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传来咳嗽的声音,娘又犯病了。每月总有一两天,娘会咳嗽不止。我沏了一壶热茶帮娘送去。
“娘,喝点水,这样会好一点。”我将水倒入杯中,递给娘。
“嗯,天儿长大了。”娘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
“娘。”我嘟着嘴,“您的病那么严重,为什么总不去看大夫呢?我都说了好几次了。娘去看看吧,说不定病就能好呢。”
“这病都十多年了,看不好的。天儿,今年你几岁了?”娘继续抚摸着我的头。
“十岁了,怎么了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我疑惑地看着娘。
“天儿,随娘来。”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吃力地扶着墙向书房走去。
书墨的气味扑鼻而来,有记忆的味道。小时候,我总爱到书房里玩。把书一本一本从书架上抽下来,铺得满地,在上面打滚、蹦跳。待我玩累了,娘总是把书耐心地放回书柜。这时,我总会问娘:“这些书娘平时也不看,为什么娘却要将它们保护的这么好呢?”而娘总是笑着摇摇头,眼里充满留恋:“娘虽不爱看,可你爹最爱钻研这些书了。”面对娘的回答,我的心中充满了不解。爹?爹是谁?我从未见过他,娘从小把我养大,而那个传说中的爹,只是每月托人带些银两来给娘,仅此而已。
娘抚摸着书架,眼里有着我看不懂的哀伤。娘忽然用手肘抵住书架,把书架推开。书架发出吱嘎的声音,娘汗如雨落。书架终于裂开了一道缝,娘的手向缝隙中探去,手伸出来时,洁白指上多了一本泛黄的本子。我歪着头盯着那本本子,好旧啊,一定有十几年了。
“天儿。”娘用手轻轻拂去书页上的尘埃,“明日起,娘教你武功,好不好?”
武功?娘会武功么?这么多年,怎么从未看娘使过?书架中的暗格,娘也从未向我提起。不安涌上我的心头。
“娘,为什么要学武功?”我问。
“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己要保护的人,天儿,相信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娘眼里的哀伤又深了几分。
我开始跟着娘练武。
娘教我的武功叫璇玑心法。娘身体好的时候,会亲自给我示范,身体弱的时候就坐着,看着我练,将心法要诀解释给我。璇玑心法很奇妙,轻功若飞燕,气功似高山,剑法如繁星,让我不禁沉醉在其中。日出之时在家前的青玉山上,看朝霞满天,舞手中长剑,是种很惬意的感受。
就这样,七年。
那年,我十七岁。
我倚着院里的槐树。等着那个叫爹的人托人送来的银两。一个月的生活,都是靠这些钱过的。
“咚咚咚”我走上前,打开门。钱终于来了,不过,这次来了一队人。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虽已有些许白发,但任英气不凡。在他身后的是从前经常来送钱的刘叔。刘叔身后还有五个人,着装一致,像是那个中年男子的侍从。我望向刘叔,“刘叔,这次怎么来了那么多人?”
刘叔没有回答我,倒是那个中年男子先发了话:“姑娘可是叫贺兰牧天?”
“是。”我打量着他。忽然,身后的门“吱”一下开了。娘走了出来。“你来干甚?”娘厉声问道。
“玉萦。”那男人叫着我娘的名字,眼中带着错愕,“你瘦了。”
“给了银子就快点走吧。”娘转过头去,叹着气。
“娘,他是……”我有点不知所措。
“天儿。”那人走了过来,“我是你爹。”
爹?爹!这个字如晴天霹雳一般,敲击着我的心。爹,你终于出现了。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让娘和我等了十七年。这些年,除了每月送来的这些钱,似乎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你的存在。从小到大,我从没有一刻感受到过爹的关怀。爹,你现在是来偿还这十七年来,每个人都有,而我没有的爹的爱吗?
“天儿是爹不对,别怪爹,爹也是迫不得已。”他的眼中充满无奈。
“贺兰恪,你休想带天儿走。”娘转过头来,眉头紧缩,双肩瑟瑟发抖。
“玉萦,我知道你怨我,可我不能……”父亲的手在微微颤抖。
“你带走天儿什么目的,难道是想利用她,实现你的阴谋吗?我不想让天儿称为第二个我。”娘的目光霎时间变得凶恶,我不敢看娘的眼睛。这十七年来,我从未看见娘的眼神如此凶恶。
“哎,你终究还是如此固执。”父亲望着天,“玉檀,你若执意如此,我也不强求。”
“啪”钱袋落地,父亲夺门而出,娘也回屋。独留我一人在院子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件。
这是怎么回事?爹怎么突然来了?我隐隐感到不安。爹的来到,娘的反应,这一切都显得怪异。娘平时不是很念爹吗?为何见着了爹却是这样的反应。
……
门外大雨倾盆。
“娘,今天早晨…”我小心翼翼,不敢多问,生怕娘的目光又变得忧愁。
“天儿,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娘抚摸着我的头,脸上满是慈爱,“娘虽爱你爹,但你爹未必就对你有好处。娘还是希望你平凡些。”
“娘,你和爹之间……”我疑惑的看着娘,“我爹到底是什么人?”
