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傍晚，凉州大营各处渐渐亮起了灯火。
蒋卓恩将帐帘撩起，风便灌进了帐内，稍稍驱散了些燥热。
白术咕咚咕咚灌下三杯茶，才对坐回他对面的蒋卓恩说道，“阿卓，东西是来旺送过来的，说了让你看看有没有错，要还差什么，明日找时间去医帐寻他便是。”边说边将带来的小包袱放到桌上解了开来。
蒋卓恩翻看了一番，这些都是她前几日寻了李大夫，求着帮忙做的药丸，还有她需要的各式药材。
“你要这么多伤药和药材做什么？”白术拨了拨那些药材，“这几味药材可做不了伤创药，你讨来干嘛？”
蒋卓恩也不答他，起身从箱子里摸出一本小册子，推到白术眼前，挤了挤眼。
白术翻开看了看，有些惊讶道：“这不是先生留给你的那本......你要害谁！”说着忙忙拢了包袱抱到胸前。
蒋卓恩翻了个白眼，“我能害谁！我这是打算私下做好了防身！”又探身靠近白术低声道，“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你都忘哪儿去了。”
白术眨了眨眼，前几日蒋卓恩寻到他，说那赵大人以及那王侍卫是京里来的贵人，如若有接触，言行必要小心恭谨莫出差错，他倒是想拍拍京里贵人的马屁，可还没等到他有机会和他们接触，那贵人两天前已经离开凉州大营了。
“那赵大人和王侍卫不是已经走了吗？再说你做这些害人的药，和你说的话有什么关系？”白术稍稍放了心，复又将包袱放回了桌上。
蒋卓恩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问你，今日营里来了什么人？”
白术又眨了眨眼，今日营里倒是又来了位京中贵人－－新任平北将军黎晰淳，乃黎校尉之二堂兄，今后便将由他接管凉州大营，总领凉州各城军务。而黎校尉则要奉旨回京。
“黎将军。可这和。。。。”
蒋卓恩直接打断了白术的话，眼睛看着帐外动静，“之前赵大人几乎夜夜和黎校尉商议事务到深夜，且他对兵士操练十分上心，这不是要打仗了便是有其他意图。而这黎将军和孟大人前后脚上任，不可能是巧合。”蒋卓恩手指摸了摸鼻头，“你可别说你信他二人是来替换黎校尉的职位，好让黎校尉回京享清福的。”
白术又不是真傻，闻言敛睑沉思，须臾抬头问道，“你的意思是，以那赵大人这几日在大营内的行径来看，必是交待了黎校尉什么事，只等着来人接替了黎校尉，好让黎校尉私下行事？”
蒋卓恩闻言才收回望着帐外的目光，冲白术竖了大拇指，“白术哥，不赖嘛。虽则我们这猜测有些草木皆兵之嫌，但小心些总不至于将来措手不及。”
蒋卓恩指了指那本小册子的其中几页，“若黎校尉要私下行动，必是带着亲卫队行事，我做了这些药，你记清楚功效，到时不论是你去还是其他兄弟去，都带上。”
又将李大夫的药分了两份包好，将药材按着药方配好，将她放在床底的小药炉拉了出来，“这几日晚间我得赶紧把药做出来，要是有啥事，你帮我遮掩一下。”
白术合了手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要不，我去找刘大哥他们打听打听，我看权队长已经在收拾黎校尉回京的东西了。”
“行，你去试试也好，要是打听不到便算了，省的多生事端。”蒋卓恩挥了挥手，看着白术出了帐，便放了帐帘埋头制药。
校尉营帐因着新官上任，已改作了将军营帐。
帐内，看着权羽清带人将整理好的箱笼一一拉了出去，黎晰鸿才回身落座。
“二哥，替身我已安排好了，明早还得麻烦你跟着权羽清几个演一场送亲人的戏码了。”面对自小亦师亦友的的二哥，黎晰鸿难得开了句玩笑。
新上任的平北将军黎晰淳闻言脸上露了个爽朗的笑容，“你放心，这从小到大，我可没少送过人，祖父出征，父亲出征，这伤离别的戏我最拿手。”和黎晰鸿不同，黎晰淳却是个自小乐观开朗的性格，私下里最爱玩笑，对待下属下人都极其可亲。
