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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殇

有了太子的许可,郑婠得以频繁地出入后宫,对此,尉丰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反而乐见其成,因为,郑婠让尉凌变得正常多了,不再动不动顶嘴、耍脾气、胡闹。

郑婠正式的理由,是随爷爷郑如林在太医局学习药理,以便将来可以接替郑如林,宫中的女官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

好几次郑婠在药圃里给药草松土时,看到一群花儿一样漂亮的小宫女簇拥着楚净辉从外面经过,她们嘻嘻哈哈地笑着,抢着问这问那,楚净辉也都温柔地微笑着一一回答,郑婠目光追随着他,凝神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彬彬有礼,知无不言,既有风度,又有学识。

傻丫头,他是惠王啊。

郑婠想起爷爷的话,一脸笑意被紧跟而来的自知之明瓦解,抿紧了唇,低下头去刨土。

只有一次楚净辉推开栅栏走进来,柔柔地唤道:“阿婉。”

“惠王殿下。”郑婠站起来,拿腰间的汗巾擦拭额头两颊。

“你怎么在做这些粗活呢?”

“这是必须的,就像练武的人,要熟悉兵器,这就是我的兵器。”郑婠笑着不卑不亢地回答,笑容和阳光一样明媚。

楚净辉笑笑地看着她,忽然抬起手,把她因为汗湿了而黏在睫毛上的一缕发丝拈起拿开。

郑婠摸了摸,心里打鼓,却爽朗地笑道:“啊呀,谢谢,我又出丑了。”

“哪里,阿婉你是少见的女子,贤德才干兼备,哪个男人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郑婠低下头,脑海里空白了,乱七八糟地说:“啊对了,你有没有兴趣认一认这些草药?”

楚净辉道:“我很有兴趣,但真是不巧,我马上有事。”

郑婠正懊恼,闻言松了一口气,“这是当然,那,我不耽误惠王殿下。”

“我能过一会儿再来吗?”

郑婠以为自己听错,好一会儿才说:“嗯!我会一直留到日落。”

一整个下午,她不时地看着日头,今天的太阳,落得可真慢呀……好不容易到日头西斜,药圃镀上一片金辉,却不见那抹身影,太阳快要沉下去了,她该出宫了。

傻丫头,他是惠王呀。

这句话,慢慢变成了郑婠说给自己听。

她进屋洗干净手脸,拿了药箱正迈出去,柳径尽头,楚净辉不疾不徐地朝药圃走来。

“阿婉,真是对不起,我来晚了,适才遇见太子,他竟然主动跟我打招呼呢。”他温柔地笑道,“我们聊了好一会儿。”

“真的?”郑婠喜上眉梢,本来就没有多少埋怨的意思,这下更是理解,“你们都聊什么?”

楚净辉从袖子里拿出两个香包,递给郑婠。

郑婠接过来,做了一个下午粗活的手微微有些发烫,楚净辉这时补上一句:“聊你。”

郑婠抬头看了楚净辉一眼,复而仔细地打量香包,香包可以打开,里面是空的。

“用来装香草,夏天到了,戴在身上驱蚊,这样可以吧?”

“谢惠王殿下。”只是,为什么会有两个?

楚净辉看穿了她的迷惑,笑道:“另一个,还请阿婉替我交给太子,别说是我送的。”

郑婠照他说的,做好两个香包,自己又熬上几夜缝了一个,拿去送给楚净辉,理由很冠冕堂皇:“我和太子都有,只惠王殿下没有,岂不是很可怜吗?”

楚净辉接过去时有些诧异,然后有些尴尬,但什么也没说,笑了笑,并谢谢她。

只是,郑婠从不见他佩戴,在他身上,也闻不到那种香味,不免有些失望。

傻丫头,他可是惠王啊。夏天的夜里,郑婠坐在自家院子里喝着酸梅汤时,笑呵呵地跟自己这样说。

她摸了摸脸上,湿湿凉凉的,大概,是汗吧。

奶娘看到她戴的香包,大吃一惊,“哎唷,阿婉,这不是神月楼的东西嘛,还是老板娘的手笔呢,是陛下赏赐给你的吧?”

