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夜终于安静了,智醇将一干乱臣贼子押送了刑部,李诚被遗忘在屋顶,是紫傲把他救下来的。皇上的到来,让人们吃了一大惊,想想还欠了他一条人命。当一切处理停当,龙萦屏退了所有的人,与想想单独来到闻香亭。
“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就要死在古……凡间了。”想想半开玩笑的说,她的眼睛始终没有忽略龙萦手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粉红色外袍,他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来感恩戴德的?
“没什么……想想,这是你的长袍?”龙萦伸手将那长袍放在画案上。
“……嗯,是我的。”想想点点头。
“想想,你总是用一种香料吗?”龙萦淡淡的问,其实此刻,他的心里像暴风雨前的大海,压抑着汹涌澎湃的动荡。
香料?想想本想肯定的回答,可是她突然料到其中有些不对劲,龙萦为何会关心这个?莫非自己被怀疑了?那么,最保险的办法就是……
“不,原来我用迷迭香,现在用一种新的香料,是玉兰小主送给我的。”自己往枪口上撞,也许反而有效,反正我也呆不了几天了,胡来呗。
“玉兰?”龙萦装作很意外:“你和她很熟吗?”
“算是吧,这么多小主里,玉兰是和我走的最近的,奏折一事,也是玉兰告诉我的。”这么整他,如果被发现,一定会被杀,无论如何,这最后一关一定要闯过。
“……那么,朕现在想去看看她。”
“啊?”想想差点掉了下巴:“陛下,现在是丑时,若算作晚上,是不是晚了点?若算作早上,是不是早了点?虞裳的事闹了一夜了,叫玉兰妹妹好好休息吧,明天再见也不迟啊!”
龙萦不作声,眯起眼看着想想,眼睛深邃的犹若寒潭,看的想想一身鸡皮疙瘩,他的眼睛难道是X光?仿佛要把她看穿一样。
为什么她那么镇定,真的不是她?她还叫他明天来见玉兰……“明天你在这里吗?”
“我不在这里在哪里?虞裳的事情也结了,我也没有理由到处跑,对了,”想想掏出胸中的乾坤令:
“陛下,这个该还你了。”
“不急……”龙萦转过身去慢慢踱到窗前,是不是到了明天就会见分晓呢,还是说原本就是我多心了。“想想,你为何总要如此浓妆?”
“嗯?这还不简单?女为悦己者容,当然是这样子比较漂亮喽。”哇,自己都快吐了。
龙萦也一阵不舒服,这女人真的是审美观有问题。
“朕想看看你素面的样子,可以吗?”
突然,想想出现在龙萦的身边,她无比认真的扳过龙萦的身体:
“答应我,任何情况下都不要看我的素面,真的是我心中的最痛……”言罢,想想别过脸去抽泣,就那么没自信?“上天不公,小主们个个生的花容月貌,为何同是女子,我偏偏生的那般……抽象……”
龙萦见想想哭了,顿时感到有点歉疚,真的那么难看?早知道就不提这茬儿了,虽然他不知道“抽象”为何物,但是其中的含义,大概能领悟。
“好,朕答应你,除非到你自己愿意的那一天,否则朕绝不强迫你。”龙萦最受不了女人哭,因为他会手无足措。
“谢陛下,呜呜呜呜呜……陛下……真乃明君。”想想假哭之际不忘了溜须拍马。
龙萦最受不了这个,立刻想办法转移话题:
“想想,有人教朕使用强权,改革陋俗,你认为可行吗?”想想打死也没想到,龙萦找她商量这事,他口中的“有人”恐怕就是“玉兰”吧!她可不能露马脚啊。
“真是愚蠢的说法,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强权政治的帝王,哪一个混的好?”想想虽然说的顺畅,实际上,心里有种自抽大嘴巴的不良感觉。
“她不是这个意思,是……总之,朕觉得她的说法很有道理。”龙萦稍有不快,仿佛知己失去了默契,有点失落:“你的看法太过笼统,她的意思是有些事不必太拘泥于现有的政令,我是皇上,可以强制修改陋习和不合时宜的政令。”
“我笼统?你又没说明白,不清不楚的冒出一句话来,谁知道你要表达什么?!”想想对龙萦维护“玉兰”有点不爽,虽然那也是自己。
“你这女人,朕多说一句也不行吗?朕是天子就算你是仙女下凡,也不可以这样不把我放在眼里。”龙萦稍有愠色。
“怎么着?想吵架?什么是‘就算’,老子就是仙女。”
