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下午,周玲珑对恍恍惚惚、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等词第一次有了深刻的体会。
身体端端的坐在座位上,手指在噼里啪啦的敲击着键盘,可是,敲着敲着,就忽然忘记了要敲击的内容,只好泥塑般的愣怔片刻,等待脑子和心游荡回来,再继续工作。
正是月末,每个月他们客服部最忙碌的时候。可是,再忙碌的时候,也总有假装忙碌的人混合在忙的四脚朝天的人里面,于是,任何时候,办公室里都呈现出一副勤勤恳恳热热闹闹的景象。
坐在那边角落里的张、林、陈三个,就正在低声的叽叽喳喳的交头接耳着。周玲珑不用看也知道,他们面前肯定都放着一大叠资料,一旦发现“敌情”,就迅速的把谈话内容从“孩子、老公、公婆……”等等鸡毛蒜皮转移到“报表、业绩……”上来,眉飞色舞的神情也立刻会被严肃庄重取代。
这群曾经被自己贴上“家庭妇女”标签的同事,此刻忽然成了一个神秘的群体。是什么支撑她们英勇的要了孩子,然后日日在尿布、奶粉、哭闹中度日呢?自己曾在午休时间听到她们肆无忌惮兴趣盎然的谈论彼此宝宝拉屎的颜色、形状以及气味,这是什么样的日子啊?这是一群什么样的女人啊?难道以后自己也要步入这个行列了吗?也要带着宝宝的尿骚味,耷拉着下垂的胸部穿梭在家庭和公司之间吗?……
好可怕!这样的日子跟自己的想象的生活不是一个样子的。或者说自己还没做好接受这样生活的打算。
可是朱和杨那样的生活就好吗?周玲珑把目光转向坐在斜对面的小朱和小杨。
小朱和小杨此刻正对着电脑一脸严肃噼里啪啦的敲击着。可是谁又知道她们不是在搜索偏门秘方或者是什么不孕不育的专家门诊呢?小朱结婚五年了,小杨也结婚四年了,可是一直没有孩子。当然,当人事自称,是“享受二人世界,坚决不要宝宝这个拖累”。可是几乎每个这种说法后面,都隐藏着一个别样的原因。比如离婚前的丁晓阳就用这个说辞来掩盖老公坚决不要孩子的事实;比如自己就用这个来掩盖窘迫的经济负担和尚未成熟的心态。“享受二人世界”已经成了一切想生生不出、暂时不想生、坚决不生养的人群的不二措辞。
有一次,忽然想锻炼下身体的周玲珑改爬楼梯,结果就在人迹罕至的七楼转角处听到朱杨两人正在热烈的讨论怀孕偏方之类的话题。具体偏方内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两人一副志在必得跃跃欲试的腔调。他们的神情周玲珑自然是不得而知的,因为怕引起彼此的尴尬,周玲珑悄悄的撤回往上的脚步,返回一楼再摁了上楼的电梯。
距离上次朱杨楼梯间密探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两人又从踌躇满志志在必得回到了之前的寻寻觅觅忙忙碌碌的状态,看来秘方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宝宝尚未怀上,朱杨仍在努力!
这样的状态也不是周玲珑想要的。在她的思想中,孩子是一定要的,只是,不是现在。让孩子出生在一个一穷二白的家庭里,也是一种绝对的不负责任吧。
上班两个小时了,才做了平时半个小时的工作量。周玲珑叹了口气,靠在椅子背上眼睛直呆呆的盯着电脑。
“啪”肩膀上忽然挨了一拍。紧接着,丁晓阳就把脑袋凑了过来,
“傻妞,心潮澎湃春心荡漾工作不了了吧?”
“你才傻呢!春心荡漾的是你吧?用词严重不恰当。”周玲珑懒洋洋的反驳道。
“别抠字眼了!好消息:老猫以及各位领导都去会议室开会去了,据秘书CINDY说,这场会开到下班也未必能完。赶紧的,走着!”
“干嘛去啊?”周玲珑没反应过过来。
“啊?干嘛去?!你现在这情况,工作在状态吗?心里被乱七八糟的事塞满了吧?脑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孩子的哭喊叫嚷吧?走!乘着现在没人盯着,我贡献出自己的宝贵时间负责给你清空下,好让你没有任何负担没有任何疑虑精神饱满的投入到工作和生活中去!”
“那行走吧。”周玲珑收拾了下桌面,把电脑打开到公司内部网站,便跟着丁晓阳走出了办公室,“走,吃个冰激凌去。”
“对!你说请我的冰激凌还忘了呢。不过只能买一个哦!”
