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死尘消。
那杆狮子旗却依旧荡漾如海波。
白玄握着旗帜,本应该浑浊的漆黑眸子越发的闪亮,如同有火在其中燃烧,炽烈的像是黑色的闪电。
女子似乎面无表情成自然。
“狮子旗?”她轻轻叹息一声,收剑入鞘,语气居高临下,“狮子白家已经没了,你把昔年的辉煌举得再高也没用。白家……没落了。”
她说的是不争的事实。世上谁人能不死?帝王将相,江山锦绣,不过黄沙千里,红颜枯骨定杯捧土,所谓的辉煌与荣耀、一个家族千百年来的信仰,终将湮没在时间长河中,只待后人追忆。
一生的奋武,只为记忆深处的侧影。
朦胧花开。
“也罢。”女子再叹一口气,和她初时不同,这是她的身上只有寂寞和威严,平静的清水眸子中仿佛流淌着赫赫风雷。她说:“狮子家的武士,准你挑战王座!”
话音落下。
剑鸣大震。
好似来自洪荒远古的声音从天而降,那柄青色的连鞘剑忽然挣脱女子的手,化作一道清水般的剑光直奔天空而去,洞穿一切阻碍,月光被斩碎,零零碎碎的落下,而遮天蔽日的影子横空而来,遮住了天上的一切,好似隔着一片世界。
那是一只鹰。
它带着狂风扑下来!
鹰的周身光华大作,照耀天上天下。光华尽敛,鹰化作图腾,烙印在一杆遮天大旗上。那黑色旗帜遮天蔽日,其上伤痕众多,但因为那杆旗帜太大了,所以看上去那些战火伤痕倒像是斑驳的墨点,无损鹰的威严。
女子右手举起,聚到鹰旗下。
“此鹰苍穹!单家鹰旗!单黄衣!准白玄上前一战王座!”
狂风呼啸。
白玄静默。
白玄静静地看着单黄衣和那杆鹰旗,那只名叫苍穹的鹰是如此的狂妄霸烈,苍穹之下无君主。他炽若闪电的眼睛忽然归于平静。他知道白家是真的没落了,只剩他一个人和一杆残破的狮子旗,从此再无倚仗。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就好像你沿着一条路一直走到黑,一直走到死,一直走到尽头才发现,尽头的尽头还是无尽的路。
好像就要被突如其来的噩梦抓住心脏。
逃不脱终究死去的命。
狮子旗还在飘荡。
他又想到家族败落前父亲和他说的那一番话:
玄儿,你要知道人终有一死,我就要死了。现在我以白家第五代家主的身份,把狮子旗交与你。家族兴亡在于天意,你不用可以的去改变,亡了……便是亡了,没什么好缅怀的。但狮子旗不能倒,这份精神总要有人传承下去,帝王也好,乞丐也罢,只要他能得到这份精神,他就是我狮子家第七代家主。
你,是第六代。
话中有无尽的寂寞汹涌而来。
淹没白玄。
他又想到父亲临死前的笑容,只是嘴角轻微挑起。父亲一生都没怎么笑过,临死的时候却笑的很宽慰,走的很安心。
狮子旗有传承了啊……
想到父亲的笑。
白玄扯起嘴角,笑的同样宽慰。他说:“娘们,你知道吗,我父亲和我说过,狮子旗虽然破损,但它不会倒。”
他将狮子旗钉于虚空。
迈出一步。
一步逼近单黄衣的面前。
一拳落向单黄衣面门。
“吃我一拳!”
这一拳裹狭着滔天的灵力,挥动间竟然把虚空撕开一道裂痕。白玄嘶啸,体内天河翻涌起大浪,巨大的浪花卷起厚重的灵力,同时汇聚到拳头上。这一拳越来越快,到最后化作了一道光!
这一拳下,好像要葬灭一切!
