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洞，我先去看看了英石的伤口，又喂他吃了消炎药。看得出，对于我今晚不属于任何人，他是很高兴的，这个害羞的小男生。
我仍旧躺在昨晚的地方，刚躺下，青枝就过来找我了。因为还不是很晚，除了几个小孩子睡了以外，大人们都在借着火把聊天，我们也聊了起来。
原来昨晚上厕所的尴尬让青岩很不放心我，安排青枝以后晚上陪我睡。
“阿旦姐姐，你真的不喜欢我大哥吗？所以你晚上才装病的对吗？”
我一时语塞，想了想对她说“青枝，你误会了，青岩族长是个很能干的男人。只是我不是你们这个部落的人，有些规矩和你们不一样，并不仅仅是因为喜欢就要在一起的。”
青枝似懂非懂地说：“我大哥这个人外冷内热，其实是很体贴人的，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
“那你说他能不能做到只和一个女人好？”
“做不到。族规不许这样做，他是属于大家的，必须对女人们一样好。他一直带头遵守族规，经常换不同的女人，我从没见他一直和一个女人好。”
我明白了，即使青岩再爱我，也不可能只拥有我一个女人，因为他是属于大家的，要为部落的繁衍生息负责，要把部落所有的女人都当做自己的女人，把所有的小孩都当自己的小孩。如果他只对一个女人好，就会有自己的女人和小孩，无法做到对族人一视同仁，他必须做个色鬼，必须雨露均沾、到处留欢。
想到这里，我无比灰心丧气，青岩这样的男人，很难让他为我舍弃他的族人，追随我回到二十一世纪。
我不想讨论青岩，就装作很累的样子，沉沉睡去了，怕她伤了身孕，就让她睡里面了。
不知过了多久，洞中响起了喧闹声，欢爱过后的男女回来了，过了一阵子，大概都已经睡了，除了鼾声，再没有了别的声息。
一个男人的身影轻轻地走过来，站在我旁边看了半天，直觉他是青岩。他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我睁开眼睛，果真是青岩。
看见我睁开眼睛，那双温热的唇盖住我的唇，我陶醉着，没法不为他心动，开始热烈地回应他，又怕吵醒青枝和其他人，突然想起他刚刚和别的女人欢爱过，感到有些受不了，就一把推开他。
他愣住了，呆呆地站了半天，转身走了，他一定误会了我，以为我讨厌他。
我必须和他说清楚，不能再让他误会我，我不是不喜欢他，只是不能接受他们这种男女间随意欢爱的规矩，我要的是一心一意、彼此忠贞的爱。
“青岩族长，等等，我有话说。”
我坐起来小声说。
他顿了顿，站住了，却仍然没有转身。
“我有话对你说，我们去洞口吧，不要吵醒大家。”
他迟疑了一下，转过身来，走到我身边：“走吧，我拉着你，你对这不熟，会摔倒的。”
青枝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个细心体贴的男人。
洞口月光如水，秋凉浸骨，我冷得打个寒噤，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坐在青岩对面的石头上，紧紧抱着胳膊，石头也冰凉得让人难以忍受。看来这石洞真是个好地方，和外面相比，里面还挺温暖的。
青岩站起身来：“你坐好别动，小心掉下去，下面有时晚上会有狼和老虎，我去取些东西。”
说完转身进洞去了，我吓得动也不敢动，恨不得跟他一起进去，又怕他笑我，昨晚上厕所，已经丢够人了。
他很快回来了，抱着一大块兽皮和一把草，美丽的花纹象是虎皮。
“站起来，把草铺到石头上，兽皮披上”
我默默地依言做好，顿时不冷了，兽皮虽然有些吓人，总比受冻强，感觉自己此时就象一只美丽的母老虎，害羞而感激地坐在青岩对面。
“你冷吗？”
“不，我已经习惯了。”
我们之间很快又沉默了，一向伶牙利齿的我竟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挣扎着找话，我把他叫来说话，总不能就这样相对无言吧。
“你很能干，天生是一个做王的人。”
“王是什么？是你们部落的首领吗？”
我一时语塞，怎样才能向他解释清二十一世纪的国家机构的含义？
“王就是一个国家的首领。你是管理苍山部落的族长，管理整个赤龙部落的叫首领，统一所有部落，成为一个整体，就叫王国，王国的最高管理者，就叫王。”
月光下，他的眼睛闪出惊异的光芒，一幅根本不可相信的样子。
“你是孤儿吗？我听乌木说，你和青枝都是孤儿。我也是孤儿，爹娘死得很早，跟我奶奶一起长大，奶奶就是你们说的阿婆。”
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相必他也如此，眼神开始变得柔和，仿佛触动了他心中最柔软的东西。
“那你的族人呢？他们不照顾你吗？”