郑婠知道神月楼的老板娘,绣活称绝,人生得更美,不过二十有五,却已经守寡十年了,自从丈夫死后,她便不再绣任何成双成对的东西,可是楚净辉交给她的两个香包,分明就是一模一样……

郑婠轻轻摘下香包,捧在手里凝望,她所知道的楚净辉,是古往今来唯一的一个,十七岁殿试唱名第一,二十一岁又武举登科,成为文武双状元的人,陛下早就收了他做义子,这下更是大喜过望,借机迫不及待地封为惠王。

光是这些辉煌彪炳的事迹,就足以令任何人为之一震,偏偏,他又长得那么风流俊美,就像一个漩涡,谁能躲得开。

京城之中,上至王女,下至名伶,哪有不仰慕他的女子,阿婉,不过是其中的万万之一。

郑婠在药圃里的时间越来越多,其实她并不用这样成天呆在那里,只不过,那里清静,没有旁人,她再怎样出神都可以,炎炎烈日,比起众目睽睽,又算得了什么。

郑婠低头观察反面的叶脉时,一片阴影兜头罩下。

她诧异地转过脸,发现太子尉凌撑着伞站在身后,左手背在背后,摇头晃脑的。

“太子?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郑婠惊喜地站起。

“从资善堂出来,顺道啰。”尉凌的左手伸出来,是一篮子荔枝。

郑婠愣了愣,笑起来。

两个人坐在阴凉处吃着荔枝,郑婠把荔枝核跟荔枝壳都收起来。

“留着做什么?”

“荔枝壳可以做柴禾,熏出来的肉异常美味,至于核嘛,”郑婠笑了笑,“冬天堆雪人的时候,可以当眼睛,那样的雪人,最最可爱。”

尉凌“噗”地笑了,嘴里核都喷出去,他捂着嘴说:“好啊,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打雪仗。”

“打雪仗我也喜欢,可是没有人陪我,若是谦让,就不好玩了。”

“一点不错。”尉凌深表赞同,“光是我打别人还有意思吗?”

他们说说笑笑的时候,傅贤妃和楚净辉从不远处的柳径经过,看到这一幕,傅贤妃笑了,“没想到,太子竟然会和人肩并肩地坐在树下吃东西,还笑得那么开怀,这阿婉可算得上是奇女子了。”

楚净辉也看着笑道:“是啊,侄儿感觉得出来,除了猫猫狗狗外,阿婉是皇弟唯一的朋友。”

傅贤妃笑着看了他一眼,“陛下会很高兴的。”

楚净辉跟着道:“阿婉的话,徐丞相他们,也不会有什么话说。”

傅贤妃回到寝殿,跟尉丰急急忙忙说了路上看到的,尉丰竟然要求她带自己去看。

于是,傅贤妃扶着他,顺着从照鹤亭到露芳阁,再经蕙绸殿的这条阴凉的路过去。

荔枝早就吃完了,尉凌灌下一大壶梅子酒,仰面躺在林阴中,郑婠劝他回屋里睡,他说不要:“我喜欢这儿的蝉鸣。”

尉凌很快睡着,别看他好像整日胡闹腾,该做的功课却从不曾落下,每天都起得很早,睡得很晚,郑婠是知道的,她拿了把扇子,在旁边轻轻地扇着风,扇着扇着,不禁拿起尉凌的香包,和自己的放在一起比对,真是一模一样。

尉丰和傅贤妃躲在垂下的柳枝里,刚好看见这一幕。

傅贤妃笑道:“陛下这会该信了吧?臣妾就说太子以前只是没长大,现在懂事了呢。”

尉丰欣悦道:“是啊,是啊,朕盼着这一天,可盼了好久了。他们连荷包都是一样的,绝对错不了啦。”

晚上,郑婠和往常一样,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走出太医局所在的东华院,仰头看了一会儿星斗,要是人也能和星星那样,靠得近近的,位置永远都不变就好了。

可是转念又想,织女和牛郎不就是星星,有什么好的,还是不要。

走了没多远,一个太监急急忙忙地赶上来,一边跑一边挥手,“阿婉姑娘,阿婉姑娘!留步!”

郑婠仔细分辨,认出他来,“言公公,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还没走就好啦,陛下和贤妃娘娘让你赶紧去一趟凝华殿呢。”

“陛下身体不适?”郑婠神色凝重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凝华殿。

凝华殿里,尉丰正和傅贤妃谈笑风生,见到郑婠,连连招呼她来坐下。

郑婠落座,有些疑惑地问:“陛下身体还好吗?”

