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宗和方家议亲之时,借黄泉杀杀了方令如,逼得燕城雪走投无路,谁能获利?
自然是妖盟,是花非泽。
能让剑清二宗离心,再借助朋友的身份带走燕城雪,一举两得。而花非泽也确实这样做了,只不过当时樱姬的搅局让他没能成功带走她。
至于黄泉杀一剑二主......在记川梦境中,花非泽剑杀燕城月,也只是在黄泉杀剑刃上一扣,施予它一个力。实际上,是燕城月控制不了那股力,握着黄泉杀抹上了自己的脖子。
黄泉杀再有灵,也是死物,无法分辨同辈之中血缘的细微差异。只是,当初燕城月在所有人心目中都已亡故,所以没人会想到她。
燕城雪倚窗而立,不由抚上双臂。三月的阳春天,忽而好冷。
"船到桥头自然直。"北堂知远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夷朔他们已经去追查月少姬的来历了。"
"阿知,你说,是不是我上辈子作恶太多,所以老天爷才罚我今生不得安宁?"燕城雪目光悠远,语气淡然而哀伤。
"不要胡思乱想。"握她的手紧了几分,"有我在。"
"呜--"窗外异响,月白衣衫的少女亭亭立在一丛竹顶。
月少姬!
两人目光一凛,纵身追去。眼见将近,月少姬双臂一展,长长的玉带从空中飘过,似白蝶一般向后掠去。
燕城雪足下绿叶生,灵光在半空铺就一条道路,直追而去。
北堂知远本与她并肩,才出子竹雅轩,一团幽火便逼住了他的脚步。水光在足底破开,他踏水退步,在半空中稳住身形。
"哟,这不是北堂少宗吗?急急忙忙的,是要干什么去啊?"浅灰的衣袍浸染药香,容九澜俊彦无害,挂一抹笑意无邪。
前方女子白衣的身影几个纵身跳跃不见了,北堂知远心中作急,却也只能沉下气道:"容先生,在下有要事在身,劳烦让道。"
"听闻北堂少宗新婚,容某有心祝贺却一直未能得空。今日偶遇了吧,却没备贺礼。可是,见北堂少宗你身手敏捷,容某倒有心比试比试。"容九澜慢条斯理,显然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知他来者不善,北堂知远不再多言,右手一展,蓝光幻出牙刃画戟,漆黑的戟身纹龙嵌玉,在夜色中寒光凛冽。
容九澜觑他,唇角一勾,浅灰的袍子骤然风动。
......
月少姬的速度并不快,倒像是故意放慢了脚步。燕城雪左手飞出一把槲木箭,截住她的去路。翩然挥袖,月少姬身影翩跹,左右双手快速翻飞,凝聚灵光。
合掌结印,燕城雪这一次看得真切,身影如电掠过去,她直袭她遮面的轻纱。
意识到她的意图,月少姬凌空一翻,稳稳落地。
燕城雪紧随其后,正要逼上去,却看到了两人之中的一抹红衣。
月少姬颔首,转身翩然离去。
"事到如今,你还能查到三宗行事到了哪一步,不愧是妖盟的祭司。"再面对他,燕城雪已然无愧,只念起五年前的事,叫她双手不由握成了拳。
"如今,妖盟是若无的。"再面对她,花非泽亦是无情,只不知为何也握紧了双手,尖尖的指甲在掌中嵌出了几弯细月牙。
"引我前来,是杀是剐?若都不是,我先走了。"燕城雪转身。
"我想与三宗结盟,共抗若无。"花非泽开门见山,"如今的若无,心中只有恨。他一旦出手,妖盟和剑宗都会毁于一旦。我不愿意见妖盟被他断送,想必你也得为剑宗考虑一二吧?我熟悉若无的一切,你该知道这对你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若是三月三之前,我定然应允。"握着的手缓缓松开,燕城雪回身,面上竟带了微笑:"阿泽。"
遽然变了脸色,喉结上下动了两动,花非泽艰涩开口:"你都记起来了?"
"若可以,我情愿这一生都不要记起来!我信了你七年,不顾身份不顾一切。可你是怎样待我的?我按你的安排离开,却落入了若无之手,被你当众污了清白。"燕城雪点向自己的心口,"这里,你在这里狠狠刺了一剑,刺破了一个十四岁孩子对你的真心!"