“哪路仙女生成你这副模样?上天的眼睛瞎了不成!女孩子,成天脾气暴躁,乱跑乱跳的,讲话没深没浅,尊卑不分,朕想治你的罪,就凭你一句‘老子’,就可以砍你一百八十回,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狂傲自大的女人。”龙萦已经不开心了,很不开心,忍不住就开始念她的咒。
“你要砍我?凭什么!本姑娘给你做牛做马那么久,你想砍我?有没有良心!”想想揪住龙萦的衣襟,仰面抗议,龙萦身上立刻散发出一股可怕的压迫感,他火了:
“这是朕的王朝,你在朕的宫里有吃有住有玩,你以为这些都是免费的吗?所有花销可都是百姓的血汗,你每天粉擦的比脸还厚,浪费了多少胭脂,你涂一次,够其他人涂一个月的,你的所得和你的付出,正好相抵了。不过,你夜闯御书房,沿途多少守卫被你吓的夜不敢昧,他们心里的伤害,你能弥补多少?”龙萦的话越来越没谱,简直像一个和别人抬杠的孩子。
“龙……萦……我一直以为你是很含蓄的男人,没想到,你是一个这么蛮不讲理的家伙。”想想发觉自己讲不过他,心里产生的深刻的挫败感,她不要啊,这么多年,吵架从来没输过。
“政治本无理,可是有了皇帝,那么就有了理,在宫中,我,就是真理,所以,这里唯一不讲理的人,就是你!还有,你再敢直呼朕的名讳,朕会把你打的更丑。”龙萦打掉想想紧抓着自己衣襟的手,整了整衣服,转身踱到案边坐下。本想和她聊聊天,不知不觉的就吵起来了,为什么自己见了她就沉不住气?!
“别以为我怕你,我现在已经没有遗憾了,随时,本姑娘都可以升天。”想想咬着牙,恨恨的说,怎么会被这个张嘴吐不出十个字的男人欺负的那么惨?还有,他怎么像把机关枪,轰的她找不到北了?!
“你要走?”龙萦凌厉的望向窗前的身影。
想想漫不经心靠在窗前:“没,错。别以为你大内侍卫众多就难得倒我,我可是不走陆路的。”
她真的要走?怎么走?去哪里?他问不出口。
“你想要的东西,你还要不要?”龙萦突然想到了筹码,便一脸不太开心的问了问,想想闻言,突然紧张的跳起来:
“当然要,你可不能反悔啊!”
看见想想如此认真,龙萦不禁将刚刚的气愤抛诸脑后,皱起眉头,幽幽的问:
“现在,朕可以知道你想要什么了吗?”
想想看着他的眉心,微微拢起的两道伤感,她的心就不期然的隐隐作痛:“嗯!你等等。”想想转身飞快的跑下楼,飞快的穿过中庭,去了别院爹爹的书房,取了架上自己的排行榜,又马上折回闻香亭。
她气喘吁吁的将排行榜丢在龙萦面前,然后整个人摊在椅子里:“我……呼呼……想把你画在上面。”
龙萦讶异的睁大莹亮的双眼:“就这么简单?”
“是的。”想想抬眼对上龙萦的眼眸:“这对你来说微不足道,对我来说却十分重要。”四目相对,隔着一张案子相互凝视,谁也没有移开,但是谁也看不到谁的眼底。
龙萦混乱了,他不懂,不懂为什么自己的画像对她这么重要,不懂她千方百计的冒死混进宫里就是为了画像?她是疯子吗?
“你那么千辛万苦的奔波于小主一事,都是为了朕会允许你这个?”龙萦无端的觉得好不甘心,毫无理由的生出心结。
想想闻言,本来兴高采烈的脸一下子垮了:
“唉————”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心中的哀怨不言而喻:“我们认识很久了……我想为你做点什么,这不奇怪吧?何况,为你效命就是为天下百姓效命,我冒着危险去查这件案子,难道只是为了你能痛快的答应我的画像?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你不开心……”后面几个字想想说的格外微弱。
“只是什么?”龙萦似乎没有听到。
想想有点痛苦的睨了他一眼:“只是……想杀一儆百,让这种事不会再发生,这样,你会不会轻松一些?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总是哭丧着脸,总之,我不愿意看到你那副样子,就这么简单。”
龙萦的心结仿佛在一霎那滑落开来,他满足了,她的奔波与努力,是为了保护他,尽管她并不是真正的帮了忙,但是,他满足了。“……想想……谢谢你……”他懂了。
“谢……谢什么,那么,什么时候兑现?你的承诺。”想想有点尴尬,不自然的别过脸去,好在脸上有脂粉遮着,否则,她一定像一个番茄。被这个正儿八经的人道谢,总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了不起的事。
“选妃大典当天晚上,你带着乾坤令来御书房,朕的案子借你用,这样可以吗?”
