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相思和公玉华尴尬地对视了一眼，拖着蹦蹦跳跳的裘君诺一路沉默地走回去。在淡淡月色下，三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家人。可常相思很快就就否定了这一个感觉，不断地告诉自己公玉华并不是自己的丈夫，也不是孩子的父亲，裘无止此时已经和别的女人花前月下了。
每每想到之前对自己百般宠爱的裘无止，不过是为了江山才这般对她，常相思每走一步路，心就滴一滴血。这几天她让自己尽量忙着，尽量什么也不要想，虽然效果看起来不错，可是她看着此时站在母子身边的人是别人的时候，悲伤铺天盖地。
“啦啦啦。”被左右牵着的裘君诺，天真烂漫，岂能体会母后心里的苦楚，可这也正是常相思想要的，小孩子负责高兴就好。而公玉华望着小娃低头一笑，额前碎发在月色下飘了飘，常相思此时突然很享受这样的状态，那被裘无止刺痛的伤口，正因为身边这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慢慢地止血。
可伤口难以愈合的原因，除了伤得太深，还因为总有人补上一刀。
一直在行走的三个人停了下来，只因前面立着一个挺拔高大的人。这熟悉的身形，常相思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她强忍着颤抖，对公玉华平静地道：“你先带孩子回去吧。”
“好。”公玉华轻轻地回了一句，牵着裘君诺继续往前走。等到走到那身影的面前，小娃的手捏成了一个拳头，他倔强的小脑袋一扭，死活也不肯再走多一步。
月色下的裘无止，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而裘君诺仰视着他，道：“我不会回去！万一他欺负母后怎么办，我要保护母后！”
一滴冷汗从常相思的额头滴了下来，而裘无止更加想不到，一直以来都那么依赖他的孩子，居然一天之内就变得这样防备他，这爱恨分明的性格像极了他的母后。
“什么事？”月光下，常相思睫毛闪了闪，没有太多的情绪。可只有公玉华知道，面前这个平静的人儿，心都碎尽了。
在父母对视的时候，被公玉华牵着的裘君诺，一直警惕地望着裘无止，像一只随时出击的小兽，那紧张的眼神让常相思觉得，为了这孩子，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就算什么都没有了，她还有孩子。
“我想……”裘无止那平和的声音一响起，一阵阵颤抖让常相思看起来弱软无助，她期待他的下一句，又害怕他的下一句。
“我想来跟你要点药。”裘无止淡淡地道，巨大的失落让常相思一愣，她以为他想她了，所以才会站在这里等她。
“噢。”常相思点点头，原来是想要东西。她勉强笑了笑，原本这整个天下都是裘无止的，可现在他居然来问她一个小小的女子要东西。这一笑，让公玉华皱起了眉头，所谓强颜欢笑，原来让人这样心疼。
“不知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
裘无止一愣。白天还要杀了他和雾娘的人，现在却这样平静。琢磨着雾娘还在家里等着，他犹豫了一下子，便道：“我要一些安胎药，补胎药。”
“裘无止！你！”未等常相思有反应，公玉华先炸毛了，这个男人无疑是又把常相思伤了一遍！愤愤不平让公玉华的眼神不再温柔，常相思对着他轻轻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关系，真的没关系，要一点东西而已。
“行，要多少？？”现在外面物质匮乏，裘无止想要的珍贵补品，也只有王宫有了。既然他要，那她就给，常相思只是笑了笑，继而面无表情，碎了的心早已经拼不回来了。
“随你。”裘无止又是淡淡的一句，这淡淡，让常相思心里刺痛了一下。
“明天派人送过去。”常相思不愿多逗留，也始终没有看那个人一眼。裘无止完美地补上了一刀，伤得她体无完肤，让她走得步步如针刺一般。她牵着裘君诺的手，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这一次，常相思对裘无止的回头可能性，彻底降为负无穷。她强忍着呼之欲出的眼泪，抿紧嘴唇，将所有悲伤锁在了眼眸当中，拉着儿子在崎岖的山路步步向前。
裘无止和雾娘有孩子了，真幸福。常相思嘿嘿笑了一下，她真的快要疯掉了，而身后的那个人，始终对她没有一句问候，连一句你好吗都没有给她。
