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爱卿,现在这个情况该怎么办?”德清帝坐在龙椅上,一手抚在额上,表情分外忧心。
殿中站着几位大臣,面面相觑,谁也没开口。
高靳卫因为伤了脚,德清帝给他赐了座,此刻他又细细读了一遍那封从福沅镇快马加鞭传来的信件,和几份才呈上来的关于福沅镇的资料,抬头说道:“皇上,如今福沅镇疫情愈演愈烈,虽然我们已经封锁了整个城镇,也下令禁止泄露相关消息,但不知为何,很多地方还是知道了福沅镇的情况。现在全国人心惶惶,百姓举家搬迁,临近福沅镇的一些郡县已经看不见人了。”
“那些没用的废物!苏志,你手下的人到底是怎么办事的,怎么会把消息泄露出去?你看看现在,弄的全国都知道福沅镇的事了,各国使臣都还在这里没走呢,让他们知道淮夏境内出了这种事儿,朕脸上无光啊!”德清帝猛地一拍桌子,怒气冲冲道。
直接负责福沅镇事件的门下侍郎苏志惶恐地跪下,声音颤抖:“皇上息怒,微臣……微臣一定会查清楚是谁……”
高靳卫把手中的资料放下,只是这样小小的动作便使他觉得周身发痛,让他对荆月越发愤恨不已,他暗暗咬牙,控制住自己不露出狰狞的表情,极力表现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道:“皇上,现在追究是谁泄露消息已经没什么用了,当务之急,是稳住福沅镇剩下九位御医的心神。”
“是啊,身为领头人的容太医已经殉职,还有三名太医染上了病症,其他人一定会乱了阵脚。”德清帝微微皱眉,面容肃穆。
“不仅如此,若是福沅镇百姓得知这个消息,如果控制不好,很容易引发恐慌情绪。他们被强制完全隔离,每天都会看见无数人死去,担心第二天死的会不会是自己,他们心中的恐惧和压力是不言而喻。那十位御医是他们的最后希望,若是连御医都死在这种病疫之下,他们的恐惧便可能被刺激得决堤而出,到那时,情况会变得很麻烦。”一位高高瘦瘦的大臣说道。
“是啊,若是他们强行冲出隔离线,微臣以为,驻守在福沅镇外围的士兵们是拦不住他们的。那些人都染了病,谁敢和他们有身体上的接触?”另一名大臣抚着胡须摇头道。
方才还浑身颤抖的苏志此刻眸中闪过一丝阴狠,道:“若是那些贱民敢违背圣令强行离开隔离区,不如就直接放火将他们统统烧死得了……”
他话还没说完,便引来一片反对之声。
“不可,此法过于残暴,李大人你是想让皇上背负草菅人命残暴不仁的骂名吗?”
“现在福沅镇一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全国各地无数人的眼睛都盯在这里的,若是放火烧镇,岂不让天下百姓心寒?”
几位大人纷纷反对,连德清帝也冷冷地投给他一个鄙视地眼神,道:“苏志,你是老糊涂了吗?”
德清帝倒不是怜惜这千百人的性命,不过有损他后世英名的事情,他却是万万不会做的,嗯……就算要做也得暗中去做,这苏志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出这粗暴却实用的法子,真是猪脑子!
苏志顿时一身冷汗下来了,连忙额头请求恕罪。
高靳卫玲珑心思,又在帝王身边陪伴多年,一下便看出德清帝的想法,知道他压根不关心百姓生死,只想早点把事情低调地处理掉,在各国使臣面前维持淮夏太平盛世的形象。不过现在消息已经泄露出去,想要无声无息地解决掉这件事,恐怕是不太可能的了。
“皇上,不如让福沅镇的士兵沿着城镇修建一道石墙,用以阻挡城中病人擅自离开。虽然现在福沅镇的人们还没有暴动,但我们要早做准备,以防万一啊。”高靳卫说,“另外我们再放出消息,说福沅镇情况已得到控制,安抚百姓情绪。”
“高大人言之有理,另外苏大人,您可得好好注意自己的手下,别又把重要的消息泄露出去了啊。”那位高瘦的大臣口气略带嘲讽,他和苏志有过几次争执,两人互看不顺眼,此时有机会落井下石,当然不肯错过。
苏志脸色一僵,但在德清帝面前不好发作,只得含含糊糊地应了。
殿中几人言谈之间皆无半点对福沅镇百姓的怜悯之情,甚至是荣海天的死,也没能得到他们特别的关注,他们甚至埋怨,为何荣海天如此不争气,没能好好地研制出有效的药物,反而说死就死了。
谈论到最后,德清帝才微微皱起眉,道:“说起来容太医离世,容策得守孝三年,那他和祁宁的婚事怎么办?总不能拖到三年后吧。”
高靳卫点头道:“可是容策向来孝顺,父亲尸骨未寒,他必定不愿在此期间成婚。”
“但是祁宁的婚事非同一般,按照祖训她必须在十七岁成婚,不可拖延,况且这桩婚事也不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容策守孝,总不能叫另外两个人也等着吧。祁宁与三名男子成婚是为了守卫淮夏,若是这婚事不能定期举行,民间多半又会闹出些乱七八糟的谣言。”
德清帝说这话时老脸微红,知道祁宁公主嫁三夫是因为她贪图美色而非守卫淮夏的人不多,但助纣为虐的他依旧对当初自己竟然答应了这荒谬之事而感到脸皮火辣辣的。
“皇上是指民间那个天盟会吗?”
“是啊,这天盟会十分相信天命之女的传言,近年来不断地四处宣传天命之女是如何保护淮夏江山的,哼,一群愚昧无知的人。”他面露不耐,天盟会一直抬高天命之女,贬低皇帝,这让他十分不满。
“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他们翻不起什么大浪的,陛下不必挂心。”高靳卫道。
德清帝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却听见外面一阵喧哗,他眉头一皱,欲呵斥近侍去查看,大门猛地被打开了,一名少年闯进来,两名侍卫拼命扭住他的胳膊都没能将他拦住,反而越发刺激得少年颈上青筋暴起,满眼血丝。
“大胆容策!你这是做什么!”高靳卫见他这幅模样,便知道他已经得知父亡的消息,心下转个几个念头,眼中露出狠色。
容策看也没看他一眼,直直盯着德清帝的眼睛,哑声问:“皇上,福沅镇以身殉职的那位御医……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