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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大定天下

未及一个月,楚魏大军便开到了东都城外百里。此次联军汇集西楚六万余人马、北魏八万余人马,另加上风虎骑一万,共计十五万兵马,比之镇守东都的二十万大军,也相差无几,而陶楚雄已经亲率五万雷骑卫队从西楚出发,不日即可抵达东都。

大战一触即发。

吴王宫内——

昏暗的房间中,一人呆呆的跪在那里,门,被一股大力撞开,仅有的光亮中投下一个重重的阴影,正落在那个人的身上。那人缓缓起身,却是一声冷笑:“原来是吴王陛下……”

“周臣,你还记得四年前朕说过什么吗”吴王扫了一眼屋内,将手中的剑换到左手,继续道,“背叛朕的人越来越多了!唉,周臣啊周臣,朕还曾对三皇叔说,你是可信之人……朕真的是看走了眼啊……”

“从未有效忠,何来背叛之说……如今主公仙逝,我对世间的所谓权位斗争也没什么留恋了……”

“没什么留恋,你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

“吴王手操生杀大权,怎么不敢杀我?哈哈哈,能拉上整个吴王朝与主公陪葬,我还有什么好遗……遗憾……”吴王治手中长剑出鞘,便见蓝光现处,周臣扑倒向前,再不能说话了。

“所有背叛朕的人都得死!”吴王治恨恨一句,甩身而去。

——

楚军中帐内,楚王抚着案上的地图,眉头皱起,一抬头,便看见管家万仁出现在眼前,不禁疑道:“万管家不留在西楚,莫非王府出了什么事?”

“王爷……”万仁语气沉重,却是欲言又止,“对不起……”一甩手,竟从袖中亮出一柄冷刃短刀,飞身而起,直刺上去,这一招使得颇为纯熟,似已练过多次。楚王万万料想不到,万管家竟会行刺自己,一惊之下,急转身形,但这动作却早已在其预料之中,万仁在半空中转了冷刃,威势竟是丝毫不减,这一招犹如猛鹰扑兔,已然避无可避。

楚王只见万仁眼角挂泪,心头一沉,冷刃便破开铠甲刺入了心脏,重力之下,楚王颓然倒地。

“王爷!”帐外的士兵听得声音冲了进来,副将齐叶率先冲入,便见楚王手捂胸口,鲜血如泉涌出,再看旁边,正是万仁站在楚王身前,手握血刃。齐叶大喝一声,便要冲上。

“住……住手……”楚王勉力说道,“万仁,告诉我……为什么……”

“王爷……”万仁闻言,“扑通”一声跪在楚王面前,“万仁……万仁受命于吴王陛下……”再一抬头,便见楚王已缓缓闭上了双眼,两人几乎同时喊道“王爷”。

“来人,把万仁给我拿下!”齐叶一把推开万仁,向后发令。十几人接了命令,便执戟而上。

“哈哈哈……吴王要万仁做的事,万仁已经做了……”万仁苦笑数声,忽冲上前,一把抓住戟身,刺进自己腹内,血汹涌而出,万仁痛苦的看了一眼楚王,苦笑道,“万仁只愿来生再侍奉王爷……以报答王爷的恩情……”说罢,向后一退,拔出长戟,跪在楚王尸身前,闭目而逝。

“齐将军……”

齐叶看着他二人的尸身,前一刻还是生死相交的战友,下一刻竟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潜伏二十年为的是杀掉自己的主子,可是在潜伏之后,却是迷失了自己。

“如果没有战争……就不会有背叛了吧”齐叶微微摇头,“万仁虽是罪不容诛,但王爷一生宽仁,想必也是不愿怪罪他的,既然各为其主,便是注定如此,人生于世,终究不能随心所欲……许参将,你带一千近卫护送王爷遗体回返西楚,万管家……也一并带回西楚厚葬吧!”齐叶又看了一眼楚王的遗体,跪到:“王爷,你在天有灵,希望齐叶没有做错。”

楚王却再也不能回答了,随着陶楚雄的遇刺,三大世家的第四代人都已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新的纪元呈现在了楚魏的年轻人身上……