“天儿。”娘的眼神有些迷离,“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天儿,你听娘说,你这个爹,不是好人。”
“嘭”院子里的巨响把娘的话硬生生打断。
我惊恐,望向窗外,门不知怎么,竟被击碎。而有一群来历不明的人闯进了院子。娘眉头紧锁:“终究还是来了。”娘转头,向我道:“天儿,把书房暗格里的东西拿了,从后门走!”
“可是,娘,你。”我不知所措地拽着娘的袖子。
“娘的话也不听了吗!”娘甩开我的手。
那群人夺门而入,长剑向娘刺来。
娘汇聚真力,左手出掌,将剑挡开:“天儿,来不及了,快!”
我不舍的望着娘决然的眼神,最终还是咬咬牙,抽起桌上的佩剑,奔向书房。我使上真力,一掌将书柜震裂。十七年来,我第一次打开暗格,小时候,我只是看娘从里面拿东西,而娘从来不允许我擅自打开它。我很好奇,暗格里到底装了什么神奇的东西,我曾无数次幻想着打开它时会看见怎样的奇珍异宝。暗格露了出来,里面的东西很少:璇玑心法,雕龙玉佩还有一个小瓷瓶。我将这些东西藏于衣中,一脚将后门踢开。
门外,又是一群人。那群人把我团团围住。寒光出鞘,长剑骤起,直击敌人要害。敌人太多,要速战速决,我一开始就使出璇玑心法中的的狠招“凌日剑”。敌手个个武功都不弱,剑法也都精妙无比。我手中的剑慢了下来,这样战下去,不是办法。我虎口渐渐被强大的攻击震出丝丝鲜血,身上也被剑划开好几道口子。
“天儿快走!”
是娘!我回首望去。娘身上有好多血,有敌人的,也有娘自己的。
“娘!”我撕心裂肺地喊道,雨水顺着我的发丝流变全身,其中也夹杂着汗和血。
“天儿,听娘的话,快走,去哪都好,不要再回来了!”娘的泪水从双颊留下,掌依旧不停,攻向敌人。
我最终还是依了娘。使出璇玑心法中的轻功“逐月”,飞快地越着。我将全身真力聚于双脚,在雨声阵阵的林中穿行。身后的敌人似乎渐渐远去了。可我不敢停下,怕下一秒,他们就会出现在我身后。
体内的真气越来越少,我的脚越来越慢。不知跑了多久,我再也挺不住了,体内真力耗尽,“嘭”一声栽倒在一块巨石上。我大口地喘着气,手捶打着,双腿。我的脚如灌了铅一般,软塌塌地垂在地上,我只能倚着巨石才能勉强站住。雨依旧不停,打在我身上,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又冰又凉。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和我娘!会不会是爹,爹一来就发生这种事情。可,可爹有什么理由这么对我们?
前方传来脚步声,我提高了警惕。我吃力扶着巨石,慢慢站直,凭借最后一丝力气,拔出佩剑。脚步声越来越响,我的心也越来越紧。看来今日,是死到临头了。
“雨这么大,姑娘孤身一人半夜在此,可是有什么难处?”
一身青衣,一把纸伞,还有一张绝世容颜。修长的身躯在氤氲的雨雾中,朦胧而优雅。依稀可见月光扫在他似玉般的脸庞,印在那双漆黑却明亮如星的眼眸。月光在他眼底慢慢漾开,化成一潭微波粼粼的碧流。他笑的很温暖,仿佛在这雨夜里也有了阳光。
我不禁呆了,这人怎么生的这么好看?不过,他,似乎不像好人。
“我爹在外面欠了债,却丢下我和我娘跑了,今晚债主来讨债,无奈被逼,逃至此处。”我仰天一叹。理由是假,叹息是真,娘现在还不明生死,自己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原来如此。”那人又向我走近了一些,将伞朝我身边挪了挪,把我也罩在了伞下,“欠了多少,若不多,在下愿为姑娘先付上。”
“三万两黄金。”我胡言道。
“嗯,三万两是吗。”他若有所思,“姑娘明日来这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