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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美人

几日后,西理的使臣,加上柴胤的大礼,浩浩荡荡进了京。

赫连幸和耿遽不愿入住四方客省馆东华院,指名要住凝华殿,凝华殿是后宫属地,使臣住进后宫,这意味着什么?

尉凌却满不在乎,“不过是一个凝华殿,反正也是空着,搬吧。”

耿遽等搬进凝华殿的当晚,尉凌设宴为这些人正式接风,开场便说今天不论君臣之道,只尽主宾之谊,筵席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三分醉意时,十七个女子穿着洁白的多层广袖合欢裙,戴着面纱,踏着莲步鱼贯走入席间翩翩起舞,令人眼前一亮。

耿遽站起来摆了摆手,丝竹歌舞一下子停住,耿遽笑眯眯地说:“陛下,这十七位美女,是魏王的一点心意。”

尉凌点头谢过之后,赫连幸站了起来,道:“皇帝陛下,我们西理有个习俗,但凡饮宴,总是要有女人相陪的,加上陛下在内,在场的一共有十九位大人,却只有十七位美女,我们当中只怕有两位要望洋兴叹了!”

尉凌一愣,楚净辉开口问:“那么依着二王子,该当如何呢?”

赫连幸看向自己对面这个年轻人,目光中不免含了轻蔑,文武状元?明明是养子却封了楚王,仅次于魏王的柴胤,还在想会有什么过人的手段,刚才坐定,视线一接触到对方的脸,赫连幸就不得不往那方面想了过去,该不会小皇帝喜欢男色吧?这张脸,长得实在是太精致,看来多半就是这位楚王唯一的长处了。

再听楚净辉说话,也是温柔轻缓的,仿佛和风细雨,没有半点危险的感觉,赫连幸一笑,大胆地说:“陛下不是有位即将迎娶的皇后吗?不知可否请皇后也来席间同乐?”

尉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开口:“不是还少一个吗?”

赫连幸道:“陛下的宫里,不会除了皇后之外,一个女子都没有吧?”

尉凌哼笑一声,道:“你这几个舞跳得不错,但是论到弹琴,还是朕这边的厉害。”说完看了董甫一眼,董甫领命退下。

郑婠和聂悯娘来到殿外时,众人目光齐齐一致投向殿外,鸦雀无声,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裙摆,和随风纷飞的衣带,因为大婚之前,她还在守孝,因此也是一身白色衣裙,尉凌睁大了眼,看着郑婠迈过门槛,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她的穿着并不比那十七名贡女显眼,可就是那么与众不同,那么熠熠生辉,十七个女子和她相比,就像鸽子之于仙鹤,蔷薇之于牡丹,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目光牢牢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在她身后的聂悯娘怀里抱着古琴,头是低着的,无从窥探。

众目睽睽之下的二人,在这空旷的大殿上缓缓前行,身姿婀娜,引人遐想,尤其郑婠,眸子流光轻转,不经意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落到正前方的尉凌身上。

尉凌见她看向自己,便对她莞尔一笑,那一瞬间,郑婠飞快地看了右前方的楚净辉一眼。

一进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他了,和别人不同的是,只有他是看着手里酒杯的,眉眼低垂,神情淡漠慵懒,似乎心事重重。

郑婠收回目光,站在尉凌身侧,耿遽站起来,一下一下拍着手道:“果然是绝代风姿,遽今日可算开了眼,单是皇后这一面,便称得上不虚此行!”

郑婠微笑道:“大人谬赞。”

尉凌看得出来,耿遽是真的惊艳了,不是什么客套拍马,这让他更加得意,不禁拉起郑婠的手,她的手似乎有些凉,尉凌便把另一只手也捂了上去。

本以为到这里就该结束了,谁知赫连幸道:“这下好了,十九位美女,十九位大人,小王突然有个想法,恳请皇帝陛下恩准。”

尉凌道:“说。”

赫连幸摸了摸鬓角,开口道:“现在我们每人都可以有一位佳人相伴,但为了公平起见,也增加游戏的趣味,下官想请十九位佳人在正中绕圈而行,我们蒙上眼,以花球投掷,花球的落点离谁最近,便是谁了,怎样?”

