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儿的心一直往下沉,挂掉电话,头“嗡”的一下就大了。这个女人是谁呢?薇儿知道午夜有个很能干的女助手,却没有细问过。会是这个女人么?那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一起?一天的工作早就该结束了。为什么连手机都要她保管?午夜天天忙的是什么?
难道?薇儿忽然冒出来一个很可怕的想法。难道午夜早有妻子?如今是回去探望?一定是这样,怪不得这么多年来对婚约只字未提。原来是要甩掉自己,陪着妻子去旅行?还假惺惺地邀自己同去。哼!薇儿气极,将沙发垫扔出老远。
不对呀,自己认识午夜时,他才二十三岁,不可能这么早结婚的。那是后来找的?可他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啊,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女人的直觉最敏感,要有情况自己肯定会有所察觉。
那只剩最后一种可能了,新欢。去了那里现找的。暂时的暖床工具?还是已暧昧不清?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呢?要是她怀孕了呢?自己会被如何处理?抛弃还是继续收留?
薇儿坐立不安,赤脚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一连吸了十几支香烟,一整夜失去睡眠。
早上被闹钟叫醒。洗漱,眼圈有些发青,涂了些遮瑕霜。状态不佳,头也有些痛。
晃晃悠悠地出了门,脑子里重复回放着那个女人的声音。心不在焉,薇儿总是不自主地想象午夜和另一个女人亲密的画面。她会长什么样子呢?这个不好猜,但是肯定比自己温柔。唉,是个女人就比自己温柔。午夜终于厌倦了吗?受不了自己的脾气了?
神色恍惚。以致于工作时多次出现口误。头脑昏沉,耳畔轰鸣。手里拿着稿子,薇儿却不知自己口中说的是什么。没有思想,手指和舌头也不能如平时般运转自如。只知道自己的嘴唇一直在动。头脑一片空白。
从直播间走出来,看到导播铁青的脸色,薇儿才恢复了些许思想。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她是不是把午夜给说出去了?不会把自己幻想的另一个女人也做了胡乱的描述了吧?
中午没有吃东西,薇儿独自在角落里发呆。有年轻的男同事买好了午餐主动端过来给她。这是美女的优待。过意不去,薇儿勉强吃了几口,笑容恍惚。帅气的单身男主播,对薇儿照料有加。寓意明确。薇儿却一直没有回应。男人没有说话,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看着薇儿。
有时会送薇儿回家,薇儿还会邀他进去喝杯咖啡。一问一答,薇儿很少主动讲话。男人觉得没劲,便也不再开口。相对无言。无法揣测薇儿的心思。欲拒还迎?
而薇儿只是希望有人陪伴自己度过这个时期,不想一个人面对冰冷的房间。身边有个会呼吸的动物,自己才不会压抑而死。
时间尚早,男人觉得没劲,便自己在房子里走来走去。看到午夜微笑的照片,流苏忧郁的照片,还有南宫烈冷漠帅气的照片。那么多的人,怎么就剩下了薇儿自己?这几个人的关系是什么?那两个男子,哪个是薇儿的一心人?好奇心强烈,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开口。想着这应该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怕薇儿不愿提及。
薇儿却意外地开口了,讲述了一个长长的故事。那是关于森林和沙漠的故事,里面有她自己。她从来没讲过这么多的话。惊心动魄,传奇的际遇。森林男子,独步风华。男主播一边沉默盯着照片一边听薇儿讲述。薇儿看不到他的表情。
讲述完毕。男主播转过身来,微笑看着薇儿。眼神里有心疼,有爱慕,有震惊,有感动。有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东西。但在这一切的复杂之上,薇儿读出了两个字:告别。
男人忽然勇敢上前来抱住薇儿,细细亲吻。唇齿间是甘甜泉水的味道。薇儿看到了幽蓝的大海,自己被海水滋润。蓝鲸跃出水面,水柱四溅。海面上跳跃的洁白磷火,还有远方绝美的蜃景。然后自己沉入了海底,幻化成水珠,与海水交融。
那是春天的温度,不冷不热。是刚刚泛绿的青草气息。如果事态继续发展下去,薇儿想自己不会拒绝。甚至有些期待。那沙漠,那森林,是否都已成过路风景?留恋也没有用。无法忍受孤独。那自己就收拾好心情,继续上路吧。
二十分钟过去,男人忽然松开薇儿。看着薇儿的眼睛浅笑:“我不该再浪费时间,请记住这一刻。”说完,转身潇洒地走掉了。
那天以后,男主播就从薇儿的视野里消失了,也没去工作。后来听同事说,好像改行自己做网络公司了。
总算到了六点,浑浑噩噩的一天又结束了。薇儿拖着空荡荡的躯壳回家,晚饭也没有吃。心里觉得更加空矿。
进门睡觉吧,睡着了就好了。
进院门发现莫心远正坐在台阶上等自己。看见薇儿回来,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敬了个军礼。
“你好。”薇儿拉开门,莫心远跟在后面进了客厅。
“怎么了?这副德行?不可能吧?这工作不会很累的呀。”莫心远关切看着薇儿,站起身来拿杯子倒好水给薇儿递过去。
“谢谢。”这是谁家来着?怎么反过来了?薇儿心情不好,语气不善:“找我有事?”
