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安一大早起身与李铭金一同开始了宴厅摆设与膳食的准备安排,叶赏则是一早便约见了自家父亲,先皇太傅当朝丞相叶青棠。
叶赏在一堂的外间亲自为叶青棠斟了一杯新贡的雨前龙井,恭敬地向着叶青棠喊了一声父亲。
“太后娘娘万安。”叶青棠说着作势要行跪礼,叶赏急急屈身将父亲扶住,道:“此间无人,父亲何须向女儿行礼?”
叶青棠看了一眼女儿,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今时不同往日了,您如今已是一国太后,多少对眼睛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行事万不可大意,这君臣礼节更是万不可缺少啊。”叶青棠此话倒也在理,叶赏应了声是,转身坐在对面的方椅上。
“父亲,这些日来您也看到了,左丞相王将军等人集体称病不早朝,但又迟迟不见有什么其他动作。您的那些暗钉可有发现南王最近有何异动?”叶赏内心微微有一些焦急,这甫一开口便倾了身子压低声音问到了南王的动作。
“说来也是奇怪,南王不论府上还是卫队,全部都与平日一般无二毫无动作。”叶青棠清瘦的下巴上留着一把修剪整齐的山羊胡子,随着他说话时嘴巴的开闭而规律地震动着,“不过一个在礼部郎中家中的暗桩听到礼部郎中无意中和夫人说过,称病不朝是左相为了向南王殿下施压才发起的。”
“向南王?”叶赏的心里满腹疑问,当着最敬爱的父亲也毫不收敛地表现在了脸上,“人都当他左相是为了对抗我们这太后幼皇,却不想原是为了向南王施压。那这二人又是因何生了嫌隙?”
“如果臣所料不错的话,应与第一人上朝之时南王的表态有关。”
“与我所想一致。”叶赏点了点头,一只手摸上了桌上的茶杯,“只是这南王究竟是何用意,下了一盘什么棋。”
“臣倒隐隐觉得南王或许此次真是对皇位无意。不过无论怎样,娘娘既已决定亲自试探,还是要格外小心些。”叶青棠的面色晦暗不明,似是还有什么话将说未说憋在嘴边。
叶赏看着父亲的样子知这些话必是关于自己但也不便多问,一手搭上父亲的手腕柔声道,“父亲且放心,女儿自会小心应对。”
叶青棠走出皇宫的时候抬头看看有些阴翳的天空,心中忽然涌出无限的伤感。毕竟是自己捧在手心里从小宠爱培养的宝贝女儿,原想着就算顶着抗旨不尊的罪名也要为她红妆十里风光嫁给她心中那位有情郎。可是如今,花一样的女儿自请入宫为后,一天安稳日子都未过便成了太后娘娘处在了这前朝后宫的风口浪尖之上。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叶青棠坐在回府的轿中,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他的这个女儿若是生为男子,必是心怀天下的王侯将相之辈,然而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孩,此刻却再也不能拥有一次真真正正嫁人生子,为人妻为人母的机会与权利了。
却说这边叶赏在内见由着清安与平安平乐三人一阵打扮折腾,终于在酉时一刻推开了房门。
李铭金立在门前抬起左臂的工夫,看了一眼今天的太后娘娘。只见她今日身着正红色金银线勾牡丹凤袍,长及曳地,细腰以翡翠镶金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一支九凤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眉如青黛肤若凝脂,一双凤眼勾红眼尾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一头青丝梳成云华髻,繁丽雍容,那小指大小的御贡东珠莹亮如雪,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
好一个气度不凡美艳如仙的太后娘娘。李铭金心里暗叹一声,抬着臂伴娘娘去了华丽堂皇的芷阳宫东院的大殿。
叶赏缓缓步入殿中,众妃早已按位坐好,最靠前的座位上,正坐着面如冠玉气度逼人的南王万宇及。叶赏毫不避忌地直视着这位王爷,只见他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气质优雅英气不凡。
万宇及也不遮掩地打量着太后娘娘,嘴边噙着抹似有似无的笑。
叶赏走上了高位,待众人见礼之后便由李铭金与清安伺候着坐好,向着众人道:“今日请各位来此小聚,一来是本宫初来驾到,这宫中新朋旧友本宫都想着借此机会也见上一见,尤其是,南王——和南王殿下在这宫中的朋友们。”叶赏说着语气开始阴阳不定,眼睛冷冷扫过众妃的面容,心中仔细地记下了每一个人的表情,“二来呢,先皇即将入陵,本宫想着各位姐妹年纪轻轻就要在这宫中虚耗余生,倒不如出宫去自由自在海阔天空。”
一石激起千层浪,叶赏这位始作俑者却只是嘴角含笑地观察着每一个人变化各异的神态表情。万宇及轻佻地笑了一声,举起手中酒杯冲着叶赏晃了一下道:“太后娘娘所言不差,本王的老朋友们,不知道是不是也包括太后娘娘您呢?”
“本宫与南王殿下可谓幼时相识,只不过本宫今日看来,南王殿下对于朋友二字的定义,似乎是太过广泛了一些吧。”叶赏笑得讽刺,万宇及却像是听不出什么一样,自然地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还满脸回味道:“太后娘娘宫中的桂花酿,喝起来都比寻常之物甘甜许多啊。”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互试探,余下的众妃举箸也不是,饮酒也不是,再加上刚才太后娘娘那一番话言犹在耳,众人坐在位上心中疑惑不知所措。叶赏余光瞥过,不算太近的余昭容虽说也与其他人一样并不动作,但她嘴角勾起的不易察觉玩味的笑容却被叶赏尽收眼底。
“这道桂花鱼可是清安这个丫头专门从苏州请来的大师傅所烹,大家都尝上一尝吧。”叶赏说着率先举起了筷子,解除了众妃此刻不知所措的尴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