——

齐叶的五万雷骑卫队不就便抵达了东都,与十五万大军汇合,军中士气大盛,陶羽虽有问及楚王,齐叶推说西楚有急事需楚王料理,此事便无人再提起。

陶羽本想在父亲来后再开战,但一来大军士气正盛,理应一鼓作气,二来,吴王朝的军队也不断挑衅,经过商议,那五万大军休整了三日,几人便披挂而出。

四十万人便在此对视,不约而同的,双方都调集了全部兵力,在这方圆数百里的平原之上,也实难有什么奇谋妙计能够施展。楚魏一方,四员大将便是陶羽、柯荣、魏渊及齐叶。吴王朝一边分别是骁骑营将军吴天临,镇国将军吴天琪及少将军吴奇,带刀侍卫营统领金镇扬坐镇东都,并未出战。

陶羽几人驱马上前,只见吴奇在其父耳旁低语几句,更愤恨的看了几陶羽,吴天琪也向这边看来,说了几句话,又对旁边的吴天临交待了几句。

“齐将军,你去截住吴奇,魏将军应对吴天临,我和柯将军去战吴天琪,大家一切小心!”

几人各自驱马四散开,便听鼓声阵阵,喊杀声起,双方已然交锋。陶羽和柯荣对视一眼,便见吴天琪策马向自己这方冲来,手中千仞刀左砍右刺,所过处便倒下大片人。二人眉头一皱,也一拍马身,迎了上去,二对一,吴天琪依旧左接右打,对陶羽却是招招夺命,显是记恨当日他伤了自己的儿子。

“陶羽小儿,本帅今日便要你归西!”吴天琪大喝一声,猛的一刀砍来,震得陶羽虎口生痛。吴天琪又待再砍,却觉背后生风,急伏在马背上,虎芒破空而过,险些便将他拦腰斩断。吴天琪冷冷一笑,以刀背拍击马身,追柯荣而上,却听陶羽道“魏渊放箭!”吴天琪一惊,便迟了一步,柯荣趁机调转马头,又冲了上来,二人以刀对刀,势道之猛,竟双双跌下马来。

“几年不见,你的拔刀术又精进了!”吴天琪哈哈一笑。

陶羽见状也跳下马,急打手势,很快,两队风虎骑便团团围住了三人,一队防止吴天琪逃出,另一队防止敌人从外攻入。在马上打,吴天琪应敌经验丰富,傲视大吴,而在地上,他却只能如同寻常武人,一对一单挑,吴天琪暗叫不妙,只望吴天临早些收拾了魏渊,能赶过来。

另一边吴天临也不轻松,他眼见侄儿渐落下风,又见风虎骑兵渐成合围之势,困住了吴天琪,心下焦急,却偏偏脱身不得。吴天临也确实不愧为一代将才,当下先强自冷静,二人又斗了十余招,竟仍不分胜负,吴天临借着魏渊刀力推开,便似不愿再战,拔腿便跑,魏渊占了上风,哪里肯饶,紧跟而上,哪知吴天临一个转身,以腰腹之力并上手上之力猛砍过来,魏渊虽变招神速,却犹被击开,吐了一口鲜血,吴天临却是紧随而上,腿一蹬地,足陷土中半尺,待再跃起,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向魏渊,这招正是吴天临剑法中最凌厉霸道的两招“风回斩”和“离弦刺”。

魏渊急退数步,眼看已避无可避,突地暴喝一声,犹如虎啸山林,百兽惊恐,待再看时,双目已成血红之色,如同嗜血野兽执刀冲了上去,“断炎”蜂鸣阵阵,红光大盛,但听一声惊雷巨响,二人又再分开,“斩空剑”一声脆响,竟从中断开,吴天临胸前一道尺长的口子,竟是深可见骨,吴天临低吼一声,以断剑拄地,单膝跪下,笑道:

“魏渊……斩空剑上本就有个裂痕……正是四年前屠龙海峡……陶羽的应帝刀留下的……打败我的……不是……你……”吴天临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从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难道你以为吴射王便是一个人打下这天下吗?”魏渊笑道,“你输了……而我赢了……”

大吴王朝第二剑客、骁骑营统领、武威侯爷吴天临战死沙场!

