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汐把剩下的故事一股脑儿地写完,她几乎不吃东西,困了就睡,醒来就插上耳机往耳朵里灌音乐,然后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
她写他和安柔的卿卿我我,写他的死,写到眼泪把视线全部都模糊掉,写到眼前的景物全部都变成昏黑色。
想要站起身来走到床上躺一躺,却一起身就天旋地转,失去知觉。
……
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下着滂沱的大雨,她在苍黑色的柏油马路上独自奔跑着,四周是死寂。而突然间,一声尖锐地刹车声划破天际,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缓慢地躺倒在暗红而黏稠的血液里,想动,却毫无力气。
她看到顾森急匆匆地赶到他的身旁,跪下身来托起她的头,她想说对不起,嘴唇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而眼前顾森的脸,渐渐模糊,变成了那个她日思夜想着的他。
他温柔的抚着她的额头,他微笑着,像是太阳一样,把她抱在怀里暖着她,把她周身的疼痛都驱散开来。
她使出全身力气,握住他在她身侧的手。
它不冷,它是暖的。
这真好。
这一握,此生都不想再放开。
不要再放开。
……
七汐躺在洁白的病房里,瘦小的左手上插着针头,身侧吊着一瓶药液。
舅妈和顾森此刻正坐在她的身侧,面色忧虑。
而右手,则正被顾森握在手里。
她醒过来,看到他们眼里的焦虑,想说句对不起,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扯着嗓子说出来:“对……不……”。
“起”字淹没在舅妈心疼地摇头里,那双慈爱的眼睛里蓄满了心疼的泪水,所以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看着七汐苍白的唇色,舅妈起身去为她倒一杯热水,把起身至半的顾森按回了座椅。
她年纪大了,看不懂这世上许多事,却能明白的:这个孩子对七汐是多么的喜欢,而自己的小汐,又是多么喜欢这个孩子。
舅妈的离开让病房里剩下的两人徒有尴尬。
七汐想说些什么,却无奈嗓子涩着。
看着病床上干着急的女生,顾森把食指轻轻地放在她那张开着的小小嘴巴前,轻轻地说:“嘘”。
他们还没有以这样温柔地姿态彼此这样亲近过——什么也不为的,这样亲近过。
七汐的那些“哑语”突然地就停止了,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顾森。
现在的他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衣服也更加褶皱,比起那天相见的时候,更是憔悴了许多,却还是,在病床边安然地陪着她。
真是,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应该是他才对啊。
她在看着他的时候,他也在注视她,他原本已经死灰的心,在看到她被人从单元楼里抱出来的那一刻,迅速地收缩起来,继而,抽痛着活了过来。
他急匆匆地冲向她的身边,她却已经昏迷得不省人事,从一个中年大叔的手里接过轻得不像话的七汐,他大步大步地向小区口跑去。身侧,跟着一位妇女,应该是七汐的妈妈。
他们坐着出租火速赶往S市中心医院,在急诊室外焦急地转圈。
……
终于,灯灭了,她安然无恙。
“营养不良,血糖太低!”医生责备地看着等候在门外的两个人。
“要减肥也不是这个减法,你们这些亲人也不知道管管!”
医生摇着头走了,留下二人在原地无话可说。
顾森转过身,跟着护理床走,舅妈也就紧紧跟上。
他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枯萎的花儿一般陷在小小的病床里,心已经碎成末了。
从把她抱上病床,到护士给她扎针,她都安静地没有一丝生气。她仿佛是谁着了,谁也叫不醒的样子。
看着她苍白的脸,顾森只剩苦涩了。
而突然间,她的手动了一动,仿佛是在寻找什么。
不由自主的,顾森把自己左手伸了出去。却迟迟,不敢握住。
——她不会愿意的,你不能这么做。
——不要忘了,上次她是怎样生气的,别重蹈覆辙。
他在想把手收回的瞬间。
她握住了她的手,然后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一声放松的、欣慰的呼气。
把顾森的整个世界都点亮了。
这让顾森瞬间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他暗暗地用空着的一只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好痛!!!
真好!!!
他露出了这十天以来第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