“托郑老的福,最近好了很多。”尉丰答道,看了傅贤妃一眼。

傅贤妃点点头道:“阿婉,你和太子感情似乎不错啊?”

原来是这事,郑婠一笑,朗朗答道:“是啊,太子其实是个善解人意,又很细心的人,我们无话不谈,是很好的朋友。”

尉丰按捺不住,单刀直入地问:“那阿婉可愿意嫁给太子?”傅贤妃嗔怪地看他一眼。

郑婠张着嘴,呆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尉丰和傅贤妃会往这方面考虑。

“这,我……”

“朕观察许久了,这半年来,太子的脾气收敛了许多,对人也不再恶言相向,朕听净辉说,太子的改变,完全就是从你第一次进宫开始的。”

尉丰滔滔不绝地说着,傅贤妃忍不住打断他:“陛下,你倒是听听阿婉的想法呀。”尉丰这才打住,期待地望着她。

“我,我……”郑婠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了半天也没下文,神色仓惶,傅贤妃露出迷惑的神色。

“你不愿意?”

“我、我只是……”拒绝陛下可不是小事情,郑婠头脑乱了。

“只是一时没做好准备吧?”傅贤妃了然地笑了,“陛下,阿婉是女孩家,矜持总是有的,咱们给她一点时间想想可好?”

尉丰巴不得她立刻点头,但是傅贤妃必然比自己更了解郑婠,于是只好压住企盼之心,同意缓缓,“好,阿婉,你且回去想一想再答复朕。”

郑婠逃也似的离开了凝华殿。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月上中天了,郑婠完全没有睡意,打开窗子看着那棵老树和枝头的月亮,满脸愁绪。

如今只好希望太子对我也是一样的感觉,只把我当朋友而提出拒绝。

清晨,一夜未眠的郑婠无精打采地进宫,看起来真是憔悴万分,以至于郑如林几次问她要不要回去休息。

休息,郑婠哪儿敢,现在就算歇下来,脑子也像是被轰着的。

在太医局浑浑噩噩呆了一整天,郑婠还是没有睡意,但人已经木掉了,连一剂常见的方子都默写错。

好不容易挨到了回去的时候,郑婠在熟悉的湖畔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天气炎热,楚净辉穿了一身青绢丝衣,坐在湖畔吹埙,这是一种古老得几近失传的乐器,声音质朴荒凉,不论多么欢乐的曲调,由它发出总有隐隐的悲意,郑婠歪着头,定定凝视着前方,他头戴银冠,垂耳是一对碧玺珠,丝衣上,隐隐织出白色团鹤,在绿柳成阴风景如画的湖畔,成为点睛之笔。

在宫里,碰见楚净辉单独一人的机会很少,每次见到他,他总被簇拥着擦肩而过,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楚净辉看到了她,但并没有停下,继续吹完一曲,许久许久,郑婠还沉浸在这样的悲凉中不能自拔。

“这是什么曲子?”

“《忆故人》。”楚净辉站起来,从袖子里拿出什么,笑着递过来说,“阿婉和太子的事,我已听姨娘说了,恭喜,没想到今天会碰到,这个小玩意,就当作头礼吧。”

郑婠看清他手里的是一对琉璃鸳鸯,也就拇指大小,五彩纷呈,红绿紫蓝白,极为难得,托在他润玉似的掌心中,直接让人联想到梦境之类的词。

郑婠伸出手指,拨了拨他手中的鸳鸯,然后将他的手推过去,轻声说:“惠王殿下,已经给过我一对香包,这鸳鸯太贵重,阿婉不能要。”

楚净辉微微一笑,看着手心说:“这东西,本来就是为皇弟准备的,不是给他,就是给你,难道你非得我先拿给他,再让他给你吗?”说完,又递过来。

郑婠不接,低头轻声道:“我对太子只是朋友,从来就没有那种想法。我知道大家为什么误解,因为我们用一样的香包,身上有一样的味道,可是那香包,是惠王殿下给我,让我去转交太子的。”

楚净辉有些意外,因为这些话,更因为郑婠的委屈,他沉默了一瞬,勉强地笑道:“可是阿婉,我们聊的话题都是太子,你总说很多他的事,他的小习惯,他的喜好,难道不是因为在乎他吗?”

