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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林湘的心事(下)

林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像酒杯里盛满的就是她当年的苦楚。

“转眼要过年了,陆翔突然一反常态,对我格外体贴,还说要带我回家去见见他的父母。我当时真的是很高兴,觉得一切都要好起来了,就二话不说的答应了他,还花光了自己的积蓄,给他父母买了最好的礼品,期待着见面以后能够立即收拢两位老人的心。

于是,在年前的几天,我们和他的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同乡一起,踏上了通往那个偏远小山村的列车。我一路上都在不断憧憬着见面以后的各种情景,满心希望自己能够尽快取得他父母的认可和支持,然后早点步入婚姻的殿堂。单纯的我丝毫没有意识到,身边的陆翔早就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温柔的恋人了。

在火车上醒来的第二个早上,我意外的发现陆翔已经不在铺位上了,身边只剩下他那个操着一口流利方言的同乡。我当时以为他去洗漱了,并没有在意,可是一个小时以后,他依然没有出现。

我不由得着急起来,不停地打他的手机,可是那边却早已关了机,没有丝毫回应。我着急的和他的同乡商量对策,那个男人分析了一下告诉我,可能是陆翔夜里下车去给他父母买地方小吃,结果没能在火车发车前赶回来,而手机在长途旅行中怕是也已经没电了。他安慰我不要着急,陆翔又不是小孩子,他一定能想办法尽快赶回家的,况且陆翔的钱包就在身上,他肯定会去买下一班列车的车票,用不了多久就能和我们汇合了。他还说,他知道陆翔的家在哪里,要我安心的跟他走就好,他一定会把我安全送到陆翔家的。

当时的我早就六神无主了,想想那个男人是陆翔的同乡,况且他分析的也在理,我就把他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对他言听计从。

下了火车,我们坐进了他家里人开过来接他的面包车,颠簸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才终于到了一个偏远的小山村。车在一个破败的小院儿门前停了下来,他的同乡说,陆翔家到了。我从没想过,体面风光的陆翔竟然出生在这样贫穷的家中,他童年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辛苦,我不由得很心疼他。

我提着东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下车走进了那个小院。

小院里的陈设破败不堪,正面是三间低矮的平房,窗框和房门上的油漆早已经剥离掉了,看不出颜色,砖墙上处处是风雨侵蚀过的痕迹。院子里有一条高大的土狗,威严的发出一声声低吼,不过看起来它好像认识陆翔的老乡,所以并没有扑上来。院子的一角有一个脏兮兮的鸡笼,里面的鸡高扬着掉了毛的脖子,对着我们探头探脑的。院子的另一边堆着些柴火、秸秆,看起来蓬乱不堪。

我走进中间的房间,眼睛过了好久才终于适应屋子的昏暗。只见里面炕上坐着一对年迈的老人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们衣衫褴褛,面容憔悴。我猜想那对老人就是陆翔的父母,便赶紧走上前去,笑着叫了声叔叔阿姨。

就在这时,令我惊讶的事发生了。陪我一起来的陆翔的老乡突然从我身后将房门锁上,从炕沿上拿起了一把剪刀。他冷冰冰的对我说:‘你别做梦了,这里不是陆翔家!’

我惊呆了,手里的礼品顿时散落一地。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时竟然没办法发出声音。

他冷笑着用剪刀对着我,一字一句的对我说:‘陆翔把你卖给这家人了,你最好识相点,老老实实的把他们伺候好了,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就这样,我在这个偏远的小山村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两年。

在与他们共同生活的这两年里,我慢慢从他们的交谈中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原来,我是他们用五万块钱从那个人贩子手中买来给他们儿子当媳妇儿的‘城里女人’,他们这个山村有很多这样的事情发生,村民们早就对此见怪不怪了。

当我从恐慌中逐渐清醒过来以后,我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要想从这里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个小山村被群山环绕,唯一一条通往山外的土路是村民与外界相通的唯一纽带。我曾无数次趁这一家三口出去劳动的时候偷偷砸开门窗逃出去,想沿着土路跑回城市。可是每次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村里人发现,然后抓回家去被他们打得遍体鳞伤。最后,奄奄一息的我几乎放弃了,真想就这样结束自己。可当我想起家中的父母时,我就忍不住泪流满面,我发誓,无论如何都一定要逃出去。

于是,我隐忍下来,每天干着繁重的农活,伺候着那一家老小,给他们洗衣服做饭,扫院子喂鸡,勉强换得他们对我的一丁点儿信任。我也不再排斥他们,努力尽我所能帮他们把日子过得有模有样。当时,村子里的人都说,他们家真是买了一个好媳妇。

就这样,转眼过了两年,我已经渐渐习惯了每天灰头土脸的日子,也不再常常朝村口张望,希望看见从村外开进来的车了。幸运的是,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可怜我,这两年间,我并没有为他们生下一儿半女。

机会终于来了,两年后的一个清晨,我离开院子去河边洗衣服。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辆没见过的轿车。

那辆黑色的车大敞着车门,停在我邻居的家门口。我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一个人。于是,我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拼一次,即使死了也无怨无悔。

我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东XC好,轻手轻脚打开了车的后备箱,迅速钻了进去。

在拥挤的后备箱里,我的心猛烈地跳动着,一下一下的似乎要撞出我的胸口。我听到人的说话声,听到车门的关闭声,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然后,车子终于开动了。”林湘又干了杯酒,润了润发干的喉咙。

“我蜷缩在后备箱里,渐渐的开始意识模糊,我知道,我缺氧了,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被闷死的。可是充满恐惧的我此时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就这样,我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刺眼的阳光照醒了。我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依然蜷缩在后备箱里,一对年轻夫妇站在面前,满脸的惊讶和关切。

我像是受了刺激,猛然从车里跳了出来,跪在他们面前,一遍遍的恳求他们救救我。他们显然猜出了我的遭遇,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将我扶起来,送入车中,就这样,我在他们的帮助下,终于回到了阔别两年的家中。

从那以后,我在外人眼里仿佛一下子成熟了起来。我打理好心情,重新回到这个城市,踏踏实实的找到了现在的这份工作,开始不顾一切的为事业打拼起来。

从那时起,我就对爱情彻底失去了信心,我不再相信任何人甜腻腻的告白,也不再回应任何人对我的好感,我只是拼命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我总觉得只有自己的努力是不会欺骗自己的。

或许,我这一辈子就会这样孤独终老了吧,呵呵,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有点孤单而已,真的没什么。”林湘已经彻底醉了,说完这句话,她便倒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小帅赶忙冲过去想扶起她,却看到她消瘦的脸庞上留下了清晰的两道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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