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不是在新安粮库干过吗?咱们再卖粮就只去那里,找个熟悉的,让他们别压咱们称,就够咱们仨吃的了。
范玉森还没明白,他茫茫然看着智成和栾光。栾光有点透笼了,他点点头,是得这么办,要不咱们三个就得白干。
智成给他们点明了:其实事儿挺简单,要想多收粮,咱们不要往下压价,只要比粮库收购价低一分就可以,就当运费。
问题出在:第一,进粮库后过秤环节,汽车开上大地磅后,重量是变化的,车刚一上去时最重,然后又轻下来了,能按最高的算,高低相差几百斤。如果看秤的不压咱们的称,咱们就有帐可算。
粮库看称的往往给咱们往下压称,压上个一百斤二百斤,咱们啥都没有了。
第二个环节最重要,验等,本来挺好的稻子,进了粮库一般都要往下压等,本来够一等的硬给算二等,这样一斤就差好几分钱。所以过秤的环节和验等的环节是他们要攻克的两个关口。
栾光想明白了:我去买几盒烟。给他们。
甭!智成说:烟算什么?直接给钱。
好吧,听你的。栾光从他们的钱口袋里掏出几张十元新票:就用这个,让他们给咱们重量上优惠点,再少压点等。
终于找到办法了。这一天他们收了足有六千多斤稻子。太阳快落山时才到粮库。汽车开上大磅秤,智成让栾光进了磅房。
在重量上按最高的秤算,果然拣回三百多斤。
车开进仓库里时,那个验质验等的姓张,他们认识。智成笑着走过去:张师傅,是你的班?高抬贵手。
这时栾光走过来把两张钱塞进张的兜里。这一车全成了一等。
他们卸完车坐在小饭馆里,那个高兴,四天了,他们头一次赚钱。而且这天他们赚了三百多。每人都能得到一百多元。
再往后他们就如法炮制,收的时候顶多低一分钱,往粮库送的时候过秤时重量不扣秤,检验质量时不压等。
栾光和范玉森以及智成三人都兴高采烈,如果顺利的话,他们几个年前每人都能分得千把块钱。在这个时个候千元可是一笔好大的财富,相当于普通工人一年收入。
他们三个干的更来劲了,每天卖完粮找小饭馆吃饭都要一个好菜,或者一条红烧鲤鱼,或者一个葱烧海参。
坐在小餐馆火炉旁,三两白酒喝得栾光的秃头更亮,范玉森也乐得把他的红红的爱流泪的眼睛眯缝得更小。
他们倒粮食进行到第九天,这天他们收粮不太顺利,早上出来时汽车半天打不着火,他们用火烤用喷灯烧,整整鼓秋了一个多小时。后来他们一直不敢熄火,到哪村收粮车都不灭火。一直突突的发动着。
他们去东边几个村,家家粮都卖完了,走了好几个村一共才收了两千多斤,于是他们车又向山里开,在这里他们按原价,一分钱不降,才又收了不到两千斤稻子。眼看太阳就快要落山。
回去吧,今天就这样了。智成说:再晚回去就怕粮库下班,咱们又找不着人了。粮库是吃公家饭的,收粮高峰时间过了。他们到点就下班,车到晚一点就找不着人了,还得看人脸子。
走!咱们回去。栾光无可奈何的说,他坐上驾驶位,智成和范玉森也钻进车里。于是那辆嘎吱嘎吱做响的破汽车,象一个不堪重负的老人喘着粗气,载着收来的几千斤稻子在雪地上费劲的向回开。
突然,在汽车的嘎吱声中听出吱吱的杂音,智成捅了范玉森一下:你听出来了吗?这是什么声音?范玉森也听出来了,他像模像样的在胸前划着十字:老天爷呀-保佑我们平安没事吧!
出村不太远就是一个小山坡,坡不大,对于正常汽车来说不过就是一脚油门的事,栾光也轻轻的踩着油门,加大了爬坡力度。只是汽车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弈光使劲踩油门,车也不见往前多走几步。最后他把油门踩到底,车才晃晃荡荡爬到坡顶。
好悬!三人几乎同时说。开始下坡了,车又恢复了正常。
当另一个更大的坡再次出现在面前时,栾光紧张极了,智成和范玉森也跟着紧张。越紧张越出错。这次栾光踩油门踩的急了点。他的感觉就象踩空了,油门没有任何显示。失去动力,车嘎嘎的停下了。
栾光重重的拍了一下方向盘:真倒霉,熄火了!他拎着铁摇把下车去打火,智成也跟了下去。
我来摇。你进去准备发动汽车。智成接过大摇把,使劲摇了起来,沉重的起动机被摇的转了一圈又一圈,可就是打不着火。他累得出了一身汗。栾光把范玉森撵下去:滚下去,你替替他,使劲摇。
范玉森接过摇把,再次摇了起来。他们二人,你摇一会,我再接着摇一会,他俩累的出了一身又一身汗,那辆破汽车象条死虫子,卧在那里,动也不动。
月亮爬上东山,明亮的光辉洒在雪地上。树林里魅影憧憧,已经八点多了。他们的车趴窝在这里已经三个多小时。
怎么办?这个问题摆在他们面前,这是一辆解放牌汽车,虽然旧了,重量还在,自重3-5吨,加上车上的粮食就是六吨多。如果是一辆马车牛车,他们三个推也能把车推回去。
咱们必须去求援,智成说:在这里死守不是办法,这辆车大慨不行了,必须再找一辆车把这辆车拖回去。
谁去?到哪儿求援去?找谁?栾光一连提出三个问题。范玉森看着他们俩,啥也没说。
谁去都行,必须找辆车,把这破车拖回去。智成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咱们三个在这儿死等,时间长了都能冻死在这儿。
我去吧,栾光说。我听说火龙沟供销社有辆旧车,也是解放,把它借来也许能把这个破玩艺拖回去。
这里离火龙沟足有40里,如果你快走也得半夜能到,带上点钱吧,没钱谁半夜给你出车?智成想的挺周全。我们俩在这儿看着。
栾光从钱口袋里数了20张十元钞票装进兜里,从工具箱里操起一把大号扳手:你们等着我。他迈开大步,象雪地里的一只大熊,笨拙的身躯摇摇晃晃向西北方向走去。
剩下智成和范玉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才出的汗现在冷下来了。一会儿浑身就冷冰冰的。
元月20多号,正是一年最冷的季节,室外的温度足有零下20多度。他俩坐在驾驶室里也感到越来越冷。后来实在坐不住了,智成说:我出去活动活动。他打开车门跳到雪地里,绕着汽车跑了一圈又一圈,还是感觉冷。严寒浸骨。
范玉森也冷的不行了,他也从驾驶室里钻了出来。学着智成的样子围着汽车转圈。
二人想尽办法折腾。想让身体热呼起来,可是怎么折腾也徒劳无益,他们俩的衣着并不算厚,为了干活方便,穿的不算多。西北风一打就透,现在就吃亏了。
折腾了一会儿,他们都累了,身体也没热起来,范玉森说:我还上驾驶室里坐着去,他又钻了进去。智成也感觉疲劳,于是也挤进去,两人挨的挺紧,为了能互相取暖。
时间过的真慢,他们冻的不行,看看表,才不到十点。估计栾光还没走上一半的路。
你困了就睡吧。智成对范玉森说。
范玉森牙齿开始打架,哆嗦着说:我可不敢睡,睡着了能冻死。我刚娶了媳妇,才尝着女人的甜头,现在死了多可惜。
没尝着甜头前,还能忍住,尝过女人滋味,就不一样了,忍不住了,是吧?智成和他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