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
雨势越来越大。
正宇保安公司的基地上,陈龙、洪兴两个人的脸上,汗水混着雨水滚滚而下,几乎睁不开眼睛。
观众们倒也敬业,冒雨坚持着看戏。
又一次毫无花俏的对碰之后,二人单膝跪地,单手拄地,气喘如牛的看着对方。
陈龙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雨水,喘着气道:“洪兴,打到明天也是这么个结果,还打吗?”
洪兴面皮抽搐着,两人打了一个钟头了,彼此清楚对方的实力,再打下去,也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说不定,还得落下残疾。
但是,大哥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
“打,为什么不打,看谁先倒下!”洪兴吼道。
“好!”陈龙咬牙,率先站起身来,不过,右腿却在不住打战,裤子小腿部位一片殷红。
他掏出手机一看,已经被水泡废了,索性扔的远远的,然后一把扯去上衣,露出健硕的上身和无数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来!”陈龙冲着仍然没能站起来的洪兴一声怒吼。
就在这时,后背被人狠狠踹了一脚,陈龙踉跄向前,跑出七八步,方才止住身形,回头一看,竟是洪林。
“你……”陈龙嗓子一甜,喷出一口血来。
那些看热闹的,有些人皱起了眉头,这算什么,胜之不武啊。
洪林却是无所谓的摇摇头:“陈龙,你可能不清楚,我们兄弟俩善于合战,不管对方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我们都是两人共同进退,今天让洪兴跟你单挑,已经是对你手下留情了。”
陈龙气得浑身发抖,见过无耻的,可是,还真是没见过无耻到这种地步的。他指着洪林:“你想怎样?”
“打倒你!”
“来呀!”陈龙握住双拳,摆了个迎战的姿势,可是,一条腿不停的打晃,愣谁都能看出是强弩之末。
瞭望塔上,洪渊微微一叹:“陈龙,我本来还是挺欣赏你的,可惜,你跟错了人站错了队,这就是代价。”
基地场中,洪林摇摇头:“等不及了?也好,看我十招之内搞定你。”
说罢,洪林疾步上前,抡出一记狠辣鞭腿。
陈龙曲起双臂,咬牙挡住。
腿臂相交,洪林没事人一样,陈龙却退出好几步,双臂疼痛欲裂。
不容陈龙反应,洪林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
陈龙这一次竖起单臂,护住脑袋。
洪林的右腿砸中陈龙的左臂,然后带着左臂,砸中陈龙脑袋。
陈龙一下子懵了,身不由己后退几步,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头顶金星飞舞。
洪林冷笑上前,十指交叉,兜住陈龙后颈,屈膝顶向他的腹部。
陈龙双掌交叠,挡。
洪林咬牙切齿,吼声连连,一次又一次抬起膝盖,都被陈龙用手掌压住。
对战进行到这里,已经完全是一边倒,陈龙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
“去死!”洪林大吼一声,终于一膝盖顶在陈龙小腹上。
陈龙知道自己挡不住,他放弃了抵挡,并且酝酿好了反攻。
腹部传来剧痛的刹那,洪林放松了警惕,陈龙一声吼,脑门撞中了洪林鼻梁。
两人几乎同时仰面跌倒,陈龙看到了洪林飚出的鼻血,听见他鼻梁骨折断的闷响。
看客们一个个瞠目结舌,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他们也是公司的人员,看到不死不休的一番打斗,他们隐隐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啊——”洪林捂着鼻子,不住哭号,就差满地打滚了。
陈龙四仰八叉,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对着漫天雨线,陈龙笑了出来。
这时,一只脚踏在他的胸口,是洪兴。
“怎么,还想怎样?”
“怎样?你撞断我兄弟的鼻梁,我要废了你。”
“你敢!”
“我做给你看。”
洪兴一脚跺在陈龙右腿膝盖上,“嘎巴”,陈龙声声低吼,身子蜷成了龙虾。
“洪兴,差不多就行了。”有人劝道。
“闭嘴,这是我们的家事!”洪兴扭头一指,没人说话了。
“还有这条腿。”洪兴摇头晃脑,一脚从侧面踢中膝关节。
陈龙左边小腿顿时诡异的外翻开了,或许是疼得麻木了,这一次,陈龙只是痉挛了一下。
“怎么啦陈龙,这就翻白眼了?还有两条胳膊呢!”