想想激动的眼睛直放光:“可能要画很久哦。”
“没关系,朕给你整个晚上的时间,上朝前能完成就可以。”龙萦似乎忘记了睡眠的时间。
“……谢陛下恩典。”想想感动的起身,来到案前深深的拘礼,面前给自己开出这样的条件的是一国之君啊,是无人能出其右的最高权力者,他,给了我如此的权限,这趟古代,我没有白来。“陛下,另外,想想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我想要一只风筝,风筝的线要很细的铜丝做成,这个难吗?”
“不难,只是,你要这个做什么?”龙萦很吃惊,怎么会突然想要这种东西?这不是放风筝的季节。
想想神秘的笑着:“那是仙女升天的必须工具哦。”
“你要走了?”龙萦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目光变得更暗。
“嗯,拿到你的画像,我就功德圆满了,当然要回去了,这里……不是我的世界啊……”说到回去,想想还真是有点舍不得,回去了,又是她一个人,虽然房子很大,存折的数字也很可观,可是好冷清……这里有爹爹,有哥哥,有李诚,有天天来吵架的人……可惜,这不是她的世界。
“想想,我有一个要求,才肯兑现我的诺言。”龙萦突然一转话锋,不容置疑的态度溢于言表。
“你反悔!”想想拍着案子,指着龙萦的鼻子大吼。
“没错,答不答应随你。”龙萦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随手翻看着排行榜。
“………………好,你说!”想想挫败的屈服了。
“你离开时,我要在场。”龙萦轻描淡写的吐出一句话,想想却咬到了舌头。
“什么?”这样可以吗?让他看到我凭空消失,他不会被眼前的事实吓的疯掉?!“你有足够的心里准备吗?那可不是简单的场面。”
“……我不管什么场面,我只要看着你离开而已……”龙萦皱紧了眉毛,为什么这排行榜上还有皇兄和智醇?而且清一色花样美男子,各种类型的都有,最可气的是有一些背面还写了联系方式。耐不住好奇,龙萦终于问出口:
“还有,你这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用的?看起来,像是媒婆手里的东西,阁下该不会是月老吧?”
想想一把夺回排行榜:“开玩笑,少拿我高尚的东西和那玩意儿比,这可是我呕心沥血的成果。”
“为什么皇兄和智醇也在里面?你该不是用朕给你的乾坤令强迫他们吧?”龙萦有种负罪感,自己是不是给他们惹来了不得了的“待遇”,千万不要。
“我是那么恶劣的人吗?以公谋私的事我从来不干!”想想理直气壮的与龙萦对峙。
“那么是谁假借仙女之名聚集‘帅哥’?是谁把自己看着顺眼的小主做了特别标记?是谁拿着乾坤令跑到我的御书房,甚至批阅奏折?”
“好了啦,你好罗嗦啊,我错了还不行吗?得理不饶人的家伙。”想想绕过案子,扯着龙萦的衣袖往外面拉:“好晚了,你快点回去睡吧,外一贾公公杀来了,我得跟着你受罪,真是的,谁要是嫁了你,恐怕一辈子耳根不得清净,那些小主真可怜啊,还以为你沉默寡言,冷酷内敛呢,骗子。”
“你说我沉默寡言、冷酷内敛?”龙萦一边被想想往外推一边戏谑的问,这两个形容词他很喜欢。
“我说你是骗子——————”想想用力将他退出闻香亭:“回去睡吧,不送。”
龙萦微微弯起嘴角笑着:“若你不走,真想和你打赌,看看朕能忍到几时而不砍你的头……很想打这个赌。”
“我傻啊?有家不回,留在这里等着被你砍头?真是变态。再见。”想想擦过他,径自回了别院。
龙萦望着她的背影,轻轻的调整了鼻息,她,真的和玉兰用相同的香料……明天,朕恐怕还要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