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
刘氏又气又急,恨声甩下这样一句便重新回了宅子。
阿芜掀唇,真就乖乖听话地立那等着。
杜渐微站在身侧,手腕还在她手心里握着,几度张口,可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好在,这一次没等太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刘氏便黑着脸出来了:“你走吧!老爷说了,出嫁从夫,此后你便是杜家的人了,跟我裴家,再无半点干系!”
“什么?这裴家也太黑心了吧?”
“就是,不给嫁妆就算了,要跟这大姑娘断绝关系,这大姑娘以后可咋见人呐。”
一石激起千层浪,刘氏话音才落,围观的百姓便立时或小声或大声地讨论声伐起来。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这正是阿芜所希望的。
“空说无凭,字据呢?”
她又不是原来那个脑子一根筋的阿芜(原主),又怎会在意有没有娘家人撑腰这种事?
更何况,就裴家人这尿性,不找她麻烦就不错了,还会给她撑腰?
可这样的话却明显不能明说,她虽不是那么地介意旁人对她的看法,可她却害怕麻烦。
“裴……父亲才不会这么狠心,我不信,一定是你骗我的!”阿芜蓦地拔高了嗓音,颤声吼道。
在旁人听来,阿芜这是受了刺激,是不敢相信也不肯死心。
可站在她旁边的杜渐微却看得分明,她就是装的!那扬起的唇角,那眯起的眼睛,分明就是挑衅!
“你!”
杜渐微看得分明,站在他们对面的刘氏自然也看得分明:“裴阿芜,你别给脸不要脸!”
若是依着她的意思,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旁的不说,那彩礼银子肯定是要要回来的。
在她看来,她肯放人就已经不错了,没想到阿芜不但没有感恩戴德,反而还挑衅她!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妇人是继室吧?”阿芜忽然开口,没头没脑地丢下这样一句。
“你什么意思?”刘氏忽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个阿芜,从来都是不言不语的,哪怕是被打骂了也从不吭声,何时变得这般会说,还这般有胆量,甚至敢与她对呛?
“没什么。”阿芜摇头,想想不对,又续道,“还是回去问你家老爷吧,不然就把我的嫁妆给我。”
那个“我”字,被阿芜咬得极重。
她不是原来那个一根筋的傻姑娘,自然知晓,裴家之所以能有今日,跟傻姑娘的生母,也就是裴朗的原配,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她虽不知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却知晓她当初进门时,是带着大笔银子做嫁妆的。
虽说嫁夫从夫,可嫁妆之类,向来算是女子的私产,女子身故,则由其子女继承。
换言之,阿芜出嫁,裴家就算不给准备嫁妆,也该把当初傻姑娘生母带来的嫁妆给她。而这样一来,裴家基本也就算完了。
无他,当初那笔银子已经被裴朗花光了。
裴朗那么精明,自然不可能再拿出相当于裴家资产三分之一的银钱来做填补,所以,阿芜一点也不担心他会拒绝。
果然,不过片刻,刘氏便重新拿着盖着裴朗私印的契书出来了。
“你记着,从此以后,你跟我裴家就再无半点干系,你就是讨饭,也不要讨到我裴家的门口来!”
“你莫要欺人太甚!”
杜渐微终是无法再忍,正要上前理论,阿芜却再次将他拉住,冲他摇了摇头,而后才上前,将那契书接了过来。
白纸黑字,写明了阿芜此后与裴家断绝关系,再无半点干联,落尾还盖有裴朗的私印。
阿芜有些不放心,又交给杜渐微瞧了瞧,确认确实无误之后,这才抬头朝台阶上的刘氏笑了笑:“想不到你们真这么狠心。”
虽说原本就是奔着这契书来的,可现下真拿到了,心底却又有些失落,为原来那个傻姑娘而失落。
看着她萧瑟的模样,杜渐微不知怎的,心底忽地被刺了一下。
“你……”杜渐微欲言又止,正想着如何安慰,却见阿芜忽地抬头笑了笑,然后直接拉着他往僻静的地方去了。
直到周边都没人了,阿芜这才将他松开,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篮子挨着墙根蹲下。
“你这是干嘛?”看着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的阿芜,杜渐微只觉得自己真的越发地看不透了。
“捡石头啊。”阿芜头也不抬,只是小心地捡起面上的鸡蛋放到旁边,“这大半篮子石头,重死了。”
杜渐微愣怔,回过神又忍不住失笑。
摇了摇头,终究是还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蹲下来帮着她一起将篮子里鸡蛋捡出来,扔掉里边的石头,又再把鸡蛋重新捡回去。
“其实连这鸡蛋都不该拿的。”左右都是要拿回去的,何苦来哉。
“对了,你身上,确实是有二两银子的吧?”
“你想干嘛?”杜渐微皱眉,也不问她是如何知道的,就只是暗含戒备的望着她。
阿芜蹙眉,虽说她与杜渐微就跟陌生人差不多,可这种被防备的感觉,还是有些不好受啊。
“算了。”阿芜苦笑,直接提着篮子起身,却因起的太急而眼前忽地黑了一下。
“你没事吧?”杜渐微连忙一把扶住,阿芜却是不着痕迹抽回手,退后一步撑着墙壁自己缓了会,而后直接提着篮子走了。
此时临近未时,早过了饭点不说,街面上也没什么人了。
因此阿芜也只是略微逛了逛,便去东面卖粮油杂货的铺子。
“老板,来几斤大米,再来几斤面粉,面粉要少一点。”
“哎,就来。”
春困秋乏,掌柜的正瞌睡,没想阿芜一身粗布衣裳却是个大主顾:“这位姑娘,你这具体要几斤啊?是粳米呐,还是糙米呐?还有这面粉……”
“你买这些做什么!”掌柜的话还没说完,跟着进来的杜渐微便一把拉住阿芜,转身就往外走。
“你说做什么!”阿芜抽回手臂,横了他一眼。
那眼神,分明是说,你是不是傻。
“这些有什么区别么?”伸手将手里的篮子塞给杜渐微,阿芜直接跟着掌柜去了旁边放米的地方。
“自然是越好的米越贵了。”掌柜的斜眼,心说这姑娘也不像什么不知柴米贵贱的大家小姐,怎的连这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