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儿慢慢在路边蹲下身来,用双手捂住脸。厌倦,痛苦,疲惫,压抑……无法再承受。命运在薇儿即将窒息的前一秒钟,松开了掐在她颈子上的手。“嗡嗡——”衣袋里传来沉闷声响。有些烦躁,没有任何人会给自己打电话,她没有朋友,有的只是众多的仇家。不去理睬,薇儿在等对方发觉打错了而自己挂断。然而“翁翁”声一直在响。还挺执着。看我不骂死你,薇儿正愁没处发泄。
“找谁?”薇儿语气尖刻凶悍。
对方沉默许久,
“死人呀你?拿我开心么?说话呀,找谁?”薇儿暴怒。自己已经够惨的了,还有人来和自己开玩笑。
对方又是沉默,许久,“薇儿……”
薇儿心脏瞬间停止跳动,呆呆愣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熟悉的丝一样柔韧顺滑的性感声线,穿越妩媚风华的世俗烟尘。那是让薇儿想念了一个世纪的声音,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听到。手指剧烈颤抖,血液奔流,皮肤颤栗,薇儿差点儿坐在地上。峰回路转。黑夜即逝,我的曙光,来到了。
薇儿蹲坐在地上许久。忽然一下子跳起来,跑着去买火鹤花。
“有火鹤花吗?有火鹤花吗?”
跑了许多条街,问了许多家花店。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最后挑了火红色的玫瑰。满满一大抱,热烈鲜艳,红得让人看着心惊。
下午三时整,H城机场。
在人海茫茫中搜寻了许久,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男子。清瘦,骄傲的身影。
薇儿跑过去。年轻的男子把她抱起来,抱着她在空中旋转。
“午夜,我买了玫瑰,送给你。”薇儿瞬间明艳起来。
“谢谢。”
“我以为你再也不肯见我。”薇儿已经平静下来。
“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永远都不打算回去了?”午夜的声音依旧温润。
“我有什么颜面回去?”薇儿的笑看上去尴尬而苦涩。
“我每天都在想你。”午夜说。
人群在身边交错走过。拥抱,亲吻。薇儿却狠狠咬上午夜的唇,直到唇齿间传来血液的腥甜之气。“我最恨你的舌头,花言巧语。它如此厉害,必要除掉,我才能安心。”
“可我却不曾这样哄别人。这甜蜜,从来也只是用在你的身上。”
H城最华贵的宾馆。午夜递一杯橙汁给薇儿。“薇,暖水静是怎么回事?说说吧,你动情了?”午夜依旧气质不凡,举止潇洒。不似薇儿落魄,枯瘦疲倦,身上布满细碎伤痕。
“没有。青黄不接的,有什么好?”薇儿无数次幻想再相见的情景,不想今日竟成真。
“是吗?那为什么在一起?多么惊心动魄。”薇儿不知自己所有作为午夜全部了如指掌。
“那不代表任何意义。难道让我孤独至死?你不在,我只好抱个洋娃娃来玩了。”
南宫烈多次说,“大哥,你说她还能要么?我求求你,换个人行不行?好女人多的是……”在感情方面,南宫烈却要求品质要端正,单一。
“等你有了心爱的人,便会明白。便再也骄傲不起来。”
是啊,就如南宫烈所问,自己喜欢她哪里呢?午夜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唇寒齿芒,不留余地。懒惰,粗暴,倔强,犀利。除了美貌,还有什么?然而容貌真是自己如此看重的吗?不啊。
薇儿自是有不同之处。
珍稀烈酒,只此一杯,挑起人品尝的欲望。辛辣剧烈,劲道十足。苦涩刺鼻,芳香凌冽,浓厚诱惑。饮之伤身,看自己能否受得了那断肠的烈。
为什么我不能很有骨气的离开你?午夜问自己。可以一个人快乐的生活下去,但无法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没有激情,身体和灵魂,会产生排斥。可以勉强在一起,但心中不会欢喜。找一个优良的女子结合,守着妻女孤独至死。没有爱情,枉来一世。午夜不要这样的生活。
你背叛我,但我依旧爱你。因为无法原谅,就葬送自己的爱情么?午夜心理素质极好,爱你就和你在一起。你离开,我去寻找。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再把你拉回来。反正早已不嫌你脏。和爱相比,尊严耻辱又算得了什么?什么有缘无缘,谁比谁付出多,谁伤害了谁。都是世俗的眼光。
午夜却陪着薇儿去了暖水静的城市,悄悄去看暖的父母。隐在暗处,隔着玻璃门。有过一面之缘,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半年时间竟苍老至此。头发白了半数,面容憔悴,眼神无光。手里捧着小儿子的照片,泪光莹莹。声音轻柔若无,似在对着初生的婴儿说,“暖暖,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要妈妈了?”