楚净辉倏然抬眼,目光直射向赫连幸,赫连幸正好扫过他,被这一眼看得猝不及防,再仔细回望过去,却觉得楚净辉表情淡淡的,甚至还有一丝笑意,弄得赫连幸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赫连幸定了定神,望着尉凌道:“陛下,怎样?”

他随行的人纷纷起来笑道:“有趣,请陛下恩准。”

尉凌斜睨着赫连幸,却并不发作,反而微微一笑道:“朕说了,今天不论君臣之道,只尽主宾之谊,使臣的提议有何不可?”

赫连幸哈哈一笑,道:“谢陛下,那么,就请陛下第一个来吧。”

尉凌深深看了郑婠一眼,郑婠松开他的手,聂悯娘也放下古琴,二人走下台阶去站在女伶中。

尉凌蒙上眼睛,拿着花球,心里默念一番,鼓声雨点般急促地响起。

郑婠混在女伶之中一边走着,一边作不经意状望向楚净辉,他的手放在案桌上,手指随意地……捻起一颗荔枝核。

郑婠的心微微一动。

赫连幸就是千算万算,肯定也算不到以楚净辉的能力,要操纵尉凌掷出的花球是轻而易举吧。

她低下头,心安理得地等待着花球降临。

鼓声停了,转动的圈子也停住,尉凌手一扬,花球轻盈地划过一道弧线。

却不是落在郑婠附近。

郑婠吃了一惊,赶紧朝楚净辉看去,那颗荔枝核还被他捏在指间,他没有打花球吗?

楚净辉叹了口气,荔枝核轻轻落在盘子里。

被击中的女子走出圆圈,剩下的女伶移动位置,填补了她离去所带来的空隙。

只见她盈盈站在御座下,竟然抬手摘下面纱丢开,微微地笑了,“民女洛宓,见过陛下。”

说罢双手一合,缓缓福身。

如果说郑婠的出场,是令众人鸦雀无声的话,那么洛宓的亮相,则是令人倒吸一口气。

她是如此明艳,纵然一身素白,也是琉璃那种白,多看几眼就觉得光彩夺目,妖娆魅惑,晏国是一个推崇佛学的国度,总说美色是罪,今天算是看到真正的祸水了。

难怪她敢叫洛宓,即便是真的洛神甄宓,只怕也要在她面前自逊三分。

尉凌摘下蒙眼的布,第一眼便看见了这样一个女子,他本来也没有自信到觉得一定可以掷中郑婠,花球都是随便丢的,打中谁根本无所谓,却没想到迎接自己的,是个美得好似幻化出来的末世妖精。

洛宓甜媚一笑,袅娜地朝御座走去,众人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包括赫连幸在内,这些人的内心只有无尽的遗恨,能否掷中皇后郑婠已不是那么重要。

洛宓在尉凌身边半跪下来,拿起酒杯倒满,递过去巧媚地笑道:“陛下,请。”

尉凌接过,一饮而尽。

洛宓笑了,凑近尉凌轻声问道:“陛下为何都不肯看我一眼,难道是我太难看吗?”

尉凌脸有些发热,郑婠是清雅的女子,令人心安,这洛宓却是令人不安,她身上的是什么味道,闻着,脑海里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无法形成……

赫连幸眼睛都直了,好半天才收回神志,咳嗽一声说:“那么,下一位……楚王殿下,你请吧?”

楚净辉温雅地微笑道:“二王子是客,还是您先请。”

赫连幸假意推辞了一番,然后接过花球,蒙上眼睛,微微用力投了出去。

花球滚了几滚,停在脚边,那双清澈的眼睛带着求助朝楚净辉看来,是聂悯娘。

楚净辉下意识要开口,迟疑一番,最终只是对她歉意地笑了下。

聂悯娘有些失望,低下头,仍然顺从地走出圆圈,在耿遽身边坐下,她对自己说,反正以前在乐坊里这样的日子也过惯了,没什么,忍一忍便可过去。

赫连幸打量她一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聂悯娘抬眼,很快又低下,用手势比道:“悯娘不会说话,二王子勿怪。”

赫连幸虽然没看懂她的意思,但却知道了她是个哑女,不由得皱了皱眉,又不好说什么,不悦之色显而易见。

楚净辉拿起花球,蒙上眼睛,迟疑须臾,在鼓点声中侧耳凝神,突然扬手,花球打在郑婠胸口,而郑婠也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了下坠的花球。

其他人都不知该说什么了,难道因为这是在晏国,所以老天特别保佑晏国的皇帝和亲王吗?

