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日子过去二十来天,刘北的功勋终于凑足,凌生陪同刘北核对完功勋,登记在册后一路有说有笑的回到自己的小舍。结果两人远远的看到自家小舍前聚拢了好些人,不解之下挤进人群,顿时看到了七张熟悉的面孔。
“:阿大,那俩小子来了!”
还不待两人躲闪,就被七人给发现,这声呼喊让凌生两人知道想躲已经为时已晚,只好硬着头皮走向杨家七兄弟。
“:你们想干嘛?”刘北停住站在原地率先发问。
“:不干嘛啊,没见这么多师兄弟瞅着,自然是想让你俩长点记性,否则岂不人人以为我杨家七兄弟好欺负。”杨二高喊着,这话既是回应刘北,也是说给围观者听的。
“:奇怪,我没记得哪儿欺负过你们啊!也就是那天眼疾手快抢到了一个猎杀碧水鳄的任务,然后你们就非要我买你们的碧水鳄,还要一百功勋,我当时很生气就没有买嘛!你们怎么还不罢休,算了,看在我们同门一场莫伤了和气我买就是了。”
刘北露出一脸无可奈何的神情,嘴上却是自语着,只是那自语的声音实在有点大,让四周所有的人都听了个分明。
顿时围观的同门看向杨家七兄弟的目光就变得不同,毕竟这杨家七兄弟往日里仗着杨一凡撑腰,又兄弟七人一条心,几乎霸占了试炼阁的优等任务,自然没少惹人怨恨,因此早就在同门间臭名远扬。
此时听刘北一说,好些人也不疑有假,当即有一名围观弟子便跨出一步想要仗义直言,结果他身旁之人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附耳低声道“:别多事,听说杨一凡马上就要被宗主收为亲传弟子,那可是咱们未来的宗主,你今日若是得罪了杨家七兄弟,以后有你苦头吃。”
那人当即吓得脸色苍白,退回人群。
“:你们二人若现在当着众同门师兄弟的面向我等认错悔过,我兴许不会计较那日之事,否则不让你俩躺个十天半月我就不姓杨!”
杨大察觉到同门看他们的目光有了变化,但他不在乎,让别人怕你,总比让别人欺负你要强,这便是他们七兄弟从小乞活下领悟出的生存之道。
刘北用眼神示意凌生安心,然后向着七人走来几步,“:说吧,不就是想打一场么,怎个比法?”
杨大看了眼站立两侧的兄弟六人,微笑着说“:当然是你俩每人皆打败我兄弟七人一次,这样我等便心服口服,再也不找你俩麻烦。”
围观的众师兄弟们一阵哗然,这杨家七人也恁无耻,一人怎能打败七人?
“:杨大,你喊我等前来,就是看你耍无耻的吗?”
围观的人群终于有人忍不住嘲讽了一句,随着这句话的扩散,人群顿时轰然而笑。
杨大并未理会嘲讽的人群,只是似笑非笑的望着刘北,“:对付无耻的人自然要用无耻的方法,况且我们并未七个打一个,公平着了,有何不可。”
刘北可不会认为自己什么时候无耻过,但当别人对他无耻的时候,他自然就觉得这是不对的,是有义务帮忙纠正这种观念的,于是刘北暗暗握紧自己的拳头。
有时候既然不承认自己错了,自然要让别人承认错误。那如何让别人承认错误,自然是要用拳头说话咯。
当杨二从七人中走出,刘北便抬起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向着杨二的脸上砸去,神情庄重而认真,似乎在说一个“请”字,但终究那是一只蕴含了全身灵力的拳头。
杨二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般不讲道理的拳头,在他的想象中,哪怕自己会输也是输得从容不迫,就像清河城里戏班子演斗的一样,怎么也会有来有往的缠斗个几十回合,可事实的残酷只让他来得及闭上眼睛。
“嘭”的一声,杨二的身子倒飞出去,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双脚,然而落地的瞬间还是止不住的摔在地上,仅仅奢望的最后一点颜面也就不复存在。
他被简简单单的一拳给撂倒了!
杨二恼怒,羞愤,不敢置信,任由鼻孔流出血水,身形高大魁梧的他甚至如孩童般委屈的不再爬起来,最后更是带着哭腔喊到,“:阿大,他无耻!”
终究不过是一个少年,终究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刘北看着杨二那幅委屈的模样,也不禁觉得自己似乎错了,十六岁的他轻轻放下自己的拳头,开始反思起来。
凌生倒没觉得刘北有什么不对,自小与野兽搏杀,经历了不少生死磨练,反倒觉得比斗这种行为本来就是分外幼稚的,生死间哪有公平可言,只有不折手段罢了。
所以凌生不懂刘北在思考什么,但凌生此时已经看出来了,刘北的这种做法只会让彼此的争斗更加不休,一切好似坠入了一个恶性的循环。
凌生自然是不喜这种孩童般的争气,但他更不想再这样循环下去,所以凌生决定尊重他们的规则,然后打完这场争斗。
“:我来同你们打,谁先来?”凌生走到刘北身前,对着七人道。
六人迟疑的相互看了一眼,最终大胖子杨七走了出来。
凌生双手抱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却发现杨七迅捷的将双臂护在脸上,仅留着眼前的一道细缝。
凌生莞尔,人群哄笑。
“:兀那小子,你敢戏耍我,看招!”杨七羞怒。
凌生来不及感慨事情总是不经意就脱离了预想的轨迹,因为杨七的拳头已经带着恼怒砸来。虽不突兀,但却凌厉,凌生弯曲双臂挡住这只拳头,凭借着这股力量以及叶舞的加持,他倒飞而出,两人一下拉开了十余步的距离。
生生受过杨七一拳,凌生感受一番手臂传来的力量,估摸着杨七应是纳灵三重。自己虽是纳灵四重,但若不是相隔两三个小境界,彼此之间的差距其实并不明显,顶多灵力充足一些,持久力上存在一些差距罢了。但自己要与七人轮流缠斗,就必须要保证充足的灵力和体力,所以不能耗下去。可此时凌生已经先机尽失,陷入被动,只怕一时半会很难分出胜负。
果然当恼怒的杨七掌握了先机,自然不给凌生喘息的机会,抡起两只拳头就有如雨打湖面,一阵猛似一阵的砸向凌生,可却总被加持叶舞的凌生轻巧的避开。杨二脸色渐红,不仅因为气力的损耗,更因为这般狂风骤雨的打击,竟未伤及凌生分毫而更加羞怒了。
“:金坚拳!”