“一个?你吃我看?这是什么规矩?”
“从今天开始的最新规定!”
“啊?”
“没一点常识!建议你多看看孕妇须知。孕妇特别是怀孕前三个月,母亲和胎儿的状态尚不稳定,需要注意的东西是很多的。比如不能吃凉性的食物,冰激凌啊螃蟹啊杏仁啊这些都算;不能拎重物,以后稍微有点分量的东西都注意点不能拎啦,别动不动就把自己当女汉子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保持愉快的心情,母亲心情不好也会影响肚子里的宝宝,我可不想看到以后干儿子或者干女儿一出来就一副受气包的样子……”
“懂的挺多的啊?”周玲玲佩服道。
“嘿嘿!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好歹我也是怀过孕的人,想当初,我也是做了很多功课的。现在,这些当时全无用武之地的学问正好可以实施在你身上,也不旺我花费了那些时间和精力了。”周玲珑带着些微失落的感叹道。
“别这样啊。只要花费过的精力都不会浪费的。等你们领了结婚证,你也生一个啊。又不是生不了。”周玲珑接道。
“唉!我这!且难说呢!别说我这了,还是说你吧。”丁晓阳咬着奶油巧克力味的冰激凌把谈话扳回正题。
“你说我这冷不丁的肚子里就有一个宝宝啦?我怎么觉得那么疑惑那么不真实呢?”周玲珑双手在已经有了肥肉的肚子上摸着。
“哎哟,现在还停留在这个问题上呢。这个最最初级的问题还没过去呢。是!你绝对是怀上啦!现在正有一个小生命在你的肚子里,拼命的吸收着你的营养,准备十个月之后,不应该是九个月之后或者八个月之后出来见识下这个美丽纷繁的世界呢。你呢,现在就是‘准妈妈’了!当然,也可以说你已经正正式式的荣升为‘妈妈’啦!”
“你这么肯定这里面有个小东西?”周玲珑思绪还停留在之前纠结的问题上,她用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的肚子。
“崩溃!”丁晓阳拍着自己的脑门,“闹半天你这思维还停留在原地没动呢!”她轻轻的拍了拍闺蜜的肚皮,“我肯定,小家伙现在正看着我呢。哈哈。当然她现在还没五官呢。我这么跟你说吧,你怀孕这事虽然还没去医院检查过,但已经百分之百的肯定了!……”
“啊!对了!医院!”周玲珑忽然想到让李唯涛预约挂号的事情,赶紧电话过去。
“老公,周六挂的哪个专家?”周玲珑现在急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权威来坐实这件事。
“老婆,正要跟你说呢。预约号都没啦!”
“没啦?这就没啦?那你换个科挂!”
“挂什么科?”
“妇产科!”
“啊?妇产科?这顶多一内分泌紊乱的事,挂妇产科干嘛?”李唯涛一如既往的发挥一根筋的本色。周玲珑都能看到他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了。
“让你挂就挂呗。”
“行。立刻马上!”李唯涛不再追根究底,直接付诸行动。
速度还真快,丁晓阳一盒冰激凌没吃完,李唯涛的电话就来了。
“上午还是下午?”周玲珑问着,心却抑制不住的狂跳,似乎时间一确定就能知道自己是否怀孕。
“没挂上!没号了!”李唯涛无奈道。
“挂不上也没关系。反正你怀孕这事已经确定了的!”丁晓阳吃完最后一口冰激凌,肯定道。
“说服我!”周玲珑依然在是否怀孕的问题上纠结着。
“这么说吧,虽然现在确定你怀孕的只有三个人。但是这三个人几乎代表了所有的权威。首先:我,你最好的闺蜜,虽然在怀孩子这事上没什么太大的实际经验,但我理论好啊。想当初,我可是查阅了大量资料的,当然那些都没用上,咱且不说那个,反正光从书面知识来讲,我也算是半个理论家了,现在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你怀孕了!再次:你老妈你婆婆,本就是个人精,又到了这个年龄,那就是人精中的人精啊。他们那眼睛多锐利啊,看的多见识广啊,从他们的表现来看,我可以肯定他们已经确定你怀孕了。就此两点,从理论到现实,都可以证实你怀孕了!你还迷糊什么呢!”丁晓阳嘿嘿笑着,凑近了瞟着周玲珑的肚子,又看了看她的屁股,“说不准那俩老太太现在都开始研究你的屁股和肚子猜测孙子的性别了呢。”
好吧,从理论到现实,几乎代表了所有权威的三个人,我周玲珑只好如你们所愿的认为:我确实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