郑婠迷惑了,依着自己对他的了解,一切应该是这样的:在尉凌掷花球的时候,打出那一颗荔枝核,让花球落在她身上,这才是楚净辉会做的事。

为什么?

耿遽也留意着尉凌的反应,虽然他原先希望掷中郑婠的是自己这边的人,以达到羞辱和试探的目的,但——未过门的妻子为自己以外的男人陪酒,皇帝会有什么反应,倒也是个玩味的局面。耿遽脑子飞快地转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洛宓拽着袖子一角,一边擦着尉凌的膝盖,一边巧笑道:“陛下,您的酒洒了。”

尉凌猛地一怔,把酒杯放到桌上,脸有些微微的红。

洛宓又掩口轻笑,“陛下,楚王殿下真是好手法呀,掷中的可是皇后娘娘呢。”

尉凌飞快向场中看去,所有人都像猎人盯着猎物一样,紧紧盯着尉凌的脸色,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尉凌在一刹那的面无表情之后,欣然朗声道:“既然如此,阿婉你就去陪皇兄聊聊吧。”

声音里面,没有不高兴的感觉,这令以耿遽为首的一群人大感失望。

郑婠这才福了福身,眉目淡淡地向楚净辉走去。

剩下的女伶,也就没什么悬念了,不管是谁掷到谁都一样,这出戏的高潮看似已经过去,却不料洛宓站起来道:“洛宓自己编了一支舞,欲献给陛下和在场诸位,以助酒兴,请陛下恩准。”

尉凌漫不经心道:“……准。”

洛宓抱起古琴走下来,对赫连幸微笑道:“二王子,可否借这位弹古琴的姐姐为洛宓伴乐?”赫连幸看到她骨头都酥了,当然同意。

洛宓再走向楚净辉,深深福了一福,柔柔地说:“楚王殿下,可否借您的佩剑给洛宓?”

楚净辉看一眼手边,饶有兴致地问:“姑娘是要跳剑舞吗?”

洛宓回答:“是啊,剑舞,自然不能没有剑,可这满殿之上,只有殿下能够佩剑,故而借取。”

楚净辉微笑道:“原来如此。”当即双手奉上佩剑。

洛宓拿了剑,在聂悯娘的琴声中立定,一开始大家都抱着玩味的心态在看,等到洛宓开始行剑,就鸦雀无声了。谁也没想到,这妖娆明艳,柔若无骨的女子,舞起剑来竟有正气凌然的秋水之姿,看得出师承名家,而机敏的聂悯娘见洛宓剑式变化多端,琴也弹得跌宕起伏,时而拉高,时而低吟,本以为只是普通助兴的节目,被这两个人演绎得精彩纷呈。

尉凌目不转睛地看着洛宓的一举一动,转身回旋,而洛宓不管走到哪个角落,面朝哪个方向,眼睛却一直是望着尉凌的,似乎只为他一个人而舞。

众人看向洛宓的目光充满了惊艳,而耿遽对本不起眼的聂悯娘也生出几分惜才的爱怜。

就在众人沉醉其中、忘乎所以之际,洛宓忽然挺剑回身,直直刺向尉凌。

始终提着一颗心的郑婠情急之下就要冲过去,楚净辉一把按住欲起身的她,郑婠愕然回头,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洛宓已经舞开,却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不好!快拿下她!”

殿外卫兵呼啦一声涌进来,洛宓手里的剑落在地上,她也被卫兵七手八脚地抓住,只听刺啦一声,衣襟竟然撕开,露出大半个身子。

“滚下去!”尉凌却陡然怒道。

他起身走下御座,在众人惊魂未定的目光中,不假思索地解下外衣披在洛宓身上。

殿上鸦雀无声,洛宓也怔住了,那是龙袍啊,她愣愣地看了眼肩上的金红色团龙,又愣愣看向尉凌。

尉凌微笑着问:“你跳得很好,想要什么赏赐?”