不远处,一声虎啸,正是虎芒,这一击杀力之强,将吴天琪也逼退三分。

“哈哈哈,柯荣,你不过是大吴王朝第三刀客,纵是加上一个陶羽,胜了我,你还光彩吗?”

“吴天琪,你我所争,早已经不是排名之争。将为君上,个人荣辱事小,国家兴亡是大,柯某怎可为一己名利,而让数十万人厮杀不止!”

二人对话间,却见外围一队风虎骑兵渐渐让开一面,一人架住吴奇走了进来,正是魏渊,却听他冷道:“吴天琪,你儿子在我手上,要他活命,你便自断右臂束手投降!”

“魏渊,放了吴奇!”陶羽一惊,命令道。

“吴天临已经被我杀了,你不用再等什么救兵了!乖乖的自废一臂,我兴许还会放了你儿子!”魏渊却全然不理会陶羽。

“魏渊,我命令你放了他!”

“陶羽,一将功成万骨枯,你再妇人之仁,你老爹在天有灵也要怒了!”

“魏渊……你,你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你爹早已被吴王室派去的人杀了,你却还要我放了他?”魏渊的语气日趋冰冷。

“哼,成王败寇,做我吴天琪的儿子,便应早料到有战死沙场的一日,奇儿,告诉爹,你怕不怕?”吴天琪砍向吴奇,问道。

“若要说不怕,那是假话,但是要爹因为孩儿而受人胁迫,更是不能。爹,孩儿不肖,先去一步!”说着,吴奇竟出手抓住断炎,刺向了自己的脖子,吴天琪想要再说什么,却终于闭上了双眼。

“好,好孩子……没有丢我吴王室的脸!”吴天琪怒吼一声,如同发了疯一般,猛冲了上去,三人一惊,齐围了上去,却见吴天琪越战越勇,竟将三人都震退开来,然而他的身子也有了几十处伤痕,血不停的留下,在他周身,已然汇成了一条细流,缓缓渗入地下,吴天琪站在那里,朝天怒吼,一声之后,声竭力尽,竟就这般站在场中,溘然而逝。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就这般,那双血目死死的睁着,那具躯体有如顶天立地的战神般站着。

直到一个人缓缓落进了场中,叹了一句:“我还是来晚了……”

“阁下是……”陶羽一惊,此人能无声无息的穿过风虎,从层层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修为之高,这场中诸人恐无人能及。

“他便是带刀侍卫营统领,大吴王朝第一刀客金镇扬!”柯荣一字一句的说道。场中顿时起了喧哗。金镇扬官拜大吴带刀侍卫营统领,为大吴王朝不折不扣的第一刀客,成名已久,然而见到他的人却寥寥无几。今日一见,其貌不扬,浑身上下更为一丝刀气、霸气,颇有几分让人失望。

“陶小王爷,你我虽已为敌,但是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金镇扬微微叹口气,“如果可以,在下想将几位将军的尸首带回东都城,以诸侯之礼厚葬。”

柯荣看了一眼陶羽,见他脸上竟是没有丝毫表情,竟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大吴杀了我的父亲,我们杀了你们的皇亲,此仇已是不共戴天,但我敬重你们的英雄豪气,今日就允许你带走他们的尸体……”

“哈哈哈,在下与诸位总还是要见面的,咱们后会有期。”言罢,轻轻拍掌,便有几十人也跃入了场中,扶了吴天琪、吴奇的尸首向外走去,但见那数十人一色衣衫,腰佩金刀,自是大吴王朝第一劲旅——带刀侍卫营。

待那些人走远,正一百人。带刀侍卫营当年由商王影一手创立,共计七十二人,取上九下五之数,专司商王影的安危。及至大吴立国,射王扩充军队,带刀侍卫营成就七百二十人,虽不足千数,但俱是千中选一,能以一当百。如今大吴王朝四员虎将,柯荣归顺西楚,吴天琪、吴天临一日之内双双战死沙场,独剩金镇扬一人而已。金镇扬名副其实为大吴武术第一,却极少征战沙场,仅凭他一人之力,可能力挽狂澜,逆天改命?

