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琛的酒彻彻底底醒了。之前的种种,一笔勾销了,现在,他必须去丁洛洛的身边了。
被碰倒了酒桌的客人中,立着一名大腹便便的男子,他红着一张光灿灿的脸,伸脚扒拉不省人事的丁洛洛:“喂,你,你他 妈 的,装死啊?起,起来,给大爷陪酒。”江筱火冒三丈,嚷道:“你还是不是人啊?”至于左琛,他可不信奉“君子动口不动手”的狗屁观念。他一脚踢在那男子的肚子上,踢出一声与待宰的猪一模一样的嚎叫来。接下来,左琛弯身抱上丁洛洛,对江筱道:“梁有齐的女朋友,我先送她去医院。”一边说,他一边如离弦的箭一般射出了酒吧。
这下,江筱变成了木头人:他,左琛他认出我了?
唤回江筱神志的,是那猪一般肥头大耳的胖子。他捂着肚子佝偻着背,面目狰狞地挪到江筱面前。江筱讪笑,却又瞄见胖子的身后,还立着几名歪瓜裂枣般的小弟。江筱全身的汗毛都竖直了,开口道:“不,不关我的事。我,我是过路的。”
这时,凯蒂站直身喊道:“喂,你还不回来?”江筱一机灵,嗖嗖地蹿了过去。凯蒂拉住江筱的手,丰唇俯在她耳畔说:“我眼睛看不大清楚,你带我走出去。”江筱又是一头雾水,不过也只好认命地拉着凯蒂向酒吧的出口走去。凯蒂在经过那张倒下的桌子时,从手袋中拎出一指厚的钞票,掷在了地上。猪老大没见过世面,就这么被打发了。
被置放在副驾驶座上的丁洛洛面无血色,驾驶座上的左琛一边风驰电掣一边嚷嚷:“洛洛,洛洛?你醒醒。”丁洛洛任凭左琛如热锅上的蚂蚁,也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宛如香消玉殒一般。
那边,凯蒂和江筱虎口脱险。两人手挽手地逃窜,上气不接下气。至于酒吧中的苏木,一见苗头不对,也抱头扎出了后门,一溜烟不见了。
丁洛洛躺在医院的病房中,病床 上唯一一抹色彩就是她乌黑的长发。她的脸,她的唇,几乎淹没在了无暇的一片洁白中。她瘦削的胳膊上插着针头和胶管,助她活下去的液体正由其缓缓注入她的体内。左琛坐在床边,拧着眉,目光焦灼地锁在丁洛洛的脸上。
江筱托凯蒂给左琛打了电话,于是二人正处于通往医院的路上。
凯蒂率先伸出手:“我叫凯蒂,服装设计师,左琛的朋友。”江筱握住凯蒂的手:“江筱,丁洛洛的朋友。”江筱知道,凯蒂这个左琛的朋友,其实就乃左琛的女人之一,不过,江筱却不知道,这女人眼睛看不大清楚,如何去设计服装。一边想,她一边不禁问出了口:“你?服装设计师?”凯蒂潇洒一笑:“嗯。奇怪吗?其实,我的眼睛只是在光线暗时才会看不大清楚。”江筱点点头:“哦,夜盲症哦。”不过,凯蒂却摇摇头:“视网膜变性。夜盲症只是一个症状而已,医生说,我不久后会失明。”
江筱的心脏几乎负荷不了了。一晚上,左琛吓她,丁洛洛也吓她,如今,又冒出一个女人,像谈论天气一般谈论着自己即将失明。
凯蒂也觉得奇怪。她对自己的病症一向守口如瓶,左琛是唯一一个知情人。如今,她却对一个几乎陌生的女人娓娓道来了。不过,这倾诉让她觉得惬意极了,像是一直肩负的一筐碎石,突然哗啦啦散漏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