黎晰鸿闻言也跟着笑了，“二哥做事我自是放心。”复又敛了神色，“明日等那替身先行，我半夜再动身，权羽清，林虎这几个常跟在我身边的，这回行事不方便带着他们，这次由他们护送那替身回京，林虎和刘杨马超留在凉州大营，协助二哥。”
“此次你要随皇上秘密行事，人员你可选好了？”
“亲卫队里我选了徐言和白术，普通兵士里又挑了两个人，另外还有江卓。”黎晰鸿提到江卓时顿了顿，抬眼看去，黎晰淳的脸上果然也露了了然的笑。
“江卓就是之前王公公着意试探的那个小子？”黎晰淳见黎晰鸿点了头才继续说道，“倒确实是个细心的。早前你在信中推荐了此次行动要带这么个丁点大的小娃娃，祖父本还不放心，特意托了王公公私下观察，倒确实是个稳重的，王公公故意露了破绽，倒被那小子拐弯抹角的刺了一下。”
“他跟着白子泉倒是真学了些本事，此次要扮作商队入裕关山采药，有他和白术一起，倒更放心些。”黎晰鸿想了想又说道，“这次从普通兵士里选的两个人，也和他二人关系匪浅，功夫不错，人也机灵。”
“你这里即有暗卫又有这一批人跟着我倒不甚担心。只希望皇上那头莫出差错才是。”黎晰淳讲到这里眉头已是皱了起来。
黎晰鸿摇头轻叹，“二哥当知，皇上决定要做的事，任谁都劝阻不得。况且此次皇上以身犯险，也算是最后给那位一次机会了。”
黎晰淳点了点头，“你放心，我和孟大人自会守好这里。你自去准备吧，明晚是送不了你了，你自己路上一切小心。”
黎晰鸿闻言郑重行了军礼，才退出了将军营帐。
黎晰淳看着自家四弟的背影消失在帐帘外，心中只愿此次雍州之行能顺利无事。
扭头看到书案边上那个简易书架，挑了挑眉，怎的四弟出外三年，这品味变得如此怪异。
蒋卓恩使劲眨了眨眼睛，抬手扶了自己的下巴，才将因过于惊讶而大张的嘴给合上了。
黎晰鸿见她这幅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你莫担心，此次雍州之行不过是去探探路，将你带在身边，一来是给你个历练的机会，二来你和白术会医术方便行事，你二人年纪小，若是需要探查消息，也不容易引人注意。”
蒋卓恩缓缓点了点头，她正在帐子里制药丸，黎晰鸿突然来访，告知明晚会带上她往雍州去，具体行事内容虽未明说，但光听着就觉得不是什么轻省的活计，“黎校尉，阿卓知道了。那......具体行事阿卓应该问谁。”
黎晰鸿满意的点了点头，“具体如何，明日晚饭时，徐言会召集好这次要去的人一块交代，你听他的便是。这件事勿说与他人听。”又看向床榻边上的小药炉，“这是在做什么药，受伤了？”
蒋卓恩闻言抿了抿嘴，既然她也是参与者，这制药之事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只隐去了她和白术的猜测，将药丸的来历和作用都告知了黎晰鸿。
黎晰鸿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随即又想到八成是白子泉教的，这江卓毕竟年幼力弱，要是真刀真枪的打斗必定吃亏，有了药物防身倒更令人放心。
“黎校尉，阿卓本待这几日自己做了出来好分给各位亲卫大哥用的，如今行程紧张，可否向校尉讨个许可，明日让李大夫赶制出来。”蒋卓恩趁机求方便。
黎晰鸿想了想问道，“可是白家的秘方？”
秘方不秘方她可不知道，但看白子泉那鬼鬼祟祟的样子，蒋卓恩还是点头应了是。
“那你将药材配好，待会就去李大夫那儿，让李大夫出人出力即可。”这是防止药方外泄了。
蒋卓恩得了大方便，笑嘻嘻送了黎晰鸿出帐，收拾了东西正要往医帐去，才突然想起来这大好机会她给浪费了－－忘了将帕子和手套给黎晰鸿。
蒋卓恩拍了拍额头，算了，日后有机会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