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暖暖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纱窗照入简陋的小茅屋内,床上的人儿静静地躺着,神色安详。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添了一层暖暖的柔光。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轻轻地低.吟了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如同黑曜石一般晶亮美丽。眸中带着一丝丝刚睡醒的懵懂,令人看着觉得如同看见了最是纯净美好的仙子一般。
但那可爱的懵懂转瞬即逝,随即被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代替。
“疼……”
阮兮的眉紧紧地皱起,腿上传来一阵剧痛,令她额上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来。
她紧皱着眉,头部也传来阵阵晕眩。她闭了闭眼,慢慢地回想起昨日的事情来。
睁开眼,她才看见了伏在床边的阮祺。
阮祺坐在床边的木凳上,一只手放置在被子上,头搁在手臂上沉沉地睡着。她的睫毛长长,眉眼间难掩疲惫,令阮兮看着心疼不已。
昨日她突然一身血淋淋地从那阴森可怖的林子里回来,然后莫名其妙地昏倒,想来是把祺儿吓坏了。
也不知道娘亲有没有知道……还有林子里的那个人,他还好吗?
她一想起这件事,方才舒展开的眉头,不由得又一次皱了起来。
看了看伏在床边的阮祺,她不会一夜没有睡,一直都在照顾她吧?
这样睡着肯定不舒服吧。
阮兮轻轻地推了推阮祺,轻声地道:“祺儿……我已经醒了,你还是快回榻上睡吧,在这里睡着,想必是不舒服的。”
“嗯?”
阮祺嘟着嘴,轻轻嘟囔了一声,慢慢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她睁开眼,有些迷蒙地看着阮兮,怔了许久。
突然欣喜若狂地“腾”地一下直起身:“姐姐?你,你终于醒了?!
“……”
阮兮怔了一会儿,看着瞬间欣喜若狂的妹妹。
怔了半晌,才俏皮地笑了笑,眼中浮现出点点喜悦来,轻轻地抚了抚阮祺的头:“你呀……怎么还毛毛躁躁的,我醒了啊,这还有错呢?”
阮祺看着她,上扬的嘴角就一直没有掉下来过:“姐姐,你终于醒了,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可都担心坏了!”
说到这里,阮祺倒突然还有些委屈似的,撅起嘴来,眼中带着点幽怨地看着阮兮。
“……”
阮兮无奈地笑了笑,戳了戳阮祺软软的小脸:“是,是我的错,我害得你受怕受累了!是我的错,我现在向你道歉,还不成么?”
阮祺听了,才笑着,吸了吸鼻子,倒在阮兮怀中,闭着眼还不忘不满地嘟囔道:“对,就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阮兮轻轻地抚摸着阮祺的头,闻言不由失笑。看着妹妹活泼可爱的侧颜,心中也是喜悦。只是再想起阮祺方才说的一句话,手上的动作突然就一僵。
“祺儿刚才说……这些天,你都担心坏了?”
阮祺一听,便直起身来:“那可不是,娘亲身子不好,我就怕她知道了会刺激到她,这两天都把她锁在房间里不让她出来呢,就怕让她看见了你!我还得采草药,挖野菜,还得给你换药、熬药呢,要不是村里的大夫都好心,帮着我,我还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说,我能不担心吗?”
她越说越气,还不由得埋怨地看着她:“姐姐你说说你,好端端的跑到那阴森森的林子里去做什么,你平日里不是最怕那处林子的吗?”
阮兮却是最听清了那个词儿,“这些天”?
她昏睡了很多天么?她还以为不过是睡了一个晚上,怎么如今听阮祺的话,倒不是这样的?
那这些天阮祺可不是很苦么?就像她自己说的,她要采草药,挖野菜,给她换药,给娘亲熬药,还得去找大夫询问各种草药的功效。她一个小女孩儿,可怎么扛得过呢?
若她没有昏睡倒还好,至少还能够自己吃饭、自己做一些至少能够做到的事情,前几日却连喝药也要阮祺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地给她喂下……
她轻轻地叹了一声:“对不起,你受苦了。”
若方才只是被阮祺闹得厉害,此刻这句对不起,却是发自内心的。
没想到阮祺为她做了这么多。
她的妹妹长大了。
阮祺原本还向跟她抱怨几句,只是看见阮兮眼底的真诚挚意,突然就觉得喉咙一堵,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头埋到了被子里。
闷闷地说了一句:“傻瓜……我们是,姐妹,呐。”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埋在被子里的头悄然地红了。那是倔强爱面子的阮祺第一次主动说,她们是姐妹啊。
她一直都叫着阮兮姐姐,可是她从来没有这么直率地承认过呢。
阮兮的眼睛一亮。
突然,她又想起了什么,忙问道:“对了……祺儿,那个,林子里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她实际上一直都很担心,她离开林子的时候,林子里躺着的那个男子似乎情况已经……不好了。不知道她出来后,阮祺有没有及时地把那个人救出来?
