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这年的雨季来的很凶,沧州地区不停的倾着大雨,算来是要涝了,在这种靠天吃饭的情况下,老天无理或许是最要人命的。
萧晴蹲在屋檐下出神的看着雨打水洼扩散的涟漪,偶尔会转头看看林木所在的屋子,林木又将自己关在了屋里,近半个月了,在苏州时,同样的事情发生过一次,对那次仍然心有余悸的萧晴很是担心,害怕林木又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来,偶尔林木会将红袖等人叫进去,然后便看见他们神神秘秘的出入院子,萧晴有时也会想去问问,但是见众人神情凝重,又不好去打扰,就这样提心吊胆的,看着他们忙活了半月。最后萧晴鼓了鼓气,咬咬牙,起身跑去了林木的屋子,正待她敲门时,门突然打开了,看着林木一脸疑惑神情的萧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林木笑了笑,说道:“有事?”
萧晴尴尬归尴尬,想了想说道:“有事。”
“什么事?哦...对了,有些事想问问你。”
萧晴正要说什么,闻言迟疑了一下,林木也不去在意,摸了摸鼻子说道:“那个...你有钱没?”
萧晴说道:“啊?”
“就是啊...我没钱了,你有钱没?”
萧晴一脸惊讶的说道:“你没钱了?三万两啊!全花了?”
林木尴尬的抠了抠脸,点头说道:“没钱了。”
萧晴吸了一口气,问道:“你做什么了?三万两啊!你这是...”
林木挥了挥手,说道:“也没什么,有些事是挺花钱的,就问一下,你有钱么?”
萧晴也是气恼,干脆说道:“没钱。”
林木抓了抓脑袋,苦笑道:“看来得想个法子了。”
萧晴闻言大惊,连忙说道:“你不会又要去劫镖吧?”
林木思索了一番,说道:“看情况吧。”
萧晴这下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把抓住林木的袖子说道:“我可不许你去了。”
林木先是一愣,待看见萧晴那焦急的神情心下一暖,摸了摸她的头发,缓声说道:“你不许,那我就不去了。”
萧晴闻言一笑,正想去抱抱林木,谁知林木一个踏步错身而过,萧晴一个踉跄,回身去看林木时,便看见红袖撑着伞过来了,林木正上前去迎,萧晴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林木从红袖的手中接过了一封信,问道:“打听清楚了么?”
红袖一边收伞一边回道:“大概清楚了。”
林木打开信瞄了一眼,随后说道:“进屋说。”
两人前后进了屋,林木回身将门关紧,对红袖说道:“说说看吧。”
红袖略微想了想说道:“你真的要做么?”
林木微微一笑说道:“人家都出限武令来杀我了,我难道要坐以待毙?还是去跪下来求他说,别杀我,我还想多活几年,然后跟条狗一样的对他摇摇尾巴。恩?”
红袖看着林木,看了很久,说道:“你真的和他很像。”
林木闻声问道:“和谁?”
红袖错开了话题,说道:“八大家的确实在疯狂的聚财,但不是每一家都这样,准确说来只有董陈宫王四家家,领头的是王觉,另外四家是不屑于参与此事的。敛财的目的不甚明确,若是总结你的判断,大概真的是为自保的。”
林木想了想说道:“所以说,现在是多了燕家?”
“恩,燕家的族长本来也不去参与的,于是为了与其他几家抗衡,准备与宋家联姻,可是,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红袖说道。
“那照这么说来,死过人的有几家?”林木想了想问道。
“现在能够知道的是秦家李家和燕家。”
“那宋家的那位...很危险啊。”林木低头沉吟了一下说道:“去看一下宋清溪。”
林木和红袖去到宋清溪房里的时候,宋清溪正和司徒聊天,林木进来后先是和司徒点头笑了笑,司徒回以一个细微到模糊的笑,宋清溪倒是一脸的欣喜,跳起来笑道:“林木!你活了!”林木一脸的黑线,摇了摇头说道:“你真是...我们想去宋家堡,你能带我们去么?”
宋清溪疑惑了,问道:“怎的想去我家了?”
林木没想说实话,只是说道:“有些事,想去了解了解。”宋清溪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勉强的说道:“可我,可我怎么...行吧,带你们去。”
其实说到底的,林木还是有些匆忙的,毕竟宋清溪的处境很是尴尬,要是直接就回家了,碍于大家族的面子,她的结果不会太好。
宋家堡的位置在沧州诚的北面,坐北朝南,宋家养马发家,宋家堡其实就是一个颇为大的养马场。林木等人雇了一辆马车,没带着马夫,就带着红袖浮生两人,和着宋清溪,慢慢的走着,雨下的酣畅,车行的不快。沿途看不见人影,林木就和浮生聊着天。
“跟着的人都解决了吧?”
“恩”浮生答道。
“路线都摸清楚了?”
“恩”
“有难度么?”
“恩”
“多说一个字会死么?”
“不会”
“跟你聊天怎么这么难呢?”
