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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是我非我

江琦这一次的顿悟引起的动静很大,所有参与家族小比之中的人基本上都感觉到了。

作为长辈,谢晋安等人是真心实意感到高兴;作为晚辈,也只能暗自羡慕一二。作为双灵根资质的弟子,第一场比试就输了又能怎么样呢?看,人家前头输了比试,紧接着就靠着一场顿悟挽回了颜面。早知如此的话,他们也愿意一开场就认输啊!

为了避免扰乱江琦的顿悟,小比暂时中止了下来。江蓠守在房间的门口,心里头却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感觉。她其实也知道,比起江琦来,自己的悟性不算差,却是不大容易寻到顿悟的契机。

所谓顿悟,是指横亘在心里的疑惑窒碍一朝得解,豁然开朗,并由此带来心境和修为的提升如此多的疑惑。

江蓠的心中,并没有那样多的困惑。或者说,她心中也有疑惑,但这疑惑远不是别人几句提点,几次开解就能疏通的。

只因为多了前生二十年的风风雨雨,那些能轻易看清楚的是是非非,早就看得分明了,剩下的,都是些积年无解的追问。

而那些追问,她二十多年的前生里都未曾看得分明,在这短暂的今生里,又如何能一朝悟透呢?

庭院里一片安静,连一声窃窃私语都没有。江蓠的神思却不自觉地飘远了,她在心里寻思着,那个一直困扰着她,一直让她想不明白的问题究竟是什么呢?

斩月秘境中,梦南柯亲手缔造的一个幻境里,她已经觉察到几分端倪了。

不是作为宿命之敌的轩辕墨,也不是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而是那个莫名其妙地施恩于她,给了她功法传承和碧玉镯的修仙之人!

前生也好,今世也罢,江蓠始终都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对她好的人不是没有,但江蓠总是能觉察到对方的真正心思,有恩报恩,有情还情!可是,那个给了他功法的人,江蓠却根本看不出半点儿深浅。

诚然,她的前世今生,加起来不过只有二十多年的时光,完全不能和那些活了百年甚至千年的老怪物相比,看不出来深浅也算是正常。但是,那个人,先是让她感激备至,而今又让她坐立难安。

她对他我一无所知,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不知道他为何施恩于她,甚至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模样。

梦南柯说,,那个人很可能是元婴期的修为。让他修真界之中,元婴期的修士加起来也不过十个。而这其中,只有君羽道君一个是雷灵根。

可是,君羽修炼的心法,不是什么《寂灭心经》,而是太玄门不传之秘《九霄剑典》。

也许,把这卷心法送与她的人,并没有修炼吗这部心法,甚至也不是什么雷灵根;

也许,这只是人家一位大能前辈临时起意,顺手给了她的一个机缘;

也许,这根本就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蓄谋,那个人给了她这卷功法,将来定有所图!

若仅仅是不明就里,倒也不能让她如此左右为难。最要紧的,却是她突然发现,这个人在她的心里的分量太重了,已经到了怎么抹都抹不掉的地步。

她愿意以恩还恩,愿意倾心倾力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却无比害怕在这个报恩的过程中,生出了嗔痴贪怨,养出了情长情短,从此心不由己,身不由己,渐渐变得原来越不像是江蓠。

在这之前,她曾经无数次尝试,尝试着把那人当成一个长辈,一个恩人。为此,她拒绝去回想那天的一切,拒绝把那个人的影子留在脑海里。

她强迫自己把心思都放在这一世的亲人身上,假装自己就是一个寻得了遗失许久的珍宝,找到了遍寻不见的亲人的小女孩。她学着去接受来自骨肉至亲的关爱,并去关爱自己的亲人。

她试图用这一段亲情,去淡化那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女儿情思,去减轻那一个来历不明,目的也不明的人的分量。

她甚至以小心之心去衡量那个人的目的,怀疑自己的心不由己,是因为他在她的身上做了别的手脚。

可是,没有用!