——

在经过数日的攻城战后,楚魏诸将不得不承认当年的吴射王确是雄才伟略,东都比之南周城,坚固何止一倍。楚魏几员将领虽都身负超绝武功,但是面对坚守不出的吴王朝军队,也是无计可施。几日的攻城,将士都已经身心俱疲,却是收效不大。经过商议,柯荣建议,放弃围城,而是主攻一面,东都已经是吴王朝最后的壁垒,相信吴王治再不济也不会放下祖宗基业独自奔逃,与其耗时耗力,不若正面对决,将分散的兵力集中,再调出神弓营,在神弓营的掩护下从正门攻入。

“如此一来,必然死伤惨重……而且我方集中兵力后,对方更减轻了守城的压力……”

“凡事必然是有利有弊,我们换两班人,日夜不停的攻城,城墙再坚固,也必然承受不住这样的攻击,死伤固然惨重,但是继续耗费下去,莫说我们的粮草问题,就是兵士的士气问题又如何解决?而且打下一个遍体鳞伤的东都城,决然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大乱之后必有大治,若他日小王爷能南面称孤,做个千秋圣君,才是天下幸事!”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吧……”

当夜,柯荣便召集人马,颁下了赏罚制度,一时士气大盛。

次日,神弓营在一排排手持护盾的战士保护下向城内不断放箭,而步兵则紧随其后,大举攻城,这一战,未及半日,待晌午时城墙上已伏满死尸,而地上更是血流成河。然而攻城依然在继续,杀戮依旧没有停止,当双手已经麻木,当心已经漠然,生与死,都已没有了界限。直到天黑了下来,东都城内已经没有东西能再堆到城墙上,城门已经摇摇欲坠,另一波攻击却又开始,终于一声轰天巨响,外城的门终于破了!数十万大军欢呼了,城墙上的守兵震惊了,城下早已点起了火把,他们只看到无数的亮光汇成一条火龙冲杀进来。这一战伤亡之惨重,场面之血腥,让人触目惊心。

然而战争并没有因为东都外城的攻破而停止,楚魏不过取得了短暂的胜利,下面等待着他们的是攻破内城,攻下吴王宫。战争不仅没有结束,才刚刚开始。

陶羽却不希望再有更大死伤,如今外城既破,便可以启动城内的密探策反。当年三大家族俱安插了密探在东都城中,大吴几代君王多番派人明察暗访,数十年下来终于全部查清,大战前夕,已经全部捣破。可是当年西楚派入东都的人有两批。其一,潜伏东都,为西楚提供秘密情报;其二,却是在东都定居,混于人群,不入仕为官,不与商贾为伍,独立于人群。虽百年来不与西楚结交,但是世代相传,为西楚死士。

半个时辰后,一支响箭破空而起,外城的兵士很快便听到了城内的喧哗。十万大军在几位大将的带领下继续攻城,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随着又一声巨响,吴王朝的门终于被敲开了。城内,此刻的城内也已是尸首狼藉,西楚上百死士所余不过数人,且都受了重伤。

不得扰民的军令早已经下达,所有的士兵带着即将胜利的喜悦和要改朝换代的兴奋拥着陶羽几人进了东都,守城的将官是在吴天临战死后新换的将领,此刻他便跪在陶羽的面前,在他身后,是同他一直守城死战至今的数万兵士。

他们已经降了。他们带着一丝哀怜看着这个自己用生命捍卫的王朝渐渐覆灭,脸上露出了遗憾,心中却只能叹一口气。

陶羽拨出了五万兵马攻打射王校场,另交付齐叶七万人马巡城,自己则带领三万人攻打吴王宫,剩下一万人守住城门。魏渊被派去攻打射王校场,歼灭骁骑营的残余势力,而柯荣则随同陶羽一同攻打吴王宫,共同迎战金镇扬。

吴王宫的大门竟是敞开的,金镇扬随同吴王治高高的站在八十一级台阶之上,看着这些攻进东都的楚魏士兵,吴王治冷冷的笑了,他挥了挥手,余下的吴王朝兵士执戟冲了上去。

喊杀声再次打破了这里的宁静。陶羽、柯荣不再理会任何人,径直杀向吴王二人。“天命”缓缓出鞘,灰色的光芒立即盖住了全场。

“这就是吴王朝的镇国神器‘天命’?”