洛宓忽然跪下道:“陛下不治我的罪,我已经感激不尽,不敢再要赏赐。”

“是朕的人不懂事,惊扰了你,朕就封你为美人吧。”尉凌扶起她,先前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已经消失了,洛宓在他的凝视下缓缓抬起眼睫,一汪秋泓似的眼睛不闪不避地迎上,尉凌从没看过这样一双眼睛,像是要直直望进人心里去,他一出神,久久没说一句话。

楚净辉捡起地上的剑,插回剑鞘,用只有郑婠听得见的音量说了句:“看来,十七不用送我那去了。”

“这些夏枯草还有黄连拿回去泡茶喝,嘴里的疮就会消了。”

“弄些酸枣仁放在平时吃的东西里,晚上睡觉就不会那么容易做梦了。”

“你呢,把喝过的茶叶拿来包着擦头发,头发就会又黑又软了,也可以擦睫毛。”

郑婠刚刚进太医局的时候,常抽空去宫人直舍,帮那些宫女看看身体,有病的治病,没病的就教她们一些养生,现在虽然身份不同了,这个习惯却没有改,因为整个太医院只有她一个女人,她为宫女们所做的这些事情,男太医是无法取代的。

“阿婉姐姐,以后你还会来吗?”

“当然了,陛下都说没关系了。”

郑婠瞥到窗外站着一个身影,她走过去笑道:“宓美人,这些枣子还不到吃的时候呢。”

宫人直舍外有一棵很大的枣树,结了翠绿色的、指甲盖那么大的一粒粒枣子,洛宓站在树下,仰着头怔怔地望着它们,若有所思的神情,闻言慢慢回过头来看了郑婠一眼。

“如果你想吃枣子的话,我那里有些去年存下的,等会拿给你如何?”

洛宓已经转身走了,“不用了。”

郑婠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无奈地一笑,真是冷若冰霜的美人啊。

洛宓很受尉凌的宠爱,初次见面就封了她美人,赐了闲花庭,而且这几天夜里尉凌也是和洛宓一起度过的,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回自己的寝宫,直接从闲花庭去上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郑婠的失势,一时之间,巴结洛宓的访客络绎不绝,也有替郑婠打抱不平的:“阿婉姐姐平时白疼她们了!”

郑婠笑了笑,倒不是太介意,自己本来就没什么资格去母仪天下,不管是洛宓自身的条件,还是尉凌对她的喜爱,她都更适合。

不到两天,那些访客就纷纷吃了闭门羹回转来,洛宓一个也没理,这些碰了钉子的人一个劲说郑婠的好话,说洛宓种种不好,高傲啦,目中无人啦,空有一副皮囊啦,恃宠而骄啦,还断言尉凌对她的宠爱不会持久,最后还是会回到郑婠身边来。

郑婠听得无语,毕竟人家又没有求你们去巴结,她摇摇头继续看书,却瞥见聂悯娘笑了笑。

发现郑婠看着她,聂悯娘不好意思地别开头,想了想,还是在纸上写道:“我觉得她没有那么坏,她对我还是挺好的。”

原来早上聂悯娘在路边上看到一条死蛇,吓得不敢动弹,洛宓正好经过,用树枝把死蛇挑得远远的扔到草丛里去,这才面色自若地走了。

聂悯娘写道:“我想谢谢她。”

郑婠便拿出那盒枣子笑道:“正好,你带去给她吧。”

洛宓虽然不搭理郑婠,对聂悯娘却从不拒绝,她不爱说话,跟哑巴的聂悯娘,倒是相安无事。

晚上尉凌又来到闲花庭,时候差不多了,洛宓等他在床上坐下后,便开始脱衣服,尉凌却走过来按住她的手说:“今天不用。”

又不用?洛宓仰起脸诧异地望着他。

“很多时候,朕其实只要看看你就够了。”

“陛下的意思是……宓儿就要失宠了吗?”

尉凌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你把朕当成什么了,赫连幸吗?”

洛宓无辜地扁了扁嘴道:“那,宓儿跳舞给陛下看?”

“也不用,你陪我说说话就好。”尉凌连朕都不说了,改称我,拍拍床畔。

说什么呢,言多必失,洛宓聪明地闭紧嘴巴,尉凌便问了:“你老家在哪里,跟谁学的剑,跟谁学的舞?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我是沧州双龙县人,家里父母双全,还有一个弟弟。”洛宓随口胡诌道,“剑舞是自己琢磨的。”

“是吗,可是,我怎么觉得很有剑侠崔应雪的影子,你和他没有关系吗?”