单黄衣素手一招,天穹上一道清水般的剑光激射而来,落于手中,清光散去,显露真容,正是那柄开天的剑。她拔剑,剑身出窍三尺,露出蚀刻在剑身处的剑铭。那是远古的文字,扭曲纠结好似血脉,看得多了,竟有种深陷其中不愿醒来的感觉,惊讶之余,让人不得不感叹远古的壮丽。
青凰,剑的名字。
单黄衣抖手。
剑光冲天而起。
她劈手落剑。
百丈高的冲击波冲天而起,两杆立于虚空的大旗呼啦啦的响,隐约的,狮吼声和鹰唳声各自撑开一片虚空,为了自身的荣耀而不倒。冲击波散去,虚空接着崩塌,漆黑的深渊显露,喷吐血色的雷电。
席卷二人。
白玄冷哼一声,由拳变掌,轻而易举的碎去血色雷电。
单黄衣撑开自身威严,血色雷电不能沾其身分毫。
单黄衣眸光若电,划出两道冷芒,一剑前指,递出一剑。剑身上的灵压幻化成一只青凰向着白玄扑击而去,这青凰栩栩如生,灵力绘制的羽翼上纤毫毕现,活动起来也没有假物那般生涩,凰鸣声震开碎云。
白玄眸绽冷电,眼中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光在其中收敛吞吐。
青凰哀鸣一声,还未扑到近前就碎了。
化作漫天的星光。
白玄这一眼,瞪碎了青凰!
不待白玄松一口气,星光后又是一剑递来。
而后千万剑。
双方一战一千六百招。
白玄闲庭若步的拆去所有剑招,单黄衣依旧面无表情,好似那一千好几百剑根本无关紧要,是随意而为。不过想想也是,王座上的女人,岂会在意几式剑招,小道尔,唯有一力破万法才是武道大家。
一人当不败。
于天地之下。
轰!
又是一拳未曾得手,白玄闪电般后撤,一步百余丈。他看着单黄衣,语气轻松,再也没有偷窥人家出浴被抓个现行的尴尬了,他笑道:“你不出招?”
“是你挑战王座,自然当由你先来。”单黄衣语气冰冷,“不过看样子你要让我失望了,狮子旗的威严和辉煌到底是过去了,你定当死在我的剑下,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你应当支付的代价。”
白玄点点头,“好!”
他完全忽略了单黄衣后面的话。
白玄双手飞速掐诀,天地灵力洪流一般涌进他的身体,丹田处天河暴动,一尊金色的佛陀破水而出,显化在白玄的背后,一个呼吸就拔高百丈,短短几个呼吸,撑天的佛陀立于星空下,好似太古而来的巨人,俯瞰天地,把远古的一切带来这片世界。
白玄呼出一口气。
仰望巨人。
那巨人如此巨大,和神魔时代的巨人也颇为相似,他的身上有千百万道纹烙,好似天地的纹理一样玄奥。巨人浑身流淌着耀眼的金光,真正的中正大气,一****日在其脑后沉浮,那巨人脸面肃穆,时而哭泣时而大笑,一番下来竟有八种表情,但其上的气势如山一般沉重,呼吸间,连空间似乎都承受不住那种力量,颤抖着要碎去。
其身威严可憾天地。
这是法身,只有得存太古遗迹的秘葬中少有存在。而法身从神魔时代的终结就已经消失,只剩下太古遗留之物的残缺大象之体。
白玄能有幸修的法身,足以证明他的强大。
八幡生死相·生杀佛!
“单黄衣!接招!”
白玄大吼。
生杀佛随后而动。
一掌盖向单黄衣。
遮天蔽日。
天地灵力似乎都干枯了,都被那只金色的手掌汲取,那只手掌上掌纹一览无余,真实的一塌糊涂,随着那只手掌落下,天昏地暗,恶鬼般的呼啸声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而天穹上则有浩大的颂唱声,好似有千万的神祇在齐声颂唱圣词。
天上天下。
天堂地狱。
一念天堂则光明如海,一念地狱便悲苦一世。
这等惊人的异象便是单黄衣看了也惊骇莫名。她甚至都忘了拔剑反击,怔怔的看着那撑天巨人般的法身,眼中那一抹冰冷似乎悄然而逝,渐渐的涌上一抹火热。那只手掌落于头顶,单黄衣咧嘴狞笑。
轰隆巨响,冲击掀开地表。
生杀佛落掌处化作一个千丈巨坑。
岩浆翻滚着涌上地表,四处流淌,如同大地的血脉一样,流淌着耀眼的火光。
烟尘如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