莫心远立刻微低下头:“没事。回警局,顺路看看你。”倒没别的意思,莫心远只是觉得薇儿一个人有些可怜。
薇儿瞥过去一眼,又将视线移开。沉默不语。
“工作怎么样?”莫心远看着薇儿依次摘下耳环,戒指,手链。一只圆形耳环滚落到地,莫心远弯腰捡起,又放回茶几上。
“工作挺好的,就是不知这新鲜期能维持多久。”薇儿清楚自己的性子,早晚会厌倦。
“那你这副模样是?”莫心远不解,薇儿看起来疲惫不堪。
“没什么。”薇儿语气有些发闷,眼中闪过哀伤。却似乎并不想解说什么。
又安静下来。许久薇儿终于开口:“他很久没回来了,我很害怕。”
莫心远嘴笨,不会安慰人。看着薇儿发白的脸,半天没想出一句词来,看薇儿惨兮兮的样子又是不忍。
嘴唇动了动,还是不知要说什么。沉默许久,莫心远终于说了一句:“不放心,你可以过去找他嘛,看一看不就知道什么情况了,在这里乱想有什么用?”
一句话提醒了薇儿。自己可真够笨的,这么简单的主意怎么就没想到呢?白白自哀自怜了这么久,这可不是自己的作风。是啊,又有地址,去看看不就完了?好极了,来个突然袭击。要是看到不该看的。哼,午夜,看本小姐怎么收拾你!
薇儿一扫愁云。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那我的工作怎么办?”新鲜期还没过,薇儿很少对一件事情认真,觉得这么放弃有点可惜。
“你又不缺钱。有舍才有得。这都想不通吗?哪个重要?”莫心远发现这个野蛮的丫头有时候还挺笨。
对啊,当然见午夜重要。那么,薇儿决定把这个月的工作做完,给自己一个交代。
“需要帮助吗?”莫心远看薇儿瞬间明艳起来的容颜,竟也跟着开心起来。
“帮忙?不用。哦,要不你帮我买机票吧。”薇儿觉得心中一下子开阔了起来,连呼吸都很顺畅。转过身来忽然在莫心远额头上亲了一下。
莫心远呆呆愣住,脸色发红,有些窘。
薇儿不以为意,嫣然一笑:“人民警察爱人民。感谢警官。”
走廊里飘散着浓烈刺鼻的药味,一个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面无表情,像地狱里的幽魂在身边晃过。午夜跌跌撞撞,一路奔上楼。
“莫离!”午夜气喘吁吁,慌张奔进病房,拉住莫离的手,放在自己唇边。满眼痛惜。
莫离刚从死神手里逃脱出来。躺在病床上,面色灰暗,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脸型已变尖,枯瘦憔悴。
听到叫声,轻轻睁开眼睛。看到午夜,勉强挤出笑容。虚弱蠕动双唇:“谢谢你来看我。见到你我很开心。”
一屋子的白色看着让人心惊。白墙白床单,莫离白色的病号服,还有二人都略显苍白的脸。
“感觉怎么样?”午夜把鲜花放在床前的桌子上。眼神关切。
“就是有些虚弱,没事了,放心吧。我现在很开心,因为发现你还在乎我。即使是朋友间的关怀,也够了。”莫离轻轻开口,语气却是哀伤的。看午夜焦急的神色又有些心疼。
“吓死我了。”午夜终于松了一口气。“你为什么这么傻?我并不值得你这样。”
殉情。
午夜的绝情,让莫离无法接受。哪怕是在幻想中生活也好啊,可午夜再也不见自己。莫离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说那句话,那句话毁了自己的一生。如果没有表白,她就可以和午夜一直这样相安无事地相处下去。午夜需要她,这就足够了。
二人水平相当,无比契合。莫离可以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工作上。可是如今这最后的幻想也破灭了。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些?都是那句“我喜欢你”惹的祸。莫离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舌头。
以泪洗面,苍白消瘦,神色恍惚。迟疑几日后,在自己生日的那一天,莫离终于给自己灌下了安眠药。让我在梦中追寻你。
午夜是莫离一半的生命,无法失去。
“我……”莫离沉静了许多,语气清浅柔和:“我很想嫁给你。很想很想。”说着,便有两行泪流了下来。午夜伸手去拭擦。
莫离一直是独立坚强的。这是唯一流露出脆弱本质的一次。
莫离是午夜一手栽培,最得力的助手。后来遣送去国外进修,回来后成为知名珠宝设计师。在午夜身边,二人合作如鱼得水。水平相当,彼此扶持。
喜欢午夜许多年。午夜身上有吸引人的光能,那是其他成功男人所不具备的。柔韧且坚强,含蓄且刚烈。柔和刚的结合体,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所左右。
喜欢午夜,但不曾说破,怕的就是这种结果。午夜也一直没有娶妻。多年后,莫离怀着试试看的态度开口。郎情妾意,也许就是一层窗户纸呢。
后悔不已。如果生命可以重来,莫离会闭紧嘴巴,把这秘密烂在心里。安于现状,在午夜背后做一个坚强的后盾。二人一起携手,绘画蓝图。
“我是有妻子的。”午夜轻轻抚摸莫离苍白的容颜,眼神复杂。“我的妻子,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已经死去。”
莫离眨眨眼睛,深情看着午夜。
午夜眼神温柔,看着莫离。缓缓开口,语气清淡。
“那一年的冬天很冷。要听我的故事吗?”
莫离点头,有些紧张,紧紧握住午夜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