"我若不那样做,你会被送入暴室,那里至少有十个男人等着你!"
"那又如何?"
"你说什么?"花非泽苍白了脸,"在你心里,我和暴室的那些男人,都是一样的吗?"
"难道不是吗?"
"我以为,若是我,你起码不会嫌弃自己,等你长大一些,我会娶......"
"若是旁人,我只会觉得愤怒和耻辱。可是你......我似乎是绝望了。"十四岁孩子的信任,纯粹而干净,经不起任何背叛。七年的时间不长,却是一个孩子成长的大半个过程,被陪同自己长大的惟一的朋友那样对待,尚不成熟的心智如何承受得起?
她依旧在笑,浅浅的微笑。花非泽却觉得这笑比任何痛哭都更能痛击他的心,精心的伪装再瞒不住,他伸出手朝她走去:"阿雪......"
燕城雪却笑着退后,轻轻道:"花非泽,我恨你啊!"
如被雷击一般僵了身体,花非泽花容尽失颜色,嘴唇剧烈颤抖着,最终抿成一条倔强的唇线。
"小花,我顶不住了!"一道身影落在花非泽身边,容九澜扶着他的肩喘气,笑着拭去唇角血迹,"北堂这家伙,化妖之后厉害不少,竟能与我相当--你这是怎么了?"
"阿雪!"北堂知远随后而至,"你有没有受伤?"
轻轻摇头,燕城雪将头埋入他怀中:"阿知,我拒绝了一个对我们有利无害的结盟,你会怪我吗?"
"无妨。"轻抚她的发,北堂知远无视其他两人,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我们回家。"
目送两人远去,花非泽唇角浮起凄凉颜色:"小九,你说,我已经把她对我做过的事全部对她做了一遍,可她为什么,不能像我爱她一样爱我呢?"
容九澜哑然,半天才道:"我知天地晓六界,唯独不识****二字,所以从不沾染。"
......
自当日一别,花非泽再无音讯,关于妖盟的消息不断传来,大多是若无暴戾,喜怒无常,不少妖族都奋起反抗。北堂知远和贺兰梵在妖盟百里处的剑门关设下阵法,近日一直在忙活。燕城雪则努力练习左手剑,争取剑门关一役能上阵杀妖。
日子虽然紧张,但好在有条不紊,倒也算平静。
这日,得到燕城风的信,燕城雪决定回一趟燕都。独身上路到达燕都,见四月尾竟还有一林桃花盛开,她恋花暖,信步闲走在桃花林中。
一阵风吹,花雨纷飞。燕城雪闭眼,感受着柔嫩如婴儿肌肤的花瓣落在脸上又轻柔滑落的触感。忽而,触感消失,她睁眼,看到遮在头顶的一把白色折扇。
洁白的扇面上无画无词,只挥墨一个龙飞凤舞的"修"字......修罗扇!
燕城雪瞳眸一缩,迅速回身退后--身后,站着个男子,玉一般的五官精致如雕刻,棱角精致而分明。红线勾边的白衣裹住修长的身躯,温润如玉。一把折扇不紧不慢,漾出他唇边笑意,谦和俊美。
"若无?"燕城雪的手沁出汗意,"你敢潜入剑宗,胆子不小!"
"仿若无人之地。"他的狂妄并非无理,单只此刻,他杀她,只需眨眼之间,"你和欢儿很像。"
"舅舅莫不是来叙旧的?"若欢是他的弱点,燕城雪决定抓住这一点。
"舅舅?妖族可不讲你人族那一套。"合了扇,若无眯眼看纷飞桃花,"你也别紧张,我来只是告知你一声,别在剑门关鼓捣了。五月十五,剑门关一战,敢不敢应?"
"为何不敢?"剑门关阵法已完成大半,在那儿决战自是三宗占了先机,"我记得娘亲言出必行从不使诈,这在三宗有口皆碑。不知你可也是如此?"
"我与欢儿同根同枝,自是性情无二。"若无轻笑一声,"如此,说定了。"
"却之不恭。"确定他走了,燕城雪长呼一口气,转身疾步--若无此人,不可小觑,当速速寻人商定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