上什么出家人不打诳语!”
玄奘摇了摇头,虽然自己也相信这猴子的本事,不过,却还是小心一些为好,玄奘当即走到了那老者身边,开口道:“你这贵处,地势清平,又许多人家居住,更不是偏僻之方,有甚么妖精,敢上你这高门大户?”
老者道:“实不瞒你说,我这里久矣康宁。只这三年六月间,忽然一阵风起,那时人家甚忙,打麦的在场上,插秧的在田里,俱着了慌,只说是天变了。谁知风过处,有个妖精将人家牧放的牛马吃了,猪羊吃了,见鸡鹅囫囵咽,遇男女夹活吞。自从那次,这二年常来伤害。长老啊,你若有手段,拿了他,扫净此土,我等决然重谢,不敢轻慢。”
玄奘想了想,再次开口说道:“老人家,贫僧看你这里也是个富庶之地,妖精搅扰了三年,也不知伤害了多少生灵。我想着每家只出银一两,五百家可凑五百两银子,不拘到那里,也寻一个法官把妖拿了,却怎么就甘受他三年磨折?”
老者道:“若论说使钱,好道也羞杀人!我们那家不花费三五两银子!前年音访着山南里有个和尚,请他到此拿妖,未曾得胜。”
玄奘当即开口问道:“哦?此话怎讲?”
老者道:“那个僧伽,披领袈裟。先谈《孔雀》,后念《法华》。香焚炉内,手把铃拿。正然念处,惊动妖邪。风生云起,径至庄家。僧和怪斗,其实堪夸:一递一拳捣,一递一把抓。和尚还相应,相应没头发。须臾妖怪胜,径直返烟霞,原来晒干疤。我等近前看,光头打的似个烂西瓜!”
悟空当即哈哈大笑道:“想来是学艺不精,便直接来此捉拿妖怪,可惜,斗不过妖怪,反倒是赔了自己的性命!”
玄奘立刻扭头瞪了悟空一眼,道:“悟空,休要胡说八道!”
老者道:“孙先生说的正是,他自己学艺不精,只拚得一命,还是我们吃亏:与他买棺木殡葬,又把些银子与他徒弟。那徒弟心还不歇,至今还要告状,不得干净!”
悟空正要说话,玄奘却直接瞪着悟空,将悟空剩下的话憋了回去,再次说道:“再可曾请甚么人拿他?”
老者道:“旧年又请了一个道士。”
玄奘道:“那道士如何?”
老者道:“那道士:头戴金冠,身穿法衣。令牌敲响,符水施为。驱神使将,拘到妖魑。狂风滚滚,黑雾迷迷。即与道士,两个相持。斗到天晚,怪返云霓。乾坤清朗朗,我等众人齐。出来寻道士,渰死在山溪。捞得上来大家看,却如一个落汤鸡!”
悟空哈哈一笑,道:“又死了一个学艺不精的!哈哈哈哈!”
老者道:“他也只舍得一命,我们又使彀闷数钱粮。”说到这里,那老者扭头看向了悟空,道,“你若果有手段拿得他,我请几个本庄长者与你写个文书。若得胜,凭你要多少银子相谢,半分不少;如若有亏,切莫和我等放赖,各听天命。”
悟空笑道:“这老儿被人赖怕了。我等不是那样人,快请长者去。”
那老者满心欢喜,即命家僮请几个左邻右舍,表弟姨兄,亲家朋友,共有八九位老者,都来相见。会了唐僧,言及拿妖一事,无不欣然。
众老问:“是那一位长老去拿?”
那姓李的老者连忙一指悟空,道:“正是这位长老!”
老悚然道:“不济!不济!那妖精神通广大,身体狼犺。你这个长老,瘦瘦小小,还不彀他填牙齿缝哩!”
悟空却也开口说道:“你这老倌儿,切莫胡说,老孙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去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