“不错,当年射王聚集‘天道’‘天碎’‘天阙’三把神剑,取其精华,铸成一把,便是‘天命’,这是一把足以与应帝刀争锋的绝世神兵,小王爷要小心了。”柯荣看着身旁的这个年轻人,也许这一日后,他便要改称他为“皇上”了,只不知自己的命运又将如何?

陶羽应了一声,便已逼到了吴王二人的身侧,应帝刀应着这一声便砍了过去,风呼呼吹过。然而那刀却在半空中突然止住,金镇扬仅以手掌便握住了刀身。陶羽双眉一皱,强绝刀气汹涌而出,金镇扬轻轻一笑,飞退出去,赞了一句:“果然英雄出少年。”此刻,柯荣已向金镇扬落处奔了过去,呼啸声起,一团金色刀气团团围住了金镇扬,然而却为一道淡绿色的光震开,正是“碎玉”。

“碎玉”出鞘,金镇扬冷笑一声,扑杀上去,刀势有如行云流水,连绵不绝,虽看似轻柔缓慢,却是力道万钧,无止无休,以柯荣之能也仅仅在速度上勉强跟上,说是如此,一个不留神,身上便多一道刀伤,虎口处隐隐作痛,竟已迸裂,血流如注。柯荣一口气不顺,鲜血便大口吐出,“虎芒”怒号一声,惊天动地,然而这次却没能将敌人震退,自己却先飞了出去。金镇扬毫不留情,一踏步又跟了上来,便是直取柯荣性命。

“柯荣……”陶羽惊叫一声,便待扑杀上去,却见一人已拦在了身前,正是吴王治。“天命”灰色光芒映照下,吴王治竟是那般沉着冷静,全然没有即将亡国的恐惧,陶羽看着他,犹如看着一座高山,若非他们二人气势相若,只怕他已经跪了下来。

“叮”一声脆响,陶羽向柯荣那方看去,只见他在危急间,用虎芒挡在了身前,宽阔的刀身生生受了这一击,柯荣借势滑出,手一拍地,又站了起来,陶羽稍稍放下心来。不料这一出神间,天命剑风已经袭至,吴王治这一剑出其不意,务求一剑击杀,不料竟只刺中一个虚影,真正的陶羽已在丈外。

“圣上当心,这是商王影的影术!”另一边的金镇扬叫道。

“吴治,一百年前,你吴家吞并了商氏王朝,今日我便用这影术灭掉你吴氏万里江山!”陶羽冷然道。

“够胆!只不知你是否有这个本事!”吴王治自小随叔父吴天临习剑,在年轻一辈中剑术上的造诣少有人及,然而强如吴天临却也未能杀死陶羽,吴王能吗?

果不其然,陶羽故意露出破绽,佯装不敌,诱他深入,几起几落,便要挥出夺命一刀,却听金镇扬急道:“陛下不要中计,快些退开!”

吴王一愣,虽不明所以,但他对金镇扬向来十分敬重,急退出去,然而尺长的口子已砍在身上,好在伤口不深,吴王治捡回条命,心下再不敢大意。然而实力差距终究不是细心便可弥补,吴王治略一犹豫,终于说道:“带刀侍卫营,拿下陶羽!”边说边退。

带刀侍卫本在外杀敌,听得吴王命令,便有数十人退到吴王身旁,挥刀砍向陶羽,带刀侍卫俱是万中无一的刀客,只几十人便团团围住了陶羽,令他不得脱身。陶羽却不得不对此人心生敬意:“大丈夫能屈能伸,吴治你没有逞一时之勇而松了性命,确实难得。”然而,这份敬意却更坚定了陶羽要杀吴王的心意。