温暖宁静的水面。如果没有薇儿,暖水静就会如他的名字般,一生平静无波,洁净无暇。
薇儿转身狂奔而去。跑了许久,在街角停下。
“害人害己,你该下地狱。”午夜轻笑。
意外地,薇儿竟没有扬手打过来。
“两情相悦。和你有什么关系?人家是自愿。别想了。”午夜却从背后抱住薇儿,“我也是自愿。我却不怕,你尽管来克我吧。我喜欢你的杀伤力。”
回程旅途,午夜将暖水静的照片归还给薇儿,薇儿接过,三两下撕碎,扬手洒下。
“何必这样绝情?以此明志?是做给我看么?”午夜浅笑。
“是我欠他的,良心不安。但已过去,我从不浪费感情。就此告一段落。你以后少给我提!”薇儿依旧语气尖刻,不肯放低姿态。
“是,不提。我绝对做得到。”午夜眸若灿星,“我却是不知道,你还是有良心的。”
携手走在异乡的街头,薇儿心绪烦乱,午夜看上去无比轻松。一路无话。
电灯熄灭,室内清凉的气息开始慢慢弥散开来。
“你的醋我却是吃不过来的。你有多少男人我不在意,我只知道我爱你。”午夜笑如春水荡漾。
“我无可救药,索性破罐破摔。你不一样。”薇儿说。
“你可知我为你守身?”半年之久。午夜的洁癖,无法亲近陌生的女子,即使是贞洁处子。可薇儿已经历多个男人,不干不净。午夜却嫌弃不起来,反而还可以契合。人犯起贱来还真是奇怪。
“我又没有逼你,你有自由。”薇儿的眼神咄咄逼人,语气犀利,一针见血。“你也可以左拥右抱。我不欠你什么,别忘了是你先低头,回来找我。”
“为什么你不能有一点点的温柔呢?再过两年,年华老去。看你还有什么资本这样狂傲?”午夜笑声清朗。
沉默许久。薇儿忽然开口,“你如此伟大,让我臣服。”恢弘大气。曾经过往,一笑而过。这个男子的气度,让薇儿尊敬。
“我很想你。”午夜轻轻说。
“为什么不让我受流离之苦?为自己赎一点儿罪?”薇儿语气低下来。
“我爱你,胜过一切。”
“你他妈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午夜的仁厚,让薇儿无地自容,竟破口大骂。
“嘘,”午夜食指轻轻抚上薇儿的唇,“口德,口德。你死后会被割去舌头,我无法救你。”
就是要这样,让你时刻感受到我刻骨的浓情,而不是用嘴巴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说着“我爱你”。
“我请求你狠狠地打我一顿,让我好过一点儿。”薇儿说。
“我却不知你如此变态。若你希望我能像阿烈那样待你,我想我也可以做到。只要你喜欢。”午夜轻笑出声。
“你的美好,我无法用语言形容。一个字,服。”薇儿语气变轻。
“我亦服你。勾引人的本事如此了得。”
“傻子,何苦再相见?”薇儿终于低下头去。
“你下的毒,只能由你来解。”
“我有什么资格要你如此待我?”薇儿感到自己肮脏不堪,手上沾满血腥气味。
“纵然你顽劣不堪,无可取之处,却依旧是我永恒的爱恋。”午夜轻轻在薇儿耳边说,“你的暴力伤害,你的刚烈倔强,你的尖刻任性,你的凌冽风情,你的歇斯底里,你的丧失人性,我都喜欢。”
薇儿一把扯下午夜衬衣,“贱骨头!”