这一切的一切,丝毫不曾让她心头忐忑散去,也丝毫不曾让那个人在她心中的分量稍稍减轻!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只有这一个人真正救过她的性命,真正给了她一个安稳的将来。

江云天和谢玉娘对她也不错,可是,与其说这对父母保护了她,倒不如说她竭力保护了这一对父母。

诚然,弱,这不是此生父母的错,但毫无疑问,她没有办法从这一生的父母身上,找到那种“你若在,我便安稳如山”的感觉,找到那种全身心地信任一个人,仰慕一个人的感觉。

比如说,有危险的时候,她最先想到的是自己去面对,不要连累其他人,而不是去寻哪一位亲人帮忙。因为她知道,亲人根本就帮不了她什么。

她毕竟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知寒凉冷暖,对于这个在最关键的时候突然出现的人,如何能不心生感激,心生眷恋?

可是,这种不受控制的感激和眷念,这种无法挣脱的情感牵绊,让她心中寒意凛凛,偏偏又束手无策!

每每想到这些,她就仿佛能看到,自己正在走上一条危险的路。

你明知道,这条路上遍满荆棘,遍布刀山火海,可是,你就是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走上这条荆棘之路,遍体鳞伤,头破血流!

更可怕的是,你明明知道自己在承受什么,竟然依旧觉得,虽苦犹甜,甘之如饴!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悄无声息地搅动了此中风云,也紧紧捏住了她的命运!

比起和轩辕墨作对的炮灰命,她更害怕这样一种命运!

前者,她无法预估的是别人会如何出招,天命会如何眷顾那一个人,而后者,她无法预估的是自己!

她不知道将来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会搅起怎样的风云,甚至不知道明日的江蓠,究竟还是不是今天的江蓠!

这世上,有哪样一种命运,比你不知道自己是谁更可怕呢?

若是平常的人,大概不会想这么多吧!可是,江蓠却没有办法不想这么多。这种多疑更像是一种天性,引导着她去怀疑自己看到听到的一切,甚至怀疑自己。

心思兜兜转转,忽听耳边响起江琦的声音:“晚辈江琦,多谢诸位前辈和兄弟姐妹护法!”

江蓠自沉思之中回过神来,旧件江琦正冲着自己眨眼睛。她忙把不知跑到那里去的心思拉了回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不错!”谢晋安满面春风地点了点头,勉励了几句,变宣布比试继续进行!

江琦觉察到江蓠的人神色有点儿不对,好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担忧地问道:“妹妹,我这次顿悟,全赖你提点!你的悟性这么好,人又这么聪明,肯定会有更多顿悟的机会的!”

江蓠不由笑了笑,敢情江琦是因为,她这是因为顿悟的事情心里不舒服呢,沉吟了一下,说道:“阿姐,有一个问题,我一直都想不明白。”

江琦奇道:“什么样的问题,竟然也能难住你呢?”她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方才说的话,简直比山门中无数夫子说的都好,如何还会有想不明白的事情呢?

江蓠说道:“阿姐,你知道饮鸩止渴的故事吗?干旱的荒漠中,一个干渴难耐的人面前,摆着一碗或许能解渴,却也有可能是毒药的酒水,这时候,他究竟是喝还是不喝呢?”

停了停,江蓠又补充道:“那个人若是不喝,或许能坚持着走出荒漠,找到安全的水源,当然,也有可能死在找水的半路上;那个人若是喝了的话,那碗水酒可能是是鸩毒,瞬间夺走他的性命,当然,也有可能只是酒水,或者是不是见见血封喉的酒水,能让他坚持着走出荒漠,找到安全的水源和食物。”

江琦听明白了江蓠的话,想了好半天,才说道:“这着实是个难题,就不能寻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出来吗?比如说,他可以先检查一下酒水中是否有毒,是什么样的毒。如果没有毒的话,接喝了就是了,如果有毒的话,也可以想个办法出来解毒啊!唔,他动身的时候吗,身上总该带着戒毒丹药吧?”

“如果他的身边没有戒毒丹药,也根本不知道酒水之中有没有毒呢?”江蓠笑了笑,说道。就如那个恩人之于她,她可不知道那人究竟是好是坏,所为何来。

“如是如此的话,事情就要麻烦许多了!”江琦皱了皱眉:“既然如此,他就不如端着酒水往前走好了,若是再走不动之前找到了安全的水源,就不用喝这碗酒水了,若是实在支撑不下去了,也只能舍命一搏了!妹妹,难道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江蓠洒然笑了笑,说道:“其实,我觉得,最聪明的做法是,不让自己陷入这种境遇之中。也许,能活得长远的人,都是有所准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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