陶羽心知久战必失,纵是他守得固若金汤,再被这几十人纠缠也要力竭而死。便见他大喝一声,如猛兽般执刀杀向带刀侍卫,十几人举刀应敌,却只见虚影一闪,陶羽在他们出神间,急施影术,于几十人空隙中穿过,转瞬来到了吴王身前,吴王尚不及反应,应帝刀便已挥下,眼看这一刀下去,便要取了吴王性命。然而另一个人竟以不逊色于影术之下的速度拦在了吴王身前,这一切变化之快,陶羽仅是本能的转动了刀柄,本应砍向碎玉的刀身忽的一转,只听一声痛彻心肺的嘶吼,大吴王朝第一刀客的手连同碎玉一同掉在了地上。

时间仿佛要停止,下一刻,金镇扬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强绝刀气如浪袭来,不只陶羽,连吴王也被震开,柯荣一惊,奔了上去,虎芒离他已只有一尺,金镇扬却忽的左手抓起了“碎玉”,挥了出去,柯荣顿如断线的风筝坠了出去。

“他的左手比右手更强!”其时,金镇扬状如疯癫,神态狰狞,竟是谁也不敢靠近,右手的断口处血汩汩流出,金镇扬环顾四周,追随自己多年的带刀侍卫竟已所剩无几,大吴王朝气数已尽,他不免苦笑数声,道:“我金镇扬纵横数十年,没想到右手竟断在一个黄口小儿手中……”然而,他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只要他还活着,他就还是带刀侍卫营的统领,哪怕拼了性命,也要护卫大吴王朝的周全。他一步步向陶羽逼近,地上的血已汇成一条线。他不能再继续等待,他要在生命流逝于体外之前,在自己的血流干之前,尽快杀死陶羽和柯荣。

风起,这一刀不带任何变化,仅是简简单单的一刀,所指向的正是陶羽,陶羽已看出他失血过多,脸色趋于苍白,然而,他刀势之冷厉,却更胜从前,这一刀杀力万钧,一招就足以致命,若非一个一心求生的信念支持着陶羽接下了这一刀,也许十个陶羽怕也死了。

然而,一声痛呼,却是传自吴王治,“虎芒”刺进了他的腹中。金镇扬顿时停了下来,口中喃喃自语:“完了,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陶羽,我……我有话对你说……”一朝帝王,终于死在了自己的宫殿下,亡在了自己的臣子手中,然而,他生的时候没有惊天动地,死的时候更不是轰轰烈烈,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多,他不愿再去说什么豪言壮语,他强自支撑,为的只是一件事,“成王败寇,我无话……无话可说,但是……我妹妹焱儿……她一直默默的爱着你……你……你不要负她……”话未说完,吴王重重的倒了下去。

“我明白,我会好好的待她……”这是大楚的开国之君对大吴末代君王的承诺。

“金镇扬他……”柯荣看了看那里。

“他已经死了,在吴王倒下的时候,他的心已随之而死……”陶羽似自语道,忽然,他猛一抬头,见远处火光冲天,显是一座大殿起了火,“那是……”

“那里是焱公主所在的焱舞殿,莫非……”柯荣未说完,陶羽已向那个方向奔去,空旷的王宫中,似只有这一个孤单的身影在乱世中狂奔。

陶羽一脚将殿门重重的踢开,火舌在无禁锢后冲了出去,陶羽以手掩面,不禁退了一步,透过层层烈焰,他只能希望吴焱不在里面:“吴焱……”

“陶羽……”静默的水绿女子转过身,带着掩不住的喜悦,然而,她的神情终黯淡了下来,“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不……你出来,出来做我的焱王妃,我会好好待你……”

“不可能的,我们不能在一起……”吴焱终于摇了摇头,“陶羽……让焱儿为您舞一曲,舞最后一曲……”言罢,吴焱舞动衣衫,在这烈火中,翩然起舞,无尽的热浪袭来,灼烧着她,她却似毫无所觉,依旧那般快乐的舞着,忘却了痛苦,忘却了死亡,忘却了周围的一切,陶羽的泪已夺眶而出,那个女子双膝跪下,伏在地上,竟是再也没有站起,火浪袭至,无情而彻底的吞没了她。

“不……”这一声喊,惊天地,泣鬼神,竟是那般绝望,那般无助,空中,此时此刻,似奏起了仙乐,那个水绿的女子分明还在火中独舞……

——

“小王爷!”无尽的痛苦被打断,“魏,魏将军他……”

“魏渊他怎么了?”陶羽一听那人口气,即刻回到了现实中,“说!”