沉默下来,缠绵****的味道。许久,薇儿再次开口,“午夜,你恨我吗?”
没有声息。被伤得遍体鳞伤,但是想念更磨人。若再不相见,会加快死去的速度。就像是一朵有毒的花,明知会被刺得伤痕累累,也要继续吸食至死。
薇儿发丝已湿透。请让我为你做些什么。你眼睛里憔悴的倒影可还是我的姿丽容颜么?我已不认识自己的模样了,你却能凭着感觉追寻而来。
心中可有伤痛?我用眼泪温暖你,亲吻你的眼睛和头发,我用激情慢慢将你融化。
我是一只毒兽,火舌喷舞。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找不到栖息地,奔跑不息。再找不到食物,我会死去。你是我在世界尽头遇到的奇迹。身姿伟岸,巨大的森林,没有尽头。郁郁葱葱,枝叶繁茂。你说要为我遮蔽风雨,哪怕我用野火将你焚烧,你不在意。这里清凉潮湿,气候宜人。寻遍世间,只有你将我珍视。请让我在你脚下臣服。就此停留。我愿拔掉毒牙,在身上烙下封印。从此在你怀中,长眠不醒。
感谢你,爱人。
薇儿让午夜的生命被涂上污点,但是无法分离。只能在一起,彼此相爱,彼此摧残伤害,耗尽能量。
你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谁也看不到谁。
自说自话。薇儿一再说“对不起。”泪水浸透午夜发丝。只有在亲密的时候,薇儿才会现出柔弱的一面。
午夜喃喃低语,“你是世上最奇的花朵。绝美,但是肮脏。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拥有你,但必须阻止自己更深一度的去爱你,因为那是一场悲怆的沉沦……”
H城机场。
人来人往。人异常地多,非常拥挤。午夜正和薇儿往前走,不小心撞到一个人,穿着制服。
咦,怎么会?是,莫心远?
莫心远似乎也有些惊讶,“是你?”
“你没有事?怎么会?”薇儿略有些惊慌。
“对,警察都是非常命硬的。你以为我死了?”莫心远手里提着行李箱,盯着薇儿看。
“是。我看到刀子完全扎进去了。”薇儿觉得很意外。
“可我又活过来了。你没有得逞,难过吧?我是不会死的,因为任务还没有完成。”莫心远眼神复杂,愤怒,哀伤,然后是平静。
“是啊。那这一次呢?你会抓我回去?”薇儿却惊慌起来,以前怎样都没关系,甚至想堕落到底,大把青春尽情挥霍。如今能和午夜重新在一起,却想断掉过去,以后好好生活。
“我一次又一次地违背原则放你走,是因为希望你可以改过。但是我错了,你为了脱身不择手段,最后竟下狠手杀我。那一刻,我真当自己死了。”莫心远语气轻颤。
“我……你要伸张正义,要抓我?”薇儿却真心不想惹麻烦的。被抓倒是没关系,却无法再和午夜在一起。天,不要如此整我,刚见面就要分离。为何要给我希望?
都是自己做坏事太多,薇儿多希望午夜没有来找自己。自己一个人怎样活都无所谓。抓紧午夜的手,手心湿润。
莫心远看了看薇儿,又盯住午夜的脸死死地看。好半天,终于说,“你们走吧。我调动工作了,去外城任职。就当我们刚才没有碰面。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自己,我只是警察,为天下人而活。你们走吧。这是最后一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们会是仇人。我一定会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