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枫走出省委大院时,高明还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办公室来回踱步。
这也多亏了是半夜,否则下属们异样的目光就将他淹死一百八十回。
终于等到了老同学的电话。
接通电话,高明迫不及待道:“老同学,怎么样?”
老同学声音有些沉重,还带着淡淡疑惑:“高明,你没得罪赵副市长吧。”
“不会,怎么了?”
“我刚刚查到,那个视频是经由赵副市长的IP上传的。”
“什么?有没有搞错!”
“千真万确。”
“不可能,这不可能。”
“高明,作为老同学,我奉劝你一句,尽快想办法跟纪委解释吧,这事儿,麻烦!”
“谢谢,知道了。”高明挂断电话,将身子重重地撂在沙发里,将脑袋埋在双臂里。
怎么会是赵宝刚,没道理呀。
高明抓破脑袋也想不通,这正是高小宝的高明之处,他盗用了赵宝刚的IP,就算政府部门的专业人员都没能发现。
高明思前想后,然后做出了决定,直接驱车前往市里,目的地——市委潘副书记家门口。
……
高晓雨、张泽天、童大宝、童颜、刘玉虎,这些人都在门口候着杨枫。
看到杨枫安然无恙,高晓雨、张泽天、童颜、童大宝都明显松了口气,只是刘玉虎显得有些错愕,这小子怎么能全须全尾出来呢?
大家各上各车,分道扬镳。
沃尔沃中,张泽天耐不住性子,问起杨枫魏晋跟他聊了什么。
杨枫摇摇头:“寥寥几句话。”
驾车的高晓雨道:“小枫,你感觉魏晋是怎样一个态度?”
“悲痛欲绝。”
“不是,”高晓雨摇头道:“我是问,他打算怎么处置你?毕竟,严格来讲,你的确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妈——你在说什么?”张泽天不依道。
杨枫道:“小天,阿姨说的不错,如果不是我,赵宝刚未必会死,所以,该由我承担的责任,我不会逃避。”
“人命关天啊!杨大哥。”张泽天激动地说:“我还是叫你杨大哥吧,那是一条人命,而且是魏晋的外孙,你怎么承担,你怎么负责?”
“是啊!所以,魏晋的态度至关重要,他跟你都说了什么?”
杨枫道:“他问我知不知道路虎的司机就是赵亮,我说不知道。他又向我鞠躬,感谢我终止赵亮继续犯罪。”
“就这些?”母女二人异口同声。
杨枫点点头:“就这些。”
高晓雨道:“小枫,这两天你就呆在阿姨身边,哪儿也别去。”
杨枫笑了笑:“多谢阿姨美意,但是如果魏书记要办我,你护得住吗?”
高晓雨顿时哑口无言。
“啊。”张泽天突然喊道:“我有办法。”
高晓雨没好声气道:“你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办法?”
“利用舆论保护杨大哥,让全国网民知道孰正孰邪。”
“不可以!”高晓雨前所未有的严肃道:“丫头,听妈妈的话,如果你不想害你大哥的话,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用着损招。”
张泽天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车里顿时陷入沉默。
童大宝、童颜都坐在刘玉虎的丰田Rav4上。
大伙儿分手不久,刘玉虎就耐不住寂寞道:“童厅,你说杨枫那小子会是什么下场?”
“不清楚,总之全在魏书记一念之间。”童大宝说着,哀叹一声:“可惜了一个正直有为的年轻人啊!”
毫无疑问,童大宝对杨枫的前景也表示悲观。
刘玉虎道:“童厅,你别看现在风平浪静,我总觉得一场风暴就要来了。”
一直沉默寡言的童颜突然开口:“爸,咱们去医院看看大哥和孩子吧。”
“好。刘队长,把我们搁到医院门口就好,天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知道了,领导。”
……
赵宝刚同魏步曼几乎同时抵达枫林路一号,二人依然蒙在鼓里。
前后脚走进客厅,首先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接着看到硕大水晶烟灰缸里堆满烟头,偌大的厅中还是烟雾缭绕,而魏晋,则是给二人留了一个略显佝偻的背影。
“爸,咳……”魏步曼率先走过去,来到老爸旁边道:“爸,你怎么抽这么多烟,对身体不好。”
啪——
毫无征兆的,魏晋甩手一个耳光,魏步曼这才发现父亲有着怎样一双血红的眼睛。
“爸,你怎么……”魏步曼捂着脸颊,一脸无辜。
看到魏步曼被揍,赵宝刚心头一阵快意,心想,一定是老丈人知道他女儿在外头偷人,说不定还是小亮向老丈人汇报的,真是个好儿子。
“宝刚,你过来。”魏晋招招手。
“哦,爸。”赵宝刚乖巧地走过去。
啪——
赵宝刚刚刚走到老丈人面前,老丈人又是一个耳光抽来,他是躲也不敢躲,避又不敢避,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同样,他也捂着脸,诧异地看着老头儿。
老头疯了吗?半夜三更的,将女儿女婿喊过来,扇耳光玩?