“魏将军带领军队去了马府,三小姐也被带去了!”

“芸儿!她不是应该在西楚?”陶羽一惊,甩开那人,一个跃起,上了那人的马,“你即刻命人去灭了焱舞殿的火,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得擅入!”陶羽未待那人回话,飞奔向马府。

还未到马府,陶羽已经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一丝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陶羽翻身下马,他想狂奔进去,可是腿却似注了铅,怎的也迈不动,缓缓地,怀着忐忑不安与一丝期望他轻轻推开了门,他多么希望有个家仆冲出来喝问他是谁,又或是马书桓跳出来亲切的叫他,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大门没有关,他犹疑了一下,推门进去,所触目的是一地的狼藉,是四倒的尸体,一双手便踩在脚下,那个家伙只差一刻便能开了大门,然而,他的肚腹却不知被什么利器刺穿,他,再走不出这个大门。

陶羽缓缓的走着,一声低低的呼唤响彻在这死寂的院内,陶羽的心一惊,循着那声音奔去,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染血的白衣伏在那里,声音便是自他发出。

“书桓,书桓,我来迟了,来迟了……”陶羽顾不得什么,抱住了那人。

“陶羽,我妹妹死了,芸儿死了……”这句话是多么的让人伤心,多么的令人悲痛,马书桓双眼现出死灰色,“为……为我马家报仇……”握着陶羽的手忽的一沉,马书桓的头枕在了陶羽的身前。

陶羽早已痛哭流涕,他抱起了马书桓,向内走去,风轻轻的吹动书桓的白衣,拂在陶羽的手上,可是昔日谈笑的人在何方?

眼前便是陶羽一生的挚爱,血如今已凝固,那张已沾满血污的脸仍带着希望,希望她心中的王能再来救她,然而,那个王,却始终没有出现。

“啊……啊……”绝望的男子仰天长啸……

他得到了天下,可是他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兄弟,失去了挚爱……天下啊,那个人人都想争夺的天下,我得到你又有何意义?

——

一个月后,原先的吴王宫更名为楚王宫,楚氏登上了帝位。

政仁大殿上,洪亮的声音想起——

“上谕,追封先楚王爷为楚应王,大楚开国之君!”

“上谕,追封南周前统领周策为烈王!”

“上谕,追封吴七公主焱为焱王妃!”

“上谕,追封马家三小姐芸为芸王妃!”

“上谕,追封……先国大将,战死者,皆按其职司立墓厚葬之。”

“文武百官上前听封……”

“上谕,大将军柯荣建功累累,封荣王,官拜开国公,赐南方千里沃土;大将军魏渊,战功赫赫,封魏王,官拜威国公,永镇北魏;大将军齐叶,随先帝南征北战,封护国将军,威边侯……前镇边侯之女魏茹,封魏王后。钦此!”

“谢主隆恩!”

“柯荣,齐叶,以后没有朕的传诏你们就不要再来东都了。你们治下文臣任命全权由你们负责。你们每人各领军五万回去吧……”

“魏渊,你与王后总是宗亲,不若在京都多住几日吧。”

——

然而,数日后——

“你……你是不是已经下旨诛灭魏氏满门?”魏茹怀着一丝恐惧颤声问道。

“不错。魏渊早有反心,朕不杀他,放他回返北魏,只会养虎遗患,何况,他甘心留在京都,交出兵权,你以为他就这么认命吗?”陶羽毫不避讳,冷冷道。

“你……你干脆连我也一并杀了吧,我也姓魏……”魏茹怒道,“我的皇儿呢,我的皇儿在哪?”

