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红烛燃烧着,滑落点点烛泪,像极了失意的人的心流的泪,淌的血。宇文祁穿过飘荡着的红绸,看着红绸后静坐在床的娇俏人儿,他每走近一步,心跳便加快一分。从未有这么紧张过,这大概就是期待与欢喜吧,但也有一丝苦涩。
他缓缓走至她的身旁,出现在刘翊凝的视线里的是一双绣金边黑靴和半截红衣,恐惧更猛烈的袭来。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这是她第一次感到什么是害怕,这个对她来说陌生的男人,从此以后就要相守白头。
宇文祁小心翼翼的掀起了她的盖头,倾城的容颜在烛光的照映下显得愈发迷人,他从未如此近距离端详过她。这一刻,他觉得万物在她身旁都失了颜色,任何东西都比不了她吸引他,她微垂着身子,微闭的眼眸慢慢打开,刘翊凝黑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张。
只是一瞬,宇文祁便捕捉到了,他的内心在挣扎着,有了一些失落。
宇文祁手里拿着红盖头,目光柔情似水的凝视着她,他与她对视着,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只是刘翊凝一直躲开他炽热的目光。郎有情,妾无意,他终是在她面前服软了,他苦笑着收回凝望的眼神,却一步一步靠近她。
刘翊凝的身体微微战栗着以示恐惧不安,她不敢看宇文祁,只是低着头望着地上,接下来的事她不敢想象自己该如何承受。虽然嫁来之时,随她来的年长宫女告诉过她礼仪之事,但她还是没有准备好把自己交给一个不爱的男人,她也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后悔答应嫁给宇文祁。
但下一秒让她没想到的是,宇文祁颀长的身躯在她跟前立住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双温暖的大手覆盖上她的手,向她传送着热度,宇文祁轻轻握住,却又握得很牢,他把她牵引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桌边,扶着她坐下才把手松开。
两人尴尬的对坐着,屋里静的可怕,只有红烛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虽然比不上皇宫,但却比皇宫随心所欲多了。”宇文祁打破了沉默道。
“嗯。”刘翊凝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
宇文祁从袖口摸出一枚玉佩,交到她的手中,刘翊凝惊讶的看着玉佩,这不是她的玉佩吗。
“那日昊儿失礼,竟瞒着我偷偷拿了你的玉佩,发现后回头去找你时不在了……没想到今日,竟能亲手把它还给你。”宇文祁笑着说道。
“谢王爷!”刘翊凝淡淡的说。玉佩找回来了,她在异国他乡总算能找到一件熟悉的东西相伴。
宇文祁失笑的拿起酒壶,为桌上的酒杯斟满了酒,拿起一杯递到她的面前。刘翊凝目光一滞,缓缓伸手接过,合卺酒,喝了就承认他是我的夫君了吧。顾宴奢,为什么不是你,以后,我不再是属于你的了。
“凝儿,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宇文祁这一生,只娶你一人,愿与你白头偕老,平淡一生,我绝无悔。”
当手臂相互交叉穿过的时候,宇文祁对她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时,她费尽所有力气把他幻想成顾宴奢。无奈真实还是真实,她在宇文祁的身上找不到一点儿顾宴奢的影子,脑海里还是很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顾宴奢,而是宇文祁。
她笑了,笑得很悲凄,满目苍凉,如同那夜花落般的悲哀,她抬起手用袖子遮住脸,笑着把酒一仰而尽,眼角顺势滑落泪水。顾宴奢,从今日起,我便要忘了你。刘翊凝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虽然知道做不到。
合卺酒一喝完,宇文祁像是想起什么要紧事似的,起身便要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跟她解释:“公主,突然想起前几日军中闹瘟疫,父皇限我三天彻查此事,刚才有人来报已有眉目,今夜我必须赶过去。”
“你去吧。”刘翊凝听他说今夜不能在府里心便放宽了,话也急急的说出口,听不出一丝挽留之意,说完后她才发觉有些不妥,生硬的加上了一句:“你……注意安全。”
宇文祁从屋里出来后却没有出府,而是径直的往书房走去,经过大厅时还顺带捎上了两坛酒。众人都不解的看着自家王爷,新婚之夜不去陪王妃,独自一个人跑出来干嘛。
贺南看着宇文祁落寞的背影,担忧的走上前去询问:“王爷,您……王妃她……”
“贺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事了。”宇文祁仰头喝了一口酒,不悦的打断他想要问的话。贺南是他的贴身侍卫,王府大大小小的事物大多都经过他的手,他也算王府的半个管家了,但宇文祁素来都不喜下面的人多嘴。
“是,属下该死。”
宇文祁不去管他,朝他摆摆手让他退下,回到书房关上门一个人举杯消愁。今日本是他的大婚之夜,他也终于如愿以偿的娶到了宁阳公主,他是多么的欢喜啊。他大概把一生的运气都花光了才得到的吧,只是……她却是不情愿的,若他之前知道她有喜爱之人,他定不会去破坏她的幸福的。
他从怀里掏出那方手帕,细细摩挲着,把手帕放在鼻尖上嗅了嗅,是一种清香的气味,他不禁哑然失笑了。这方手帕是刘翊凝当初用来包玉佩的那一条,绣着的凝字依旧醒目,至于,为什么会在他手上?
迎亲路上,他早已看见刘翊凝和顾宴奢的眉目相思情,她撩起帘子对他的不舍,他都知道。进周国时,他尾随在后面查看队伍,刘翊凝从窗丢弃这方手帕,手帕随风飘舞,飞向远方,他眼疾手快拦了下来,握在手心他还能明显的看到手帕上点点的泪痕。
宇文祁的心揪的生疼,甚至有些恨顾宴奢,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她,让她沦落他乡受苦,让她日夜与不爱之人相对。他认为,这世间所有的好都应该属于她的。
短短一天,他经历了大起大落,从得到她的欣喜到得知她不爱的惆怅,他恨,他恼,自己为什么不能在她爱上顾宴奢之前就遇到她。现在,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强迫她接受自己,因为,他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