洛宓身体微微一震,轻轻回答:“没有……呀。”

“难道是我认错了?不过,他好像确实没有收过女徒弟。”

“陛下认错了。”洛宓呓语般地低声道。

“不管怎样,你的剑术一定很好,我觉得,如果你要杀谁,那个人有九成可能活不了。”尉凌开玩笑似的说道。

洛宓不说话,依偎进他怀里,头抵住他下巴。

“不过,你要杀的人,大概都死得心甘情愿吧。”尉凌下意识地抱住她又道,“柴胤送我的这份大礼,还真是够大的,你知不知道他要用你换什么?”

洛宓闭着眼睛没有应声,尉凌冷笑道:“一个小小的郓城,他当朕不知道吗?郓城进可攻退可守,可以屯粮、练兵、埋伏,可以水陆两分,他要换的,明明是朕这半壁江山!”

洛宓一惊,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尉凌已经按住了怀里的她道:“朕偏不换给他,你留下,郓城也留下!朕知道你是带着任务来的,可是,你想都不要想,朕喜欢你是真的,但不代表没有底限,如果让朕发现你敢背叛朕,那就是你的下场!”

说到这里,他手指深深插入洛宓的发丝中用力一拉,洛宓吃痛抬起头,发现脚下竟然铺着一张虎皮,前面的虎头高高昂起,仍保持着栩栩如生的狰狞嘶吼模样,洛宓浑身一颤,睁大眼睛,许久,慢慢瘫软下来。

尉凌的心突然变得和洛宓此刻的身体一样软弱无力,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只觉得洛宓惶恐无助的神情像箭一样,没入心脏,悄声无息。那时他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只希望洛宓别哭,否则,他可能会立即放下高高在上的姿态,连声道歉。

他讨厌这种感觉。

尉凌突然推开洛宓,大步走了出去。

他心情不好,想要喝酒,不是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很容易醉吗?为什么灌这么多下去还是能记得洛宓的眼神?

尉凌看着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抓起酒壶狠狠砸了下去。

咕咚一声。

以前是太子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在楚净辉身上,那就算了,现在他已经是九五至尊,却依然什么也没改变,想要的快乐,想要的关怀,一点也没多起来。

“陛下?”郑婠的声音吃惊地响起,“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阿婉……”尉凌头有些重,醉意朦胧地开口,“你怎么还、还不去睡……”

“我正要回去呢,悯娘今天有些咳嗽,我就……”郑婠忽然停住了没往下说,许久才小心地问,“陛下,你……哭了?”

我哭了?

尉凌一时之间惊讶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即使是恨楚净辉恨到巴不得他明天就消失在这个世上的时候,他也不曾哭过。

父皇死的时候,他呆呆跪了一夜,那种感觉前所未有,想哭,却哭不出来。

现在?现在算什么?什么也没发生,他不想哭,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阿婉,为什么人会无缘无故地哭?”尉凌发出低低的笑声,抬起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新的却不断涌出来。

郑婠脸上惊讶的神色退去,挨着尉凌坐下来,柔声问:“是因为宓美人吧?”

“不是!”尉凌一口回绝,“我只是想到了那天的老虎,我不想杀它,我也可以不杀它,但是为什么……最后……我还是……做了不想做的事,我有时候会变成一个自己都讨厌的人,阿婉,这是为什么?”

郑婠轻轻把他抱在怀里,心隐隐作痛,“阿婉也不知道,但是,阿婉可以向你保证,不管陛下变成什么样,阿婉都只会越来越喜欢你。”

尉凌抬起头来看着她,眼里的泪让眼睛看起来亮亮的,“阿婉,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娶了你。”到底是个孩子,说笑就笑了。郑婠庆幸自己能在他难过的时候发现,并陪着他,不然,他就这么一直憋在心里,会憋成什么样子。

“不要告诉别人我哭了。”

“我可不敢!”

“尤其是皇兄!我知道你跟他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

郑婠的脸红了红,还好是在黑暗中,看不出来,“我没有啊。”

“就有!”尉凌下意识地顶嘴抬杠,也许是酒劲上来了,他闭上眼,把脸埋在郑婠胸前深深吸了口气,“阿婉……阿婉……”就这么睡着了。

“陛下!陛下!别在这儿睡啊会着凉的!”郑婠赶紧低声叫道,尉凌却不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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