郑婠苦笑出声,看着他,在心里反复地回答,那是因为我,不能够直接跟你谈论你自己。

是自己不好,藏得太深,让所有人都误解。

郑婠低下头,从楚净辉身边跑过去,落荒而逃的步伐,让他下意识地望向那背影,脸上满是诧异。

该不会……

楚净辉看一眼手心里的琉璃鸳鸯,像突然悟到了什么,扬起嘴角无奈地笑了笑,信步走开。

“陛下,我想见陛下,烦请公公通传!”

郑婠一口气跑到辑熙殿,郑如林正从里面出来,见到她吃了一惊,“阿婉,你不是回去了吗?”

“姑娘稍等片刻。”言泽匆匆转身,不一会儿就来请她进去。

“陛下,贤妃娘娘。”郑婠双膝一弯跪在地上,额头触地,不胜惶恐道,“阿婉无德无才,想了一夜,还是觉得配不上太子殿下,所以特来恳请陛下打消赐婚的念头。”

门外郑如林听了,大惊失色,赶紧也入内跪下道:“承蒙陛下和娘娘看得起小女,老臣感激万分,太子何等人也,小女哪里高攀得起。”说完也以额头触地,长跪不起。

尉丰不知所措地看向傅贤妃,二人对望一番,尉丰叹了口气:“郑老,朝中局势,你也该知道一二,徐丞相和魏王等人,都想着借太子大婚的机会,将势力安插进内宫,朕……已经不想身边要防的人再增加了。”

他慢慢站起身,傅贤妃伸手要搀,尉丰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一点点走下来,弯腰扶起郑如林,“好在,本朝前几位,明德皇后、元德皇后、章献穆德皇后、圣烈任孝皇后,都是出自无权无势的下品人家,所以,那些人也没什么话说。”

郑如林自然知道这些,他也知道郑婠若真能成为太子妃,他日入主中宫,并不会有坏处,因为尉丰、傅贤妃以及太子尉凌、惠王楚净辉,都是很好的人,不至于亏待了郑婠。

但是,郑婠只要有一点点不愿意,他这个唯一的亲人,绝不能站在对立面上逼她。

郑如林为难地看向郑婠,希望她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尉丰接着又把郑婠扶了起来,“你们爷孙俩,都站着说话,成与不成,朕绝不怪罪就是了。”

郑婠站起来,头仍低着道:“陛下,阿婉跟太子的确非常投缘,但,一直都是朋友般磊落相处,绝无涉及半点儿女私情。”

“呵呵,这样还不够吗?毕竟,你们还年轻,哪里懂得什么是****。”尉丰莞尔,但笑容里已经有了些许苦涩失落,“这样吧,婚事就先不提了,阿婉和太子还像平常那么相处着,日后再说。”

郑如林感激万分,郑婠也没想到,尉丰竟然真的一点怪罪的意思也没有。

“谢谢陛下!谢谢陛下!”爷孙俩又跪倒在地,一边告罪一边谢恩,尉丰只得再扶一次。

“起来起来,别动不动的就跪。”

尉丰满脸的汗,傅贤妃扶他坐下,又咳了一阵,尉丰疲惫道:“朕累了,都退下吧。”

郑婠一阵愧疚,她知道尉丰的疲态全是因为自己。

婚事虽然搁置了,郑婠和尉凌之间却出现无可弥补的裂缝。尉凌不再到太医局来找郑婠,有时候,郑婠很想去找他,可那是太子东宫,岂能说去就去。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眼立秋,转眼入冬,这一日郑婠正将穿山甲过秤,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跨入太医局,是服侍尉凌的董甫。

“快来一位先生随我去东宫,太子受伤了!”

郑婠一愣,脱口而出:“伤了哪里,严重吗?”

董甫看向她道:“伤在手臂,严重嘛,小的可不敢说。”

郑婠望着屋里几个烤火的太医,他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道:“阿婉,你去一趟吧。”

“啊?我?”

“不打紧的,去吧。”

郑婠想想也好,立即拿上箱子跟董甫出门,几个太医松了口气,一个悠然说:“推人家下坑,咱会不会太缺德了?”

另一个道:“胡说,我们这把老骨头哪里经得起太子穷折腾,阿婉不一样,太子头发丝都不会动她的。”

“说得是,说得极是。”

郑婠没有听见背后这些议论,她和董甫连走带跑地赶往东宫,路上,小太监跟她说着大致情况。

“今天太子说要与惠王切磋,这是常有的事,两位皇子武艺不凡,每次过招都让小的们大饱眼福,可今天,太子像是要逼惠王动真格的,叫人捏了一把冷汗。”

“然后太子就受伤了?”郑婠想,惠王呢?

“也不是那么简单——哎,小的只知道刀剑无眼,细说也说不清了,总之姑娘去看了便知!”

郑婠调整了一下呼吸,走进屋内,尉凌看见她,哼了一声,然后取笑道:“怎么派你来,太医局没人了吗?”

郑婠看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在玩着什么东西,但太暗了看不清楚,只听见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伤势不重,毕竟对手是惠王。郑婠小心上了药,拿着纱布裹时,尉凌把手在她面前摊开,说:“送你。”

郑婠瞥一眼,愣住,这不是那对琉璃鸳鸯吗?

尉凌说:“我跟皇兄打赌,赢了,这个就归我。”

郑婠扯出一个笑容说:“太子赢了?”

尉凌问:“你知不知道这东西的由来?”郑婠摇摇头,突然想起琉璃是状元的佩饰,难道……尉凌对着她似有所悟的神情道:“这是他高中状元时父皇赐的,现在给你了。”

郑婠睁大眼睛道:“这怎么行?”

尉凌也睁大眼睛道:“你不要误会,我可没想着跟你求婚什么的,只是心血来潮,反正我也玩厌了,你不敢要,莫非心虚吗?”

郑婠只好接过来,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为什么他们三人之间,送东西总是拐弯抹角的呢?“谢谢太子。”

“不客气,我还没谢谢你的香包。”

郑婠苦笑。

“突然说要成亲什么的,把我吓了一跳。”尉凌耸耸肩膀,“你也是吧?”

“还好。”

“我还以为你吓得不敢来找我了,怕再给人误会,真是多事!我们明明只是朋友呀!”

郑婠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在回转太医局的路上,走着走着忍不住笑出来,赶紧用手捂住嘴。

真是太傻了。

经过湖边时,郑婠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空空的水榭,只因为在这里遇到过一次楚净辉,她就再也改不了这个动作了,自嘲地正要走开,却见一群宫女先后往一个方向走去,手里拿着不同的东西,文房四宝、裘衣、炭盆等等。

这是做什么?她想,还没开口问,一个小宫女朝她走过来,“阿婉姑娘,可以问你要点干姜吗?”

干姜是驱寒的药材,不值钱,郑婠让她随自己去太医局拿,同行的一路上,才知道惠王因为误伤太子的事,自罚去执舍禁足,宫女们怕他冷着,或是无聊,又是送棉被,又是送笔墨。

“你们也太紧张了,执舍又不是天牢。”郑婠好笑地包起干姜,还加了一点细辛麻黄。

“阿婉姑娘,你不懂的,这种心情。”小宫女俏皮地一笑,转身跑掉了,留下郑婠一个人怔怔的。

你们这群傻丫头,他是惠王啊,这样千方百计地付出,又能换来什么?

雪下了好几天,郑婠站在执舍的墙根下,自己又何尝不傻呢?

自罚的第十三天清晨,楚净辉拉开门,发现墙根处有个半人高的雪人,一手拿着弓箭,一手拿着书,神情活灵活现。

楚净辉蹲下来,和雪人对视了一番,脸上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忽闻背后有破空声袭至,转身时把头一偏,一个大雪球擦过耳朵,打在了雪人脸上。

“今天再来一决胜负吧!”尉凌叫嚣道,手里正搓着第二个,忽然咦了一声,“阿婉来过了?”

楚净辉看看雪人被打得半残的脸,“这是阿婉堆的吗?皇弟怎么知道?”

“你看这荔枝核做的眼睛,只有她想得出来。”

楚净辉拿起雪人脸上的荔枝核看了看又放回去,对尉凌关切地道:“手已经没事了?”

尉凌不屑道:“你有那么厉害吗?才不过划破了一点点皮。”顿一顿又道,“你在这里呆得自在吧?”

说起这个楚净辉就头大如斗,苦笑道:“本来只是想清静一下,他们快把半个玉质庭的东西搬来了。”

尉凌心有戚戚焉地点头,被人盯得太紧的感觉他知道,自在不到哪里去,“别在这儿窝着了,去找阿婉一起打雪仗!”说完不由分说地拖起他就走。

郑婠正在登记新进的药材,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公公在炭盆那儿烤手,看穿着,级别较高,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张望一番,而是径自走向里间,时候还早,太医局里就郑婠一人,她跟进去,发现那公公拉开一个格子,拿出里面的东西就要离去。

“您是?”

