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撩开白布帘儿,二人不慌不忙往前厅而去。
前厅名为升月堂,是戚宅用于待客礼人的厅堂,此时堂外有些嘈杂。一位身着靛青色衣裙的貌美妇人搀着一位杵着拐杖的骨七老妪进了升月堂。正好跨进厅堂时,只闻上座传来清洌的嘱咐声:“二位请上座,给两位看茶。”
二人抬眼看去,主座上的戚然伊眉眼弯弯,身形婀娜,端端地坐在太师椅上,不动声色。美妇人扶了戚陈氏于上座,老妪看着右侧正在一心品茶的姐儿,一时无话。美妇人见状,开口:“伊姐儿,几年不见,倒是出落成大姑娘了。”戚然依正在吹着茶碗中的茶叶末儿,用碗盖儿刮了两下,小嘬一口,回道:“托您的福。”
这老妪是戚然伊的祖母,戚陈氏。而这美妇人,则是她的二婶,戚王氏。
旁边的戚陈氏看着少女冷淡的模样,还是开口了:“然伊啊,这些年你和你爹,你弟弟在外面过的可还好?”戚然伊放下茶碗,把玩着手中的念珠,同样疏离的语气落在戚陈氏耳中:“托您的福。”
戚陈氏又急忙开口:“然伊啊,你可要带着弟弟跟祖母回去?”戚然伊望着戚陈氏笑了,如一支娇嫩柔美的芙蓉,浴水绽放。戚陈氏见她脸上的笑容以为她同意了,脸上浮出了喜色,旁边美妇人的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神色。
“回去?回哪儿去?”戚然伊假装不解道。戚陈氏却接了话茬:“当然是与祖母回戚家老宅去啊。”
“这戚宅是我们姐儿俩的家,我们姐儿俩在这戚宅住得自在,何故要与您回去?而且当年也是您亲自将我爷仨赶出老宅的,不是吗?祖母。”戚然依身形未动,依旧端坐在主座上,嘴角挂着似讥讽搬的笑,周身的气场愈发强硬。戚陈氏早知会如此,可是...想到现在鸡飞狗跳的戚家老宅...
老太太柔声劝道:“然伊啊,算祖母求你了,你就跟我回去吧。”
戚然伊看着,两鬓花白的戚陈氏,虽心中念及血脉亲情,却仍旧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地说:“祖母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要这般哀求于然伊?然伊可受不起。”
戚陈氏一听此言,心里越发发涩。是啊,这般哀求一个年方十六的女儿家,也不知是否真的管用,可还是将事情的原委说与戚然伊:“都怪祖母没有管教好你二叔,让他沾上赌钱的毛病。前日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又去赌了,你说若是赔上个几百两,找他两个弟弟匀一匀也就有了。可偏偏这个挨千刀的,赌也就算了,还赊账,最后零零总总的一算,竟然欠下三万两纹银!”
戚然伊虽是坐着,却像居高临下一般,睨着面前气得直喘粗气的戚陈氏:“这么说来,二位此行不是为悼念家父,而是为了我戚宅钱财而来的?如此,恐怕要让二位失望了,然伊怕没有那个本事,能偿还这么大的一笔赌债。”
戚陈氏愣住了,想开口,却怕越描越黑。边上端坐着的戚王氏见如此情形,心中也有些许着急,想着现在家里的情况,不由在心里默念几句忿懑话,起身扶住戚陈氏:“伊姐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你有钱有力,怎么就如此铁石心肠,不肯施一施援手呢?”
戚然伊看着眼前一副为戚陈氏打抱不平的的样子的戚王氏,心念一动,端端放着的右腿缓缓搭上左腿,拎起一旁的手炉捧在手心儿里:“然伊已经说了,我没有这个本事。更何况,早在八年前我们就已经不是一家人了,戚二夫人。”戚然伊眼睛一转:“这么说来,毓妹妹今年是不是在着手准备入宫选秀了?倒是不知戚二爷闯下如此大祸,会不会影响毓妹妹的前途呢?”
以为戚然伊是在拐弯抹角的说自己的女儿嫁不出去,戚王氏也有些沉不住气:“我家毓姐儿自然有说不完的好亲事,倒是你伊姐儿,几年不见,口齿竟变得如此了得。如今不肯帮忙也就算了,小小年纪还这般口无遮拦。以后没有我戚家的照应,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戚然伊冷淡地开口:“我自有法子能照顾好自己,就不劳戚二夫人操这个闲心了。”戚然伊把手中的手炉放到戚陈氏手心儿里,开口道:“这从商本就是祖母您看不上的,不入流的行当。您今儿来,难不成还觉得我们这不入流的行当,能比得上家大业大的老宅,和在朝为官的三叔和四叔?”
“这......”戚陈氏想起当年赶戚风一家出老宅的理由,这话也就不知从何说起了。戚王氏瞧着戚陈氏的脸色,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反将一军,也就悻悻地没再开口。
站在戚陈氏面前的戚然伊嘴角一勾:“本来这晚膳理应留在我戚宅用的,可您二位既不是来悼念的,也不是来叙旧的,那这晚膳我也就不留了。管家会送你们出宅的,然伊还要继续为家父守灵,先行告退。”
望着戚然伊拂袖而去去的背影,戚陈氏心顿时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