“魏茹!朕杀他也是为……”陶羽脸上一丝怒气闪过,又待说什么,却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眉头一皱。

“外面出了什么事?难道……”聪慧如魏茹,已料到了什么。

“看来朕派去的人果然杀不了他。”陶羽起身,转过了头,“你也过来看看吧。”

楚王宫的一切护卫都被陶羽调走,此刻围在陶羽身旁的应是前去围剿魏家的人。陶羽皱了皱眉,问了一句:“李中进何在?”

“末将在!”当中一人一身血污从人群中跃出,上前跪到,“末将无能,请圣上责罚!”

“陶羽,你派个二流小角色来杀我,岂不是效仿吴王室,鸟尽弓藏,是要寒尽天下人之心?你以为掌握了兵权,就没人敢反你了吗?”

“朕杀你,不是为天下人杀你……只是为我自己,为了死在你手上的芸儿,为了书桓……”

“哈哈哈,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你一定会后悔的……”

“表哥,你……真的是你害死了芸儿妹妹,这不是真的……”魏茹看着眼前这个全身浴血的男子,带着不可置信的低低问道。

“茹儿,我刚才还没有告诉你,你的父亲,也是死在他的手上!”陶羽冷冷一笑,“魏渊你还有何话要说?”

“哼,陶羽!你夺去我一生挚爱,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魏渊提刀跨上一级台阶,怒道。他的双眼又复于赤红色,重重的喘息,紧紧的握刀。下一刻,他猛然跃起,飞身上了石阶,凌厉的刀风挟着血色的光芒扑杀向陶羽。

“你不是我的对手!”陶羽淡然一笑,施展影术,退了一步,避开刀锋,“你们保护王后回宫,全部退下!”几十人上前,围住了魏茹。她在几个宫女的扶持下,走进了宫殿。门甫一关上,应帝刀已然出鞘,金黄色充斥四周,如晌午骄阳,直逼得人睁不开眼。

金光、血芒,两个人快如闪电的厮杀起来,电光火石间,两人已交拼数十击,竟不分上下,然而,应帝刀法与影术却渐渐相合,金光的身影渐成鬼魅,无论断炎如何挥动,都不能伤他分毫,而应帝刀却多次砍中魏渊。

“原来四年前的鬼影便是你!”魏渊一声怒喝,足一蹬地,石阶碎裂,魏渊身如离弦之箭,杀向陶羽,这一招正是吴天临剑术中的“离弦刺”。陶羽一惊,如魅飞退,在这诡绝身法之下,竟生生避开这夺命一击,他也是足一蹬地,跃上半空,执刀越颈,身如满月,像极了那日吴天琪的刀法,龙吟虎啸,应帝刀轰然砍下,魏渊只得借力退开,应帝刀并不收势,碎石裂地,生生砍出一个数尺深的大洞,陶羽又跨上一步,竟丝毫不给魏渊喘息之机,也如魏渊般一踏地,重刺过去,魏渊只觉那刀势猛烈,急挥刀护住身前,却不料应帝刀只是一触便闪到旁边,陶羽却在急行中一个转身,借着腰力,横砍魏渊,虽未拦腰砍断,然而刀气入体,背上尺长的口子深可见骨。

魏渊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只仰面看着天,似自言自语道:“可惜……我终究……没能再次改朝换代……”

风吹起,轻轻的吟唱声中,似在送一位枭雄的离世。

一世的阴谋,一世的宏图霸业就此终止……

“将他的尸首挂在外面,示众三日……”陶羽先是余怒未消。

“不要,我求求你不要……”竟是魏茹。

沉默,久久的沉默,许久,陶羽只得说道:“起来吧,朕派人将他送回北魏也就是了……”

次日,宫门外便贴了榜文,宣言魏王死。

“大哥,我不识得字,不知道那上面写着什么?”一个妇人抱着个小孩子问道。

“上面说魏王久居京都,水土不适,身染重疾……”

“我听说是因为谋反呢……”

“啊,臣儿,你爹……他被陶羽害死了……”女子低低的用没人听到的声音说道。虽然三年时间改变了她许多,然而还依稀能认出她是那个被魏渊***后逐出府的婢女,“你一定要为他报仇!”

孩子哇哇的叫了两声,却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

楚王羽崩于五十九岁,在位三十五年,谥号“伤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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