阮祺抬起头来,正好撞上阮兮眼底的担忧。
她撇了撇嘴,道:“救出来了,你出来的时候,我就去村子里叫了人,就把你拉进屋子来了。他们去救人我倒是没有怎么关注,听小秋说,似乎是一个绝世美男子呢。”
她边说着,边笑着斜睨了阮兮一眼:“想不到你还挺好运气?这长久不出去就罢了,一出去就救了个人回来,倒是平白让你积了一份功德。如今救回来的还是个美男子,姐姐,你有没有些……别的想法呀?”
阮兮的脸就是“腾”地一红。
不知怎么,她就想起了当时林中的男子卧在地上,一脸虚弱的模样。
竟莫名地令人心疼。
她沉思着,旁边的阮祺看着她的神情,觉得异样的有趣。想着想着,竟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便一发不可收拾,哈哈大笑,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阮兮看着笑得形象全无的妹妹,竟莫名地羞恼:“笑什么啦!我,我不就是救了个人,而且,而且,我也只不过是报信,村里的人,才是,才是真正救他出来的人……”
阮兮没有再说下去了,她算看出来了,阮祺根本就无心听她解释,只是想找个由头嘲笑她罢了!
“哈哈哈哈……”
阮祺丝毫不理会一旁阮兮似乎要将她杀死的目光瞪视,酣畅淋漓地大笑了一番。
好不容易止住了大笑,阮兮的脸竟已经染上了可疑的红晕。
阮祺看着阮兮如同一个苹果一样可爱的小脸,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凑近阮兮道:“怎么,姐姐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哪?要是有的话,可得告诉祺儿,祺儿帮你与那位公子诉说心意啊?”
“……”
阮兮毫不留情地将阮祺推开:“滚。”
这丫头,怎么竟学得这般坏了!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大笑传来,阮兮羞恼地抬头,见阮祺已经站在了门边。
她面上带着笑意,道:“姐姐,祺儿可要去熬药了,要不要给那公子也熬一份?”
“……”
阮兮还没有来得及训斥,阮祺就已经笑着从门边溜了出去。
门外传来一阵朗诵的声音:“春天来了,万物复苏,许多可爱的小生物在树林深处蠢蠢欲动……”
阮兮的脸红得几乎要烧出血来,她敢肯定,阮祺说的“蠢蠢欲动”,指的绝不是什么树林深处的小动物!
“这丫头,真是学坏了!”
阮兮嘀咕了一声。
待阮祺走出了门外,阮兮才突然回过神来。
她怔怔地捧着自己的脸,望着窗外发呆。窗外阳光明媚,甚至能够使她清晰地感觉到脸上仿佛火烧一样的热度。她这是怎么了,难道,难道她就真的如同祺儿说的一般,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这想法一出,她猛地怔住,随即拼命地摇头。
嘴里不由得自言自语着:“怎么可能?那位公子确实好看得很,可是我怎么会有什么,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呢?定是祺儿那小蹄子带坏了我……”
她越说越觉得脸发烫,干脆不再想了。
她往床上一倒,便把头埋在了枕头里。
冰冰凉的枕头给她灼烫的小脸带来了一丝清凉,她轻轻舒了口气,沉沉地睡了去。
祺儿说了没事,想必那男子应该无甚大事。
她沉沉地睡着。一种奇妙的香气萦绕在鼻息间,沉浸在梦里的阮兮,眉头紧紧皱起。
有一个身影,背对着她,那修长的的身躯冰冷无情。
阮兮的心里莫名地泛起一阵阵的恐慌,无法抑制,只觉得心都被扼得紧紧。那种感觉比窒息还要难受,一种绝望而悲观的情绪占据着她的整个心灵,令她无法喘气。她看着那越走越远的身影,周围是一片留白的黑暗,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底洞之中,没有任何人给她一点儿救赎。
她看不清前面的男子是谁,她拼命地追逐,却怎么也追不上。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伸到她的眼前。
好像有什么人在对她说着什么,喊着什么。可是她听不清,但是她知道有人在说话。她想要知道是谁在说话,却抬不起头,眼睛也沉沉地开始闭上。
漫天星光泛起,那只手慢慢地开始消逝,渐渐幻作星尘。她痴痴地伸出手,猛地抓住。
阮兮打了个激灵,猛地惊醒。
她怎么做了奇怪的梦?
阮兮喘了喘气,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她抬眼望去,窗外的天空已经染上了夕霞。
傍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