杨七大吼一声,凌厉的拳头凝聚出淡金色的光芒,继而曲腿猛的一弹,肥胖的身子瞬间向着凌生跃来,拳头在空中犹如势不可挡的流星,托着暗淡的金芒砸向凌生。
这是杨一凡私下授予他们的灵术,威力自然非同一般,此拳可碎石裂金,若是砸到人的身上只怕轻则摧筋断骨,重则一命呜呼。
凌生的眼睛瞬间化作两点寒芒,杨七这样的姿势,这样凌厉的拳风,这样外放的金芒让他想到了不久前啸天虎的猛扑,曾经死亡的感觉不经意萦绕心头。
他脚尖一点,身子侧移几步开,紧咬住嘴唇,手指开始不停变换。可他的目光却依旧死死盯住杨七,直到那淡金色的拳头随之追赶着他至身前时,凌生掐诀的手一顿,紧闭的嘴唇微微开出一条缝,一个默不可闻的字飘了出来。
“:藤。”
一条青藤顺着杨七的脚缠绕住他的脚踝,凌厉的拳头擦着发梢打在了凌生的身后。凌生顺势侧身一闪,杨七便“嘭”的一声绊倒在地。
凌生一个闪身扑向倒地的杨七,抡起蕴含灵力的拳头就直愣愣的朝着杨七的后背砸去,一拳接着一拳…
“:凌生,快停手,快停手………他要扛不住了!”
刘北被杨七杀猪般的惨嚎给惊醒,瞧着凌生似着了魔般的冷漠与不留余力的拳击,当即冲将上去扯开凌生。
“:阿大…!”
受到刘北的拉扯凌生终于是清醒过来,看着杨七被自己打了个半死,心中不由惶恐。
这不是生死之争,只是意气之争啊!而杨七也不是啸天虎,只是一个在乎颜面的同门师兄啊,果然事情终究还是变了模样。
杨家五兄弟看着沉默的凌生两人,他们也沉默了下去,出气似乎早成了一个笑话,继续比斗只怕依然是一个笑话,可若就此离开何尝不是一个更大的笑话。
围观的人是他们引来的,可他们却没办法管住他们的嘴,或许明天他们七人的笑话便会传遍宗门。
杨大看着七兄弟转眼折了两人,而且小七伤势颇重,五人低语几句,也没在对凌生他俩再说什么,扶起躺着的两人灰溜溜的挤出人群走了。
转眼人去,房舍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两人静坐在门槛石上默默无语。
斜阳垂漫,老树倦懒,唯有残红染却半边天。
“:凌生,师兄我倒是小瞧了你,刚才出手可真狠!”
凌生沉默,不语,他是真不知如何言语。
“:过两日,我便要去游历了。”刘北又道。
“:去哪游历?”
“:万灵宗。”刘北凝视着远方,目光是复杂的。
所谓游历其实是明山为了强明定下的一道条规,所有入门的新弟子都有试炼,游历的步骤,在这段时间每个宗门弟子行走天下,甚至是可以再另投他门,另择良师的。
凌生没有看到刘北的目光,但却听出了他语气里斩钉截铁的决心。想到自己仅想着成为一心宗的内门弟子,和刘北一比不由感到自卑起来,原来自己不仅身份卑微,连梦想都如此渺小。
“:万灵宗据说内门便有弟子二十万,入门必须是二十岁之前辟海,师兄可要努力啊!”凌生喃喃道。
“:光努力怎么够了,只怕是要拼命的…”刘北低叹一句。
北明有三大宗门,执首天下九州五十三郡。这三大宗门分别是芒山剑派,万灵宗,以及隐谷。
芒山剑派与隐谷收弟子虽重天赋,但相较之下更着重品性,然而万灵宗一向不问品性,只重天赋。因此在北明声誉远不及其余两宗,然而如今门下弟子不仅人数乃至实力都远超了其余两宗,隐为天下之首,且万灵宗号称“天下灵术,尽出其中”,这种全面性是芒山剑派和隐谷无法比及的。
每十年一次的明山大比,万灵宗更是已经连续三次拿下明山令,执掌天下教派。甚至听说就连芒山剑派和隐谷弟子,看到万灵宗的弟子都要率先行礼,以示尊重。
所以当纳灵都难以突破的凌生听到万灵宗时,才会为刘北如此决心而震撼,可又感觉如此遥远,似乎像是在听着一个缥缈的故事。
这种莫名的情绪纠缠了凌生很久,让他始终无法再有决心去追寻刘北的脚步,反倒隐隐生出许多惆怅,感觉朝夕相处的伙伴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难受,却又只能选择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