“恩”
林木无语了,把鞭子抽的脆响。
一行人到得宋家堡的时候,宋清溪先是远远的看了一眼,有些疑惑,当先下了车,也顾不上红袖递过来的雨伞,开始踉跄的往前跑去,路很泥泞,宋清溪跑不了多快,又一度的想加快速度,这样矛盾着,终于一下扑倒在地,后面的林木也是发现了问题的所在,赶忙跑过去扶起了地上的宋清溪,宋清溪起身后,一把甩开了林木,又是往前挣扎着跑着,没几步,又是一下摔到在地,溅的身上脸上都是泥浆。
林木连忙将其扶起,宋清溪想挣扎,林木想也没想,一把将其抱住,任其挣扎不休,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了宋清溪哽咽声,之后慢慢的抱紧了林木,在其怀中恸哭。
后面的红袖先是惊疑不定,浮生拍了拍她的肩膀,手指遥遥的指向一个方向,红袖顺着手指看去,便看见了宋家堡的外墙碉楼檐角,飘满了白幡,在雨中犹如涌动的白云。能如此规格的,只有家族长的丧礼......
林木没有出声去安慰宋清溪,这样的情况下,让人哭个痛快是最好的安慰方式。林木只是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宋家堡,知道发现怀里的宋清溪没有动了,才收回了视线,低头看了看宋清溪,发现她好像是睡过去了,这才想着起身,才动了动脚,就觉得似乎腿麻了,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抱着宋清溪起来,一步一步的往马车走去,将宋清溪递给了浮生后,林木回头再一次看了一眼宋家堡,然后回头对红袖说道:“看吧,他们似乎有些...过分了啊。”
回到小院的林木将宋清溪送到司徒的房里,交代给她洗个热水澡,便回头出去了,留司徒在那儿茫然的看着宋清溪。
林木将红袖和浮生叫到房里,关上门后说道:“看来咱们得提前了。”
红袖还是有些没有把握的,问道:“会不会太早了?”
“再不提前,咱们也会不明不白的死掉。”林木凝重的说道。
浮生倒是没有说话,但拿着剑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似乎有些激动。
红袖见两人如此模样,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了。
正在此时,浑身湿透的红叶推门进了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刚得到的消息,宋家族长病逝,燕荣正在去吊唁的路上。”
林木问道:“哪条路?”
“北侧官道,你们不去告诉宋清溪的么?”红叶有些不满。
“她已经知道了。”红袖说道。
这句话让红叶有些意外,浮生说道:“我们刚从宋家堡过来。”
林木不再犹豫,开口道:“好机会,咱们没理由去错过。”
浮生和红袖对视一眼,然后一齐点了点头。
红叶倒是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泥泞官道上,一队人马艰难的移动着,间歇能听见几人的咒骂,这鬼天气出门是件磨人的事。燕荣坐在马车中,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有时会掀开车帘子催促一下车夫。车夫会转头答应着,再转过来时,也是小声嘀咕一下,毕竟在这种天气,能快得起来?
雨势不见小,官道前后看不见人,忽听得几声滚雷般的响动渐渐近了,领头的人很是警觉,勒马停住,抬手止住了人马。侧耳听着动静,马车内的燕荣发现车停下了,掀开帘子问道:“怎么了?”
车夫转头回道:“左护院叫停了。”
燕荣皱了皱眉,喝声问道:“左护院,怎么了?”
领头的左护院高声答道:“好像有马队过来了!”
这种鬼天气能有人就很是稀奇了,会来一队马队更是稀奇,燕荣也是警觉的人,立马让众人做好准备。
滚雷渐渐近了,直到众人能看见马头,马队近了,速度却不见慢,左护院也发现了不对劲,连忙叫众人退到路旁,众人也开始纷纷退开,马队来势惊人!犹如一道黑色的利刃刺向众人!众人退散的速度不及马队的速度,只能看见当头的几人骑马挥刀,怪叫着袭来!
这下形势很明显了,马队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左护院滚身下马,一个前扑避开了,可是更多的人被这来势吓到,愣愣的拄在了原地。
马队撕开了这支队伍,能看见的就是一道道夹着雨水散在空中的血花,还有被马践进泥地的尸体......
燕荣完全搞不清楚这是发生了什么,高声的叫着什么,可是在滚滚马蹄声中湮没了,突然!一个人一把拉住了在马车上挥手叫着的燕荣,裹挟着燕荣奔向了远处。
马队来势如雷,去势如电!眨眼的速度就已经消失。
逃过一劫的左护院从泥地里爬起,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去马车里看燕荣,待得掀开帘子发现马车内空无一人后,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林木和浮生两人撑着伞,在一处树林里等着什么。不一会儿就听见了马蹄践踏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林木眯着眼看着远远行来的几骑人马,呢喃了一句:“这速度...呵...”
待得人马近了,林木挥了挥手,示意他在这里,人马中当先的一个斗笠遮头,蓑衣遮身,黑布遮面的昂藏汉子在林木面前勒住了马,马蹄高扬,嘶叫一声方才将蹄子剁在了林木的面前,马鼻子里呼出的热气扑打在林木的脸上,可是林木只是抬头看着那汉子,不见任何神情。
那汉子瓮声说道:“哼!倒是好胆!”
林木问道:“人呢?”
汉子挥了挥手,后方一人便将马背上的一人抓起,扔在了泥地里。
林木又问:“没死吧?”
那汉子说道:“带过来时还在喘气,钱呢?”
林木示意浮生,浮生便将一个包袱递了过来,林木接过包袱,一把甩给了汉子,那汉子接过包袱,顺手掂了掂,回转马头,吆喝一声,领着人马走了。
林木待得那些人走远,方才过去看躺在泥地里的那人,用脚踩了踩那人,看见那人微微的动了动,方才放心,和浮生抬着那人进了树林。
大雨浇灌下的沧州死气沉沉,犹如灌了过量水的庄稼,蔫儿了。任何事情过则有害,做的太过了,总是没有好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