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伯安这个人,其实是个很有心计的人。这个是毋庸置疑的——能得到八爷的信任,没两把刷子是办不到的。
我淡淡的看了一眼穿着讲究的任伯安,此人将近四十岁的年纪,但看上去也就三十五岁左右,中等身材,白皙的面皮,眼睛不大,但很有神,一对八字眉,有些淡淡的,笑起来很和蔼,的确堪称以为谋士。但我不喜欢他的笑,因为那会让人想起一句成语——笑里藏奸。
不喜欢归不喜欢,但既然走到了一起,总要客气几句。于是我对着任伯安的笑脸,轻轻一笑:“师爷有礼。”
“云爷,请。”任伯安倒也不怎么客气,冲我一抱拳,笑着点头,但无论怎样,他还是走在我的身后,不敢和我并行。
餐桌上,自然是我坐在主位,向来随性的我,倒也不觉得怎样,反正我原本就和杂七杂八的人混惯了,若是让我整天端着一副大小姐的架子,才是难为我。
“吃吧,这船上也没什么好吃的。大家将就着填饱肚子罢了。”我拿起跟前的乌木镶银的筷子,先动手把那个糖醋鱼夹了一点,放入口中。
“云爷,味道不好?”任伯安下手的另一个师爷叫做高德凌的,看着我皱了皱眉头,于是忙问道。
“啊,还好,只是这糖醋汁稍微过了一点火候,有些发苦。”我笑笑,“不过也很难得了,大家都常常,听说这鱼可是他们新捞上来的呢,鱼嘛,就是吃个新鲜。”
“是啊是啊,来,大家都动手。”任伯安的眼神悄悄的瞥了我一下,带着一丝不屑。
我淡淡一笑,他定是在心里骂我不过是个米缸里养着的米虫,只知道吃喝玩乐,糟蹋东西。全然不懂得生活的艰难。
“任师爷原来是做什么的?”我不以为意,淡淡的笑着。
“啊,奴才原本是个落魄的读书人,因为过不下去了,承蒙八爷可怜,所以收在府里当了个师爷。”任伯安时时刻刻记着老八的恩德,所以对他惟命是从。
“读书人好啊。”我轻轻一笑,“士为知己者死嘛!任师爷对八爷的这份忠心真是难得。”
任伯安脸上的微笑僵了一下,接着便笑笑,点头不语,继续吃饭。
我从心里冷笑,任伯安这厮也能说是读书人?他虽然也读过几年书,但却是在市井之中长大,不过是个泼皮无赖罢了,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依附权势为非作歹,却一路高升,直接进了胤祀的门槛,成了一名师爷。
大家见任伯安不敢说话,自然也都不敢乱说乱笑,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饭,我便带着素月回自己的舱里。
任伯安心中十分的不乐意,但却又不敢对我怎样。我想男人们所恨得那种红颜祸水,就是这种因素了。他们巴结主子,却有不被主子身边的女人欢迎,所以就说那女人是红颜祸水,然后处之而后快。
我们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十几日,便进入了江浙一带。
看上去,我这一路十分的清闲,似乎除了吃就是睡,连江上的风景都没来得及看过,而实际上,我也用着十几天的时间,利用当初胤禟送给我的那些书籍中,一本《暗兰魅香》把我的内力和武功恢复到了生前的八成。
说起来有些惭愧,当时我看到这本书的时候,还以为不过是一本香艳诗词的文集,也没怎么在意。还是后来素月发现了这本书里,除了文字之外,还有一些画儿,而这些画很奇怪,画的都是赤身裸体的人。当时素月还狠狠地啐了胤禟一口,说什么皇子阿哥,哪里来的这些不正经的书,说着还要把它给烧了。
幸亏我瞄了一眼,发现那是一本武功心法的秘笈,及时抢回来,才让这本书免遭烟火。
而这本书里所记载的,也不是什么武功招式,更没有高明的内功心法,但它却很明确的讲述了一个内功底子浅薄的人,如何快速的提升自己的内力修为。
初时我看着那些怪诞的行气之法,和那些穴道的解说,还以为写这本书的人疯了,但当我无意之中按照上面所描述的把自己体内的内力调息了一遍,却发现果然比原来进益得多。
于是我如获至宝,整天把自己关在船舱里偷偷的运功调息。所以我的内力,在半个月之内,又恢复了三成。
明天就可以到姑苏了。
我站在船舱的窗口前,看着外边墨色的夜空,听着外边哗哗的水声,心中一片宁静。
“姑娘,夜深了,睡吧?”素月见我依然一身单衣站在窗口发愣,拿了一件披风给我披上。
“素月,我没那么娇气了,这点江风,哪里会冷着我?”因为我看了《暗兰魅香》,才知道人要总是把自己的身体置于逆境之中,这样体内的内力才会自发的运行抵制外界的侵袭,比如严寒,比如酷暑,比如暴风雨雪等。
“姑娘,奴婢都穿了棉衣了,您瞧您还是一身单衣,连夹袍子都没穿呢。”素月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虽然此地已经是江南一带,比北方暖些,但此时已经深秋,这湿冷的空气还是让人难以忍受的。
“素月,你放心,我和你是不同的。”我看看不远处的岸边,还有渔船上的灯火闪烁着,于是转身对着素月又道:“我出去走走,你先睡吧,不用等我。”说完,我足尖点地,轻轻的跳出了船舱,站在船舷之上,运起内力一跃,在江面上借着一块小小的浮木,再一跃,便跳到了一艘点着黄色灯笼的渔船上。
我分明听见身后素月一声惊呼,但她后面的话,因为我已经站在渔船上,却听不见了。
黄色的灯笼,是老八给我说过的。
我站在渔船的船头,便看见一个黑影从水中跃出,站在船头对着我微微躬身。
“奴才见过云姑娘。”
“有消息了吗?”我一袭白衣,站在渔船的船舱里,淡淡的问道。
“有。”黑衣人指了指岸上的一处民宅,“十三福晋原来在这里收买了几家织造作坊,目前他们正在里面研究如何改良云锦的织造工艺,姑娘要找的那个人,今晚就在里面。”
“很好。”我看看黑衣人,“你们一共几个人在此?”
“回姑娘,我们两个。”
“嗯,算了,你们在此守候。”我说完,便转身一跃,往岸上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