说罢,洪兴用脚踩住陈龙右胳膊,双手抓住他的右手,反关节用力,很快,又是一声嘎巴。
接着,对左手如法炮制。
陈龙躺在泥汤子里,四肢折断的剧痛让他痉挛不已,灵魂几近出窍。
依稀听到洪兴厉声说道:“你们都给我离这个废人远一点,否则,不要怪我们兄弟不客气。”
说罢,洪兴架起洪林就要走。
“弄不死我,你们会后悔一辈子。”
洪林、洪兴对视一眼,这话显然是陈龙说的,洪兴骂了一句“靠”,就要反身往死里整。
洪林一把拉住他:“算了,跟一个废人计较什么。”
人都走了。
偌大的基地,只有一个被打残的陈龙。
……
洪天早已将陈龙忘到爪哇国去了,今天他特别兴奋,特别持久,一个洪欣,两个异邦小花朵,三个女人前赴后继,洪爷居然应付的从容有余。
洪天觉得自己的是宝刀未老,是厚积薄发,是萌发了第二春。
陈龙在基地打得死去活来,他在床上也是活来死去。
然而,这一切,随着一道闪电,一声惊雷,戛然而止。
这一道电蛇撕破了天幕,这一声惊雷响彻九霄。
洪天舍生忘死的冲刺着,突然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他虎躯一震,双眼暴睁,清晰的感受到生命之泉在飞速流逝。
洪天发出长长的惨号,却被一连串的雷声掩盖住了。
洪欣发现,洪天的下身血如泉涌,床单都被鲜血浸透,一时之间,她的眼睛瞪得跟洪天一样大,不知所措。
而两个穿着和服的小女人,早已面无血色,瑟缩在了墙角。
洪欣到底不是鞋弓袜小的普通女人,她马上镇定下来,给洪渊去了一个电话。
洪渊只问一句:“断气了吗?”
“嗯。”洪欣轻声应道,“死不瞑目。”
“马上叫救护车。”
“好。”
放下手机,瞭望塔中,洪渊已是满眼泪水。
头顶又是一声惊雷,旋即,大雨倾盆。
……
蜀南省,龙阳市,春阳县,野百合农家乐。
当天晚上,李恢就嗅到一股异样的气息。
天没黑,十几个包厢全部坐满,点的都是硬菜,厨房里忙的晕头转向,李恢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疑点重重。
李恢轻而易举就列出四点。
第一,客人都是小年轻,大一点的也就二十出头,多得是十七八岁。
第二,这些年轻人不是刺龙画虎,就是奇装异服,发型发色也一个一个贼有个性。这帮人什么来路,瞎子都能看出来。
第三,这帮人坐了两三个小时,后厨已经被折腾的怨声载道,他们分明鸡蛋里挑骨头。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或者太甜,或者太酸,这也就罢了,可是,还动不动拽出一根长头发,动不动挑起一只苍蝇,一只蟑螂的。关键是你还不能跟他们理论,一说就急,不是拍桌子就是摔椅子。仔细一盘,今天晚上,上过的菜好像都有没问题的。
第四,店里的酒水饮料,不论品种,都被糟蹋光了,可是,这帮兔崽子没走的意思,更别提结账了。过来吃饭的客人一波一波,发现没有位置,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过。李恢很清楚,翻台,今晚是没指望了。
终于,厨师长,也就是白天里英勇“勤王”的,那位就做“大头”的肥头大耳的厨师,他也看出点什么来了。
看到老板拄着单拐,伫立在残月下的院子里,他走了过去。
“老板,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儿。”
“大头,你也看出来了?”李恢表现的四平八稳,怎么着,在手下面前,也不能丢了份儿。
“我觉着好像有人在搞咱们。”
“这不是秃子头上虱子——明摆着吗!”
“您说是谁?”
“这十几桌,少说也有百十个小混混吧!在这春阳县,谁还有这么大的能量?”
“陈二狗进去了,熊烈不问世事,那就剩下一个人了。”
主仆对望一眼,异口同声:“杨枫。”
“这王八蛋不地道啊,居然给咱们玩阴的。”大头抚着脑后糟头肉,砸吧着嘴道:“老板,那现在咋办?”
“咋办?”李恢摇摇头叹息一声,“八成是今天我没让他满意,这小子嬉皮笑脸的,城府也太深了吧。”
“这帮混蛋分明想吃霸王餐,老板,要不咱们报警。”
“报警有个屁用?”李恢用拐在地上敲了敲,叹道:“这解铃还须系铃人哪!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先把这帮瘟神给打发走了,然后找人说和,必须把这事一次、彻底给解决咯。”
“唉——”大头也忍不住一声叹息。
……
“小龙——”陈琳大叫一声,猛然坐起,才发现是在家里床上,只是一场恶梦。
陈琳急促的喘息逐渐匀定,看了眼窗外,夜灯依旧璀璨。
被恶梦惊醒,陈琳出了一身冷汗,她下了床,身上只有一件轻薄的丝质睡袍,赤足踩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情不自禁就走到了窗口。
自从陈龙被释放,她很久没有做这种恶梦了,难道小龙有危险?
陈琳刚刚冒出给陈龙打电话的念头,自己又打消了,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要打也要等到天亮。
陈琳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盘腿坐在落地窗旁,看着窗外万千灯火,品一口酸涩红酒。
一个单身的女人,无数寂寞的夜晚,就是这样排遣度过的。