我又语塞了，两个社会毕竟差别太大了，这一切怎么解释得清呢？
“他们当然也照顾，但主要靠我奶奶照顾。”
“我和青枝从小就羡慕别的孩子依偎在阿娘怀里，虽然老族长对我们和族里的孩子一样看待，甚至还要看重些，其他人对我们也很好。可我毕竟是一个没娘的孩子。”
眼泪从青岩的眼角涌了出来，帅气的脸不再那么冷峻，而是变得柔和而哀伤，可是转眼间就变得充满恨意和杀机。
“我要报仇，一定要报仇！我已经打听到了，是黑虎部落的归鱼族灭了我的氏族！我要灭到归鱼族，灭掉黑虎部落，为我死去的族人报仇。”
那满脸的恨意让我禁不住害怕：“可是，他们却留下了你和青枝！”
“不是他们好心留下的，听老族长讲，打仗以后，部落的老人和女人们纷纷保护着小孩子往临近的苍山部落逃跑，被他们差不多杀光了。阿娘也带着我和妹妹逃跑，一只手拉着我，一只手抱着妹妹，我才刚刚五岁，在山林里东躲西藏，全身上下不是划伤就是摔破。”
“那后来呢？”虽然知道他们被老族长救了下来，可我还是担心不已，忍不住问。
“我还能记得清一些事。我妹妹才出生不久，大概受不了奔跑的颠跛，不停地哭泣，阿娘怕引来敌人，我们都被杀死，只能活一个算一个，为了救我，就把妹妹放在草丛里，我们跑到相反的地方，躲进一个很深很小的山洞里。”
我紧张极了，没想到青岩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么悲惨的事，难怪他总是那么冷峻。
“我们在山洞里躲了好几天，吓得连一句话也不敢说，也没有任何吃的和水，等再也不见敌人的动静了才敢出来。阿娘拉着我疯了一样跑去找妹妹，妹妹却已经被他们摔死，她才那么小，那么可爱，脐带还没有掉……”
青岩捂着脸，声音哽咽，泪流满面，我听得浑身寒意和恨意，世上竟有这么残忍的事。
“后来，阿娘怕妹妹被狼吃掉，就挖土把妹妹埋了。因为是冬天，找不到任何食物，埋完妹妹，我们已经不会动了，全身都快冻僵了，阿娘把我紧紧抱在怀里，脱下身上所有的兽皮裹在我身上，后来我们就昏了过去。”
我青岩对面蹲了下来，抓着他的胳膊，想要给他一些抚慰，此时我对这个男人只有怜惜。
“后来呢，你妹妹青枝不是活着吗？”
“苍山族和我们是联盟，族长得到消息，带着人来救助，半路上救了我，等我醒来，阿娘因为饥饿和伤心过度，已经死了。青枝也是被她阿娘带着逃命，半路被救下的，当时才一岁多，找到她时阿娘也死了，一个人在阿娘身边哭了一夜，我们也算是兄妹。如果苍山族的人再不来，我们可能都喂狼了。”
无法想像，一个产后虚弱的母亲，拉着五岁的儿子，抱着出生几天的女儿，没有任何食物，在野兽出没、天寒地冻的丛林里，怎样躲避敌人的追捕。
又怎样为了救儿子，心碎地把女儿丢弃，她一定是伤心死的，而不是饿死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沉浸在巨大伤痛中的青岩。
“青岩，不要太伤心了，毕竟你还活着，这比什么都好。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想了，现在你把族里管理得这么好，忘了过去吧，开始新的生活，这样你才会快乐的。”
“不，我永远也忘不了，我要报仇！我要灭掉归鱼族，灭掉整个黑虎部落！他们没有人性，以前各族争斗的时候，从来不伤女人和孩子，最多掳为己有，他们却做出这么凶残的事，连一个婴儿也不放过！”
“归鱼族为什么要灭掉你们族？”
“我们族的地盘是最好的，背山临水，地势平坦，山林里各种野果极多。住的山洞比这个山洞还要大还要好，洞口离地面有两人高，洞口小里面大，又宽很深，有天然的石台和好多凹进去的石屋，还有透气孔，冬暖夏凉，干燥舒适。”
“可是苍山族现在住的这个山洞也不错呀！”
“可比我们的山洞差远了。最奇妙的是洞口有一个小水潭，有两个人合抱那么大，深不到膝，不满不溢，水又清又甜，水位也从不来不下降，用多少就自动补多少。住在那里真是好极了。”
我仔细一想，确实比孙悟空的水帘洞的还要好。
“归鱼族以前住的地方很差，山洞小，而且与地面基本平，每天晚上都要在洞口派人点燃火堆轮流守着，以防野兽半夜进洞伤人。他们想抢夺我们的山洞，假装与我们交好，趁族人不注意，派人杀了全族的人。这些都是老族长告诉我的，归鱼族的人现在就在那里住着，离这有两天的路程。”
原来青岩的身世这样可怜，难怪他看起来总是那么冷峻。我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更不知该不该劝他不要报仇。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面对面坐到深夜，直到英石出现在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