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太太,贺先生那边传回来丧讯,请您节哀。”
电话里一阵沉默,接着,一贯显得沙哑沉静的女低音响起。
“我知道了,那就麻烦你们去收尸吧,我早说过的,如果他死在外头,我是不会替他收尸的。没事请不要再打扰我,我只想保持自己清净的生活。再见。”
男人见她要挂电话,声音急促了起来。
“请等一等,贺太太,我想和你见个面,与你谈一谈一些事情。”
“我想没有这个必要吧。还有,不要再叫我贺太太了,我已经不再是了。对了,这个号码我还会用到月底,请在那之前务必确认贺云翔的死讯,我要确定他是真的死亡而不会有一天突然冒出来,再度打扰我的生活。”
所有人都知道贺云翔和他的妻子并不和睦,但任谁也想不明白,他们之间门不当户不对的,并且也不是那恶俗的奉子成婚的戏码,贺翔何以会娶这样一个女人。虽然没有见过,但据了解内情的人士透露,贺太太并不是出身豪门,而是出身一般市井人家,如果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又怎么会走到了一起?结婚四年,虽然始终没有传出喜讯,但也从来没有传出过离婚的绯闻。当然,也有人怀疑贺先生结婚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性向,毕竟他们夫妻长久分居,除了极个别见证了他们婚姻的人之外,根本就没有人见过这位传说中的贺太太。但是据知情人士透露的消息,贺先生是自愿结婚的,并且性取向正常。以他们对贺先生的了解,贺先生绝不是那种会因为性取向异于常人就娶个妻子掩埋真相的人,八成会直接和同性恋人大方出双入对。
怎么听起来,这位传说中的贺太太好像巴不得自己的丈夫趁早死掉的感觉呢?还是他的解码方式不对,所以误解了贺太太话中隐藏的讯息?
“贺太太······”
“你叫错了,请叫我萧小姐。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百姓,你们的圈子里的那些事情我一点都不想参与其中,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了。贺云翔的死讯请再确认一遍,我不想空欢喜一场。至于他的遗产,你们想要就拿去吧,当然,如果你们要捐献出去我也是不会介意的。”
电话被挂断了,这一端的男人满脸错愕的瞪着自己眼里的电话。
他······大概没有理解错误吧。
这对奇怪的夫妻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竟恨不得对方去死?
萧雅筠挂了电话,心头有不想的预感,在这种时候收到丈夫死亡的讯息,令她有些惊疑不定,甚至是有些惶恐,毕竟这讯息来得太突然了。
结婚四年,他们夫妻算是聚少离多,一年也见不了几次,而且两人都十分有默契的做着安全措施,没有生育的打算。她是没心没肺的不想为他生孩子,总觉得那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不知该如何应对。而他,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无需言语,他已经以行动表明了他的考虑之后的结果。这样也好,他们都不是适合为人父母的人,省得生出来一只妖孽,教育成了罪人。不管他是不是因为知道她不想生才这样做的,但事实上是他不会让她面临被催生的窘境,也并不沙猪的认为女人的意义就只在于传宗接代。或许他是想要孩子的,也或许他和她是一样的生活理念,但不管如何,既然她不想生就没有人能够逼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她也只能自私的当做没那回事,默默的维持着这项默契。
看着桌面上简单的一碗汤面,扔了两条青菜下去,还有一个煎蛋,看起来还不错,这是她的晚餐。吃了两口,电话就来了,这个电话是为了方便他联络她才开设的,会打过来的必然也只有他,不做他想。本以为还是一如往常,却不料会是这样的电话,如今是胃口全无了,白白浪费了一顿晚餐。
希望他们不会让她失望,能够证实事情的真伪。就像她所说的,她不想再生什么波澜变故。如果贺云翔没死,那么这突如其来的一番,必然潜藏着无限的危机,换言之,她的平静生活极有可能会被打破,曝光在人前,那是她不愿意接受的结果。结婚半年以后,他就有了让她露面的打算,但她毫不客气的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这件事还有一度让他们的关系降至冰点。
若不是看在他诸多忍让的份上,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这婚大概也是结不成的。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婚姻和家庭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孤身一人惯了,家庭意味着责任,意味着包袱,她不想要被家庭拖住手脚,人生如此短暂,她只想快快乐乐、简简单单、逍遥的过完,自私的完全不想背负起任何责任。本来觉得只是谈谈恋爱就好了,不要婚姻,不要孩子,可是,上天似乎跟她开了个玩笑,让她碰到了贺云翔,从不熟悉到浅淡的了解,痴缠多年,终究还是避不开,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那心头淡淡的牵挂和忧虑只是幻觉,她的感情一向温淡,但并不代表没有。
聚少离多的不正常的婚姻生活,给了她平静和极大的自由,若不是他三不五时的冒出来,或许她会忘记自己已经结婚了,时至今日,她依旧并不喜欢这个事实啊。
树大招风,那棵大树说的就是他,如果被人知道她是他的妻子的话,她的生活也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无法恢复到平静状态。
还记得刚刚结婚那会儿,他们才刚登记不到两天,一通电话,就让他不得不收拾起行囊,准备离开。那时候她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他收拾,他们之间是有过一段短暂的交谈的。就好像是在闲谈一样,彼此的口气都是那样的冷淡到不含一丝波澜。
“如果你死在外头了,我不会给你收尸的。”
“我不会死的。”他背对着她,手里的动作没有停顿。
“随便你,如果你要死,那就死在外头吧,我们就算是两清了。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希望你不要连死了都要给我增添麻烦。”
“嗯。”他提起行李,站起身,看着她。
“小雅,我不会死的,我不会死在你前头,让你有机会给我戴绿帽子的。我走了,下次见面之前我会联络你的。”
“好。”
回想起那段简短的谈话,仍是记忆犹新,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现在他真的死了,她一直追寻的自由终于到来了,但她却并不感到欣喜,心头有一种说不清的淡淡的复杂情感,令她变得有些沉郁。这样也好,希望,下一辈子不要再碰上这样一个男人了,太令人印象深刻了,深刻到她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去亲近另一个男人。他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吧,这一辈子莫名牵扯在一起五六年了,已经很足够了,不需要更多了。
她喜欢掌控自己,只因自己才是她唯一绝对能够掌握的对象,所以任何能够令她失去冷静和理智的因素都必然会不受欢迎,例如他。
新闻还没有播出来,消息大概被人压住了,毕竟他一死,很多事情要大乱的,他们自然要先行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风暴,除此之外,可能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尸体还没有找到,传回来的死讯并不能完全确定,所以他们不敢妄自行动,或许一些人内心里还是期待这是个假消息的。
冷冷清清的居室,他留下的东西少得可怜,而她这样的女人,总是能将自己的生活变成一潭死水,毫无生机。是以,这间不大却足够舒服的房子,连一丝人味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家庭的温暖了,那听起来简直就是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