谜底很快解开。
魏晋重新坐下,点燃一支烟,长长抽了一口,鼻孔喷出浓雾,又被嘴巴吸进去,如此三个循环,烟气这才淡去。然后,老头子将冰冷彻骨的目光投向女儿、女婿:“现在,你们满意啦。”
魏步曼蹙眉道:“爸,我们到底怎么了?我们哪里做错了,你说出来,要打要罚,也要让我明白啊。”
这些话,魏步曼敢说,赵宝刚却不敢附和。
“你们哪里做错了?你们两个人同床异梦貌合神离,你们在外面都有人,这些,我没有冤枉你们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魏步曼也豁出去了:“爸,他赵宝刚身有残疾,这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一个正常女人,我也有七情六欲,我有需要。”
赵宝刚咬牙切齿,却是无从反驳,因为人家魏步曼说的都是实情。
“这么说来,你搞婚外情,还有理了?这么说,错不在你,而在我?”
魏步曼摇头道:“您生了我,又含辛茹苦把我养大,你当然有权利决定我的人生,我不敢有恨。”
魏晋无言以对,他摇摇头,看向女婿:“赵宝刚,你有什么话说?”
“我……我……”在魏晋强大的气场下,赵宝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没话说了吧,我帮你说。”魏步曼不无得意道:“爸,你知道赵宝刚他有多变态吗?自己明明不行,还变着法搞小保姆。”
“你胡说!”赵宝刚满脸通红,徒劳争辩着。
魏步曼漫不经心从包里掏出一沓照片:“证据确凿,你还怎么抵赖。”
“魏步曼,你竟然拍我?”
“谁让你拍我的?”
“你不要脸!”
“你无能、无耻、变态……”
魏步曼的话句句诛心,不是揭伤疤,就是撒盐,赵宝刚终于忍无可忍,他也不管魏步曼是谁的女儿,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他撩起了袖子,露出的拳头。
“怎么,恼羞成怒了,还想打我?来呀,来呀。”魏步曼展示了修剪完美的长指甲。
眼看着唇枪舌剑就要演变成全武行,魏晋终于怒发冲冠,将烟灰缸冲二人砸来。
两人往后一腿,咣当一声,硕大的烟灰缸落在地砖上,四分五裂,烟蒂、烟灰、碎玻璃到处都是。
“住口!”魏晋一声咆哮,极度疲惫的闭上眼睛,用无比沉痛的语气道:“小亮没了……”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两个人都仿佛五雷轰顶。
尽管魏步曼对这个儿子不怎么上心,但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来的,儿子身上带着她的血和肉。
所以,魏步曼的眼泪不由自主滚落下来。
赵宝刚则是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哪怕是坐在满地玻璃上,也恍如未觉。
没错,在制造赵亮这个儿子的过程中,他没出力,但是,不可否认,赵亮是他的种,是他唯一的子嗣。
中年丧子,人生三大惨事之一,居然让自己给遇上了。
一时间,客厅里只闻魏步曼的低声啜泣。
良久,二人异口同声道:“小亮怎么死的?”
“酒驾外加毒驾,害人害己。”魏晋言简意赅。
听到这话,赵宝刚、魏步曼脸色顿时惨白。
魏晋自然看在眼里,他道:“我这个外孙虽然不学无术,但是他并不傻,他知道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他会这样做,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是受了你们的刺激。”
魏步曼咬着手指,心如刀绞,儿子离去时愤恨的眼神依然历历在目,如今,竟然阴阳永隔。
“啊——小亮,妈妈对不起你!”
赵宝刚的反应也差不多,痛不欲生,不住摇头,他只是想让儿子看清他母亲的真正面目,让魏步曼感到难堪,没想到却让儿子受到刺激,从而走上了绝路。
“罢了。”魏晋怅然道:“小亮还在殡仪馆,咱们去看他最后一眼吧。”
……
省人民医院,张耀辉病房。
四人个都沉默着。
突然,张耀辉道:“小枫,你做得对,叔叔支持你,如果当时叔叔在场,也会像你这么做。”
高晓雨道:“耀辉,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小枫毕竟是犯法,咱们得早作打算。”
“张叔叔,魏书记也是这么说。”杨枫没来由说了一句。
“什么?”张耀辉一家三口异口同声问道。
杨枫道:“魏书记说,如果他在场,也会像我那么做。”
高晓雨按着太阳穴:“这个魏晋为什么要这么说,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张耀辉道:“怎么早作打算?跑路吗?”他摇摇头:“还是静观其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