原来爱的反义词不是狠，而是灰心了。
淡淡的月色，柔柔地铺在了大地上。裘无止立在原地，望着那三个人的身影，一动也不动，如同一尊雕塑，想要站成永恒，却被人留在身后。
“他们很像一家人，是吗？”一个人轻轻地靠在了裘无止的肩膀上，口吐香兰。
“嗯。”裘无止皱了皱眉，“让你在家里等着，怎么跟着出来了。”
“我怕。”雾娘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这个温暖而结实的怀抱她等了太久，所以一刻也不想分开，害怕一分开，就被这残忍的乱世打散。
“小心着凉了，我们先回去吧。”裘无止将外套搭在她身上，轻轻叹了一口气，回望了一眼那条已经没有了身影的路，便抱着雾娘离开了在这苍茫的夜色当中。
两个方向，是两个永远再也无法在一起的人的路。常相思忍不住一回头，见那地方再也没有那个人，她的心里也跟着空了。前方有了星星点点的亮光，军营就在不远处。走了那么远，常相思一句话都没有说，公玉华道：“你不伤心？”
现在的常相思简直平静得不像话，裘君诺眨巴眨巴眼睛：“母后，我是有弟弟了？”孩子的理解力，还是不低的，他还是听懂了父王的话。可他的眼里不是兴奋，而是对母后的担心。
但常相思的眼里闪的不是伤心，是那智慧的光芒。她笑着解释了一番。根据遗传学，裘无止和雾娘属于是近亲结婚，这样生出来的孩子通常都是有问题的，又或者根本没办法生下来，再多的补胎药和安胎药，都无法对抗强大的基因。
万事都有报应，常相思对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笑了笑，这有什么好伤心的，还不如表现得大方和平静一点，能给裘无止心里添堵，她实在是乐意得很。再无情的男人也是男人，看到自己曾经的女人该生气的时候不生气，心里总该不舒服。
“DNA？”公玉华听了一番解释，虽然不太懂常相思口中的基因是什么东西，可是听到后果之后，他点了点头。
“类似幻灵国的身份识别系统，不过DNA更加精细，每个人的DNA都是独一无二的。”洋洋洒洒的生物知识，通过常相思的嘴，噼里啪啦地灌输给听得傻眼的两个人。
“啊，父王岂不是要生出一个傻弟弟给我？”裘君诺惊讶地长大嘴巴，父王为什么要故意生一个傻弟弟出来？他自然不懂得，这番连他那博学多才的父王都不懂得的理论，来自遥远的未来。
“嗯哼，对。”常相思笑意满满，就让这对狗男女幸福去吧。裘无止不惜让她再难过一次，那她现在表示一下幸灾乐祸，也没什么不可以。
三个人说得津津有味，见常相思脸上的心伤一扫而光，公玉华也松了一口气。刚才她快哭的样子，真是堪比有史以来最委屈的表情。很明显，常相思也被这套遗传理论整得心情好了起来，她和裘君诺边跑边闹，整个军营外围都是母zi两个嬉笑声。
树上的小鸟都被惊得扑棱棱地飞了起来，事因常相思和裘君诺两个人的内力震荡，让树枝都在发抖。
“哎哟。”裘君诺被什么绊了一下，突然向前扑去。公玉华正要上前接着，小娃却又被一个人抱住了。小娃定睛一看，肉肉的脸一笑：“表舅舅，你回来啦！”
后面一直追着裘君诺的常相思，一把抱住了儿子：“看你跑，这下还不被母后抓住了！”
母子两个嘻笑在一起，上空清云站起来问道：“哎呀，大半夜高兴得不正常啊。”他去第四国联盟之前，妹妹还是一副苦瓜脸，现在却那么开心，他把疑问的目光投向公玉华。
为了不让刚才的事情再让常相思伤心一次，公玉华只是耸耸肩：“发神经吧。”
“哈哈哈。”常相思给了公玉华一个白眼，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抱着裘君诺站了起来：“事情可顺利？”
“当然，挑拨离间已经成功。”上空清云此次去第四国联盟的任务，可谓完成得很顺利。原本第四国联盟里就有几个小国不太服都鸠国，现在公玉赋不再朝中，反都鸠正是最好的时机。
“没受伤？”常相思上下打量了一番，洛白生回来的时候，都把大家吓着了。现在看来，内力较差的洛白生应该去第四国联盟。
“动嘴的事情，为何会受伤？”上空清云转了一圈。公玉华将洛白生受重伤的事情说了一番，上空清云不安地闪了闪眼睛，这都鸠国的国风果然很是凶悍。这对于焰国而言，不是好事。
“啪！”一声重物坠落的声音，打断了上空清云的报告。
裘君诺竖起耳朵：“是洛叔叔摔了。”这出奇好的听力，让常相思佩服死了，三个大人表扬了一番孩子之后，才赶往洛白生所在的帐篷，关心受伤人员。
公玉华一个箭步冲进去，却被面前的情况惊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