那盒子里装的是京香,十分稀有名贵,郑婠每天都要核对数量,唯恐短少一钱。

公公看了她一眼,“你是谁?”又道,“怎么,你不认识我?”

郑婠疑惑,心想我为什么要认识你?那公公道:“不认识我,总该认识这个吧。”说着拿出一块玉佩,郑婠凑过去看了看,虽说质地上乘,但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于是露出不解的神色,对他摇摇头。

那公公道:“这可是徐丞相的东西。”

郑婠明白了,冷笑道:“那公公又知不知道,您怀里这些京香,是陛下的东西?今年总共就进了这么一点儿,说句不夸张的,这点京香,比太医局所有药材加起来还要名贵,徐丞相想要,可以,待我问过陛下后,必定亲自送到丞相府!”

那公公气结道:“你!好,算你厉害!”说罢,丢下匣子气呼呼地走了。

郑婠在他丢匣子的时候就赶紧伸手接住,打开察看,确定原封未动后松了一口气,放回格子内,一转身觉得不妥,万一那公公去而复返,自己又恰好不在怎么办?这太医局里,畏惧徐丞相的可不在少数。于是又把匣子拿出来,东张西望,最后爬上梯子安置好了,这才拍拍手爬下来。

这时尉凌也拉着楚净辉,“阿婉阿婉”地叫着走了进来。

为了尽兴,尉凌特意选了一块偏僻的地方,平时无人经过,正打得兴高采烈,忽闻一声闷钟响起,三人不由自主停下来侧耳凝神地听,楚净辉神色一变,说道:“不好!”就往回冲去,尉凌和郑婠紧紧跟在后面。

沿途所有人都低头静立,三人一口气冲到缉熙殿,映入眼帘的是躺在榻上的尉丰,双目紧闭,盖在身上的明黄色锦被已被染红大半。

傅贤妃哭着爬起来,抱住尉凌道:“你们跑到哪里去了!你父皇,连最后一面都……”

尉凌脑袋里一片空白,那个平时动辄就孽子孽子的人,如今真的不在了,“怎么会呢?”他看着尉丰喃喃道,“父皇不是每次都挺得过来的吗?”

徐玉清突然道:“哼,来呀,将郑如林拿下!”

郑婠大惊失色,下意识过来抓住郑如林,“爷爷,不要抓我爷爷,贤妃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傅贤妃擦着眼泪道:“徐丞相,你这是做什么?与郑太医何干?”

徐玉清揖手道:“贤妃娘娘,陛下喝了他的药,突然口鼻流血不止,不到一刻便……这之前,陛下一直都是好好的,臣认为,问题一定出在郑如林身上!”

“郑老多年来一直为陛下尽心尽力,这绝不可能!”傅贤妃愤怒道,“徐丞相,就算陛下不在了,这儿也轮不到你做主!”

“臣不敢,不过,臣负责后宫治安,郑如林至少是嫌犯,按律必须收监,等候彻查,娘娘这般维护,莫非是同谋吗?”

“你!”

“徐丞相,徐丞相,我爷爷不会做这种事的,他在太医院五十多年,从来没有异心啊!”

徐玉清淡淡看了郑婠一眼,“不必多言,来呀,先押下再说。”

“阿婉!贤妃娘娘!太子救我!”郑如林腋下被架住,一路拖走。

“爷爷!爷爷——”郑婠哭叫着追出去,青砖上的积雪很薄,地分外的滑,她一脚踩上去就跌倒了。

还没等爬起来,徐玉清走出来,淡淡道:“对了,这种事,单凭一人绝对办不到,必然还有同伙,来呀,把她也拿下。”

“徐玉清!”傅贤妃怒喝道,“你再敢放肆!”

“娘娘又待如何?”

“都给我闭嘴!”尉凌吼道。

楚净辉终于开口了:“徐丞相,眼下是什么情形,你很明白吧?每一件事可都要想清楚后果再做啊。”

徐玉清掀起眼皮看看他们在场每个人,淡淡道:“臣告退。”

楚净辉走出门外,扶起雪地里的